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文泰帝坐立不安起来,把宦官拉到了自己身前。
    宦官也是吞咽口唾沫,紧张得全身冒汗。
    谢老三手指蘸取茶水,将虫子放在地上,随即他围绕虫子,用茶水画出纷乱错节的几十根线。
    文泰帝看出门道:“这好像是……皇宫?”
    宦官打了下拂尘:“哎呀,陛下!不得了,这是地图,这里是皇宫,这里是乌衣巷,这是太平街,这是安乐坊!”
    不多时,便看见那虫子慢慢爬了起来。而且仿佛闻味道一样,两根小触角四处探嗅。
    这一幕在文泰帝眼里,简直神了。
    萧复只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他想回道观咯。
    小书生,肯定很想自己啦。
    “陛下!往大中楼爬了,走了走了,哎呀,陛下,停了!”
    宦官这样尖细地喊着,便见小虫子,停在了一个角落里。
    “这里是……”宦官想了想,“开善寺!陛下,是开善寺。”
    文泰帝神情不定,焦急道:“开善寺?这和寺庙有何关系,难道此人藏在庙中不可?谢神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谢老三婉转地“哎”了一声:“这说明啊,和母虫接触过的人,在这里呢。”
    “开善寺,开善寺……”
    文泰帝喃了几声,连忙唤来锦衣卫:“去开善寺查清楚,今日都有谁去过!”
    身旁小宦官一下捂着嘴:“陛下……”
    文泰帝恨他一眼:“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奴才,奴才突然想起来,徐阁老的儿媳怀孕了,胎像不稳,今日下朝后,徐阁老提了一嘴,说去开善寺烧香。”
    文泰帝一脸震愕,马上道:“怎么会是徐阁老……怎么会!锦衣卫何在?去查,查他是不是真的去了!”
    这虫子如果是跑到徐阁老的府宅位置,文泰帝这个多疑的,多半会怀疑是萧复想搞事。
    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
    但由他亲信的宦官口中说出来,就彻底不同了。
    等到他派去追踪母虫的人,回来说找到了江西吉水去,徐阁老的籍贯地,是个出才子的地方,这件事啊,就更坐实了。
    不过,下蛊本来也是徐阁老安排自家女儿慧贵妃做的事,他并不无辜。
    萧复望向奉天殿外灰蒙蒙的天。
    风雨欲来,天,就快变了。
    -
    林子葵被迷晕后,继而被塞进马车,这一行从椿树胡同来的人牙子,或叫龟公,已经快把林子葵身上财物扒干净了。
    “这衣裳,是皇族才能穿的货色吧,这么好……不是说,一个穷书生么?”
    “这是什么?”
    “碎琉璃片,扔了!”
    “银的,留着。”
    人牙子又从他怀里掏出一个约一指长,拇指指甲盖宽的圆筒柱状物:“这是啥啊,不认识,破烂儿。”
    一看就不值钱,顺手从窗外扔了出去。
    这一刻,只听“咻”地一声巨响,响箭冲天,迸发出耀目光芒,天女散花般地散开。
    正在四处寻找受害者的严世子抬头望去:“咦,这是云南王府的响箭,谁放的?”
    他不假思索追了过去。
    奉天殿里,听见声音的萧复倏地站起身,走出去一看。
    “响箭!”
    不好,这响箭他只给了林子葵,可他怎么会在金陵?难道是其他人放的?
    响箭的尾巴落下来,散发出血色一样的红芒。
    萧复心都提了起来,这抹红芒代表这是他关内军营里自制的响箭,有此响箭之人,屈指可数!
    萧复这下毫不犹豫,招呼也没打,就一脚点地,飞上大殿屋檐,下一刻,一众身着赤黑飞鱼服的锦衣卫出现在四周。
    文泰帝跑出去看,吃了一惊,萧复想干什么,想反了么!
    萧复道:“本侯有急事要出宫!”
    锦衣卫将他包围:“定北侯,这是皇宫,不是你家大院,下去!”
    “哟,黄指挥使?”
    指挥使在宫里,副指挥不在,看来追去江西的,是那位副指挥了。
    几个信息在萧复脑子里过了一瞬,他目光却有些焦急地瞥向远方,响箭就在不远处燃放,不论是谁放的,他都必须去看一眼。
    “如果说,本侯不下去呢?”他不仅不下去,还闲庭信步般,在屋顶琉璃瓦上走了两步,而后脚下飞快地踹飞一块瓦片,猝不及防朝黄指挥飞了过去!
