赵姑姑笑,“殿下头一次喜欢一个女子,自然要上心些。”
    “问题就在这儿,”皇后微微蹙眉,“他如今这般,以后还肯纳妾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来不属于皇家。
    皇家最讲究的是开枝散叶,后宫从来不许只有一个女子。
    “眼下自然是不肯的。”
    赵姑姑劝,“小姐何不先让殿下高兴高兴,晚些时候再提这些事。”
    皇后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我成婚时,尽管知晓不大可能,可内心仍盼望着自己的夫君莫要纳妾,一生一世同自己好。可轮到自己的儿子成婚时,又觉得多子多福好。”
    赵姑姑知道她想起自己不幸的婚姻来,劝慰几句后,道:“那许家小姐瞧着是个好生养的,指不定成婚以后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但愿如此,”皇后瞥了一眼矮几上的奏疏,“明日叫内侍省去许家纳采。”顿了顿,又道:“明日一早去同他说一声,好歹是他儿子成婚,总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问。”
    赵姑姑应了声“是”,次日一早便派人去未央宫通知皇帝。
    正在同江贵妃用早饭的皇帝得了消息还未发话,一旁正在哄儿子用饭的江贵妃当时眼泪就涌出眼眶。
    皇帝见状,立刻叫宫人将儿子带了出去,哄道:“好端端哭什么?”
    江贵妃沉默不语,垂泪不止。
    皇帝哄了一会儿见她仍哭个不停,也没了耐心,正要出殿,听到她问:“陛下究竟几时放九郎出来?”
    自上元节一事过后,卫昭至今被关在宗正寺,为着此事,江贵妃私底下求了皇帝许久,想叫他将卫昭放出来。
    皇帝虽心疼卫昭,可上元节之事闹得那样大,岂是说放就放。
    不管再怎样,他不能不顾及谢珩一国储君的颜面。
    眼下他见她哭成泪人一般,终究心疼她,沉默片刻,道:“过些日子。”言罢便出了未央宫。
    江贵妃见他如今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伏在桌上哭得更加要紧。
    同样都是寡妇,眼前的男人当年虽千方百计哄她入宫,可怕人笑话,不过封她做个采女,后来生了儿子,熬了好些年才扶她做了贵妃。
    可他的儿子却豁出脸面,娶了一个寡妇做正妻,叫她心里如何不难受。
    皇帝出了未央宫便去了宣政殿。
    他在宣政殿内坐了片刻,想起江贵妃,吩咐一旁的小黄门,“去请太子过来。”
    两刻钟后,谢珩出现在宣政殿,向坐在上首的男人行了一礼,道:“不知圣人召儿子过来有何事?”
    皇帝打量着眼前好似处处压了一头的儿子,心中不悦,“为了一个寡妇,值得吗?”
    就因为他闹这一出,阿妩心生怨怼,待他愈发没有好脸色。
    谢珩沉默片刻,“值得。”
    皇帝听了心底更加不舒服,皱眉,“太子打算几时放了阿昭?”
    谢珩道:“待儿子成婚过后,自然会放他出来。”
    “胡闹!”皇帝不悦,“距离大婚还有三个月,他好歹是你弟弟,岂能关那么久!”
    谢珩神色淡淡,“阿昭此生怕是最讨厌的便是做儿子的弟弟。儿子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就先回去了。”言罢,不待面色气得铁青的皇帝开口,便行礼告退。
    待回到东宫,谢珩召来一个小黄门,“去看看内侍省纳采的队伍出发了没?”
    小黄门立刻去办。半个时辰的功夫,小黄门来报:内侍省纳采的队伍一早便出发,此刻应已经到了许家。
    谢珩闻言,嘴角止不住上扬,扫了一眼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想起那日她在马车内在一旁帮着整理的情形,突然便觉得三个月的日子难熬了些。
    没关系,他再等等,只要再过三个月,往后余生,他们便能长长久久在一起。
    这边,内侍省浩浩荡荡的纳采队伍已经进了许家。
    因只是纳采,桃夭只需要待在屋子里,采薇见她手里虽拿着本书看,眼睛却不时望着窗外看,掩嘴笑,“小姐别紧张,今日只是初礼,册封还得半个月呢。”
    桃夭也抿嘴笑,“我晓的。”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同他成婚,不过是从前是召赘,且他又无家可归,并无提亲的过程。如今他来她家提亲,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形
    采薇道:“不若奴婢瞧瞧去前头看一眼热闹。”一国储君提亲头一遭遇见,她心里也好奇得很。
    采薇想了想,点头,“也好。”
    采薇得了命令,便往前头赶。
    才到园子里头,便瞧见府中管家领着内司监的队伍往前厅走。
    采薇瞧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心道储君成婚果然气派非凡。
    直到纳采的队伍消失在园子里,她这才准备回去,谁知远远地便瞧见一身披雪白狐裘的女子伫立在假山处,正望着纳采的队伍出神。
    正是府中一直在养病的大小姐许静宜
    眼下都三月初,她竟然还披着狐裘,可见身子仍不大好。
    采薇见她这时朝自己望来,向她行了一礼,便回去向桃夭复命。
    待她向桃夭复述完纳采队伍后,便将自己方才在园子里瞧见许怡宁的事情同桃夭说了一遍。
    桃夭不知怎么就想起上次同二姐姐一同去赴宫宴时她提起谢珩一脸娇羞的模样,半晌没有作声。
    采薇道:“奴婢总觉得小姐的这位二姐姐奇怪得很,好似有些怕小姐。”
    桃夭惊讶,“她怕我做什么?”
