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其实有些怵张本民,以前就见识过他的能耐,但同时又觉得自己这几年在牢里可得了不少锻炼,身体不但没亏,而且还跟牛犊子似的壮实,所以一开始就不太服气,就想着能不能试试深浅。
    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谁都懂。华子自然想先发制人,反正已经动手拉住了胳膊,那还等什么?“我糙!你以为比同龄人早长两年力气,就了不起了?!”他抡起拳头砸向张本民的面部。
    张本民早有准备,在华子拉住他的胳膊时就已料到这狗日要动手。当即,他猛地下压手臂,身形一缩、前冲,贴身撞上了华子前怀。
    华子凶狠砸出的拳头落了空,而且被撞得完全没了根基,于是在张本民的顶推下,一下向后掼了出去。
    两人重重落地,华子有点发懵,张本民已然翻身而起,对着他的小腹猛踹一脚。
    华子蜷着身子不懂,像个虾球。
    周遭几个摊主个个有点傻眼,刚才在华子的挑衅下,他们已认了出来,眼前这个无形中透着股霸气的年轻人,就是当年叱咤屏坝街的那个放录像的少年!果然,好汉就是好汉!
    此时的张本民也来了怒气,蹲下来抓起华子的头发,掀起他的脸,“啪啪”抽了几个耳光,“说你不行你还逞能,怎么样,这回该老实了吧?”
    华子默不作声,只是暗暗咬了咬牙根。
    “哎哟,还不服气是吧?”张本民又甩了几巴掌,“告诉你,老子这辈子还就跟你干上了。你不是刚出来么,信不信我让你再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刚出来?”华子道,“了解过?”
    “去你娘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我去关注么?真是好笑!”张本民道,“看看你的发型,典型的‘牢房毛蛋’,一看就是出来不久的。”
    华子气势顿时一弱,不过嘴上依然不饶人,“我是刚出来的又怎样?难不成监狱是你家开的?说让谁进谁就进?”
    “就凭你挑衅打架斗殴,仅这一条,说明你没改造好,还不思悔改好狠斗勇,起码再弄你两年,继续改造!”
    “是你打我,不是我打你。”华子显然不服,嘴硬得很。
    “周围的人都看到了,你抓住我胳膊,还想用拳头打我,只可惜还是个熊货,反倒被我给打倒了。”
    “是你先打我的,周围的人也可以作证。”
    这话一听,张本民抬头看看,知道华子已经把屏坝街上的摊摊贩贩们拿下了,没有人敢得罪他。
    “你们都害怕华子,是吧?”张本民问道。
    没有人回答。
    “怕什么呢?像他这样的劳改犯,出来后是不敢乱来的,哪怕动手打人一个耳光,就有再回去坐牢的可能。”张本民继续道,“你们要是被吓住了,将来会有吃不完的苦头。”
    依旧没有人说话。
    张本民知道这帮摊贩和食客们的心思,狡黠的明哲保身意识已经深入骨髓。
    “要报警吗?”何部伟一旁问。
    “你谁啊?”华子嚎叫了起来,嫌何部伟多管闲事,“往后要是让我碰到,让你哭都没地方哭!”
    张本民眼一瞪,立马连续扇了华子几个耳光,“对我朋友客气点!”
    华子被打得发懵,不过也老实了,干脆眼一闭,不再开口。张本民放开手,站起来后吐了口唾沫在他脸上,琢磨着必须得痛打落水狗,于是就打电话给郭