    黄指挥突地提剑格挡,萧复却一脚将一排瓦片踹出去,每一个都是明着来,却因角度刁钻,速度过快,让人防不胜防!
    他身法如电光火石,身影飞速抵到一年轻锦衣卫身后,没有发出一声响,干净利落从他身后抽出他的佩剑。
    刷拉一声,银白剑刃上,反射出他寒光般的双眸。
    “反了!反了!”文泰帝大喊,“你竟敢在皇宫动刀!黄指挥使,快拿下他!”
    雪亮剑光稍纵即逝!下一刻,那剑就不知怎地,横在黄指挥的脖颈上了,萧复发丝只有一丝凌乱,眼神凌厉至极:“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第22章 金陵城(4)
    文泰帝的冷汗, 当场就下来了。
    知道萧复武功高,没想到锦衣卫指挥使,大邺朝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 他一招就拿下了!
    他若是诚心想反,那自己脑袋都落地上了!
    这一刻, 文泰帝却突然不怀疑他了,萧复想杀了自己,那不是很简单的事么,何必下蛊。
    可他还是个大患!
    黄指挥使还没作声, 底下,传来了萧太后着急的声音:“萧复!”
    萧复根本没看这个长姐一眼。
    萧太后朗声道:“锦衣卫指挥使!定北侯要出宫,你们就让他出去!不要为难他!”
    文泰帝:“母后!”
    “皇帝!放他走!”
    “可是,这……萧复他诚心想……”
    萧太后转头道:“放他走,哀家的话, 现在对你没有用么?”
    “……”
    文泰帝同她对峙一会儿,实在是没办法, 挥挥手:“都撤了,让定北侯出宫去。”
    横竖是出宫, 又不是刺杀自己。
    萧太后:“你舅舅特地为你寻来神医解蛊,你这时候还猜忌他, 实在是不该!”
    “那还不是他不将朕放在眼里!皇宫是他飞檐走壁的地方吗!”
    确实不放在眼里。
    功高盖主, 抽了锦衣卫的刀, 明摆着是无视皇权。
    萧太后:“你忘了, 当年是谁助你谋得的这天下?”
    文泰帝闻言彻底大怒:“当年太上皇要削藩!云南王府首当其冲,他们严家人, 扶朕夺嫡, 不过是有私心罢了!”
    “再有私心, 他也是功臣!”
    地位至高无上的二人,这样在奉天殿吵嚷,和萧复没有半点关系。顺着响箭亮起的方位而去,抵达时,一马车的人牙子都被严世子给打得人仰马翻,躺在地上放狠话:“知道我们主子是谁吗!报上名来,定不放过你!”
    “行啊,”严睢蹲地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刀,语气轻佻,“老子叫严睢,叫你们主子放马过来!青天白日,绑架一个读书人,老子看不下去!”
    严睢刚刚入京,他的名字耳生。
    “谁啊!从来没听过,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主子马上把你关进刑部大牢!”
    “哟,还要把我关刑部大牢?”严睢本来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闻言彻底怒了,“好啊,来云南王府抓本世子啊,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抓!”
    “云南王府……”
    “你,你姓严?!”
    一行人只是奉命绑个穷举人,现在发现事情闹大了,就算主子出面,也摆不平了,立刻跪下认怂道歉:“世子爷,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世子爷大人有大量,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
    “你们绑架那读书人做什么?”严睢起身撩开被劈开的马车帘子,瞧了一眼。
    是和自己穿一样档次貂裘的那个书生,此刻正昏迷不醒,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角一片深红,像是流了血。
    昨夜见到时,他还好端端的在问路,今日怎么就这般了?。
    严睢伸手翻开貂裘的袖子,有一块严家的家徽。
    “啧,果真和本世子穿一样的貂。”
    “萧复的披裘,怎么在你身上,我那表哥,怎么也不像是随便送人衣裳的人啊……你是他什么人呐?”
    不论如何,这事儿,严睢管定了。
    人牙子随口就污蔑道:“这书生偷我们主子的东西!实在不是我们胡乱害人,世子爷您瞧他身上穿的貂裘,跟您的差不多,那怎么可能啊!所以一定是偷的!”
    严睢冷笑:“哦?原来你们家主子是定北侯啊。”
    “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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