    “说不好,”采薇说不出那种感觉,“许是当初小姐同她一块被人绑了,她却一个人逃了出来,待小姐心中有愧吧。”
    “是吧。”
    桃夭对于从前的事情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采薇笑,“小姐别想那么多,安心在家待嫁就是。”
    桃夭捂着嘴笑,“好。”
    待内侍省的人自许家出来后,不出半日的功夫,左仆射家的嫡女许筠宁即将被册立为太子妃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长安。
    上元节那夜,堂堂东宫储君追着许家小姐跑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全长安的人没想到被人始乱终弃的太子殿下最终还是将抛弃自己的小寡妇给娶了回去。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传得沸沸扬扬。
    而安心在家中待嫁,便是燕子巷都不大方便去的桃夭对此一无所知。
    待到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等前五礼结束,已经是半个月后。
    眼看着距离太子妃的册封大礼的日子越来越近,桃夭心中不知怎的就紧张起来。
    这日她想要偷偷去燕子巷看看宋大夫与莲生娘,谁知走到半道上不过是买份糕点的功夫,便听到到处都在议论谢珩。
    无不在嘲笑他身为东宫储君,却非要娶一个小寡妇回去做太子妃的事儿。
    饶是一贯不在乎旁人闲言碎语的桃夭听了都要忍不住替谢珩脸红,燕子巷也不去了,直接打道回府。
    采薇见她回去后一直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海棠树发呆,劝道:“太子殿下既然决定要与小姐成婚,心里肯定有准备,小姐不必担心。”
    话虽是这么说,可桃夭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想了想,叫采薇派人送了拜帖给赵淑兰,约她明日晌午来家中一聚。
    收到请帖的赵淑兰次日一早便应邀来相府看她。
    桃夭一瞧见她,便忍不住将心里头的憋闷倾数说给她听。
    赵淑兰知晓她是觉得自己连累了谢珩,一时半会儿心里缓不过来,劝道:“如今木已成舟,便是多想也无用。他当时决定要娶你,便知晓这个后果。”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桃夭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送走赵淑兰以后,她想要写封信给谢珩,可提着笔干坐了一下午,也只憋出了几句干巴问候的话。
    她又将谢珩从前写给自家的信拆开来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他怎么那么会给人写信,虽短短几句话,可却叫读信的人心坎里极为熨帖。
    她照着他的信东拆一句,西挪用一段,这才勉强拼凑出一封信,吃晚饭时托许凤洲帮忙带给谢珩。
    次日一早,朝会结束后许凤洲便去了东宫一趟,把自家妹妹的信转交给谢珩。
    谢珩没想到桃夭竟然主动给自己写信,心中自然欢喜非常。
    许凤洲瞧见他笑得满面春风,忍不住问:“殿下真不介意外头的那些流言吗?”要知晓,眼前的男人从前最是在意自己的名声不过,眼下外头传得那样难听,他反倒一点儿都不介怀的模样。
    谢珩搁下手中的信,道:“自然介意。可是一想到以后能同她长久在一起过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要紧。”
    许凤洲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殿下需要微臣帮忙带回信回去吗?”
    谢珩“嗯”了一声,叫宫人拿了彩笺来。
    待写好了信,他又往信封里头装了一个极丑的蚂蚱。
    许凤洲道:“为何殿下编了那么久,还是那么丑?”
    就这么个小玩意儿,便是自己看上一两回也学会了,更何况眼前凡事都喜欢将事情做得极致的男人。
    没道理编了一年一点儿进步都没有!
    他都忍不住想要上手教教他了!
    谢珩斜了他一眼,“敬臣兄的通房找到了吗?需要孤帮忙吗?”
    许凤洲瞬间黑了脸。
    一旁的齐云不厚道地笑出声。
    心情极好的谢珩把信递给许凤洲,“劳烦敬臣兄了。”
    许凤洲自他手里接过信,咬牙道:“殿下客气!”言罢行礼告退。
    直到许凤洲的背影消失在殿内,齐云也问:“殿下为何不编得好看些,想来娘子更加喜欢。”
    谢珩微眯着眼眸望着殿外云卷云舒的天,淡淡道:“因为这世上已经有人编了最完美的蚂蚱给她,孤不想同那人一样。”
    丑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留在她心里便好。
    天长地久,他与她细水长流过日子,总能取代那人在她心里的位置。
    *
    许府。
    桃夭看了一眼外头暗沉的天,问采薇,“哥哥还没回来吗?”按道理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难不成出去应酬去了?
    采薇知晓她是在等谢珩的回信,笑,“小姐都问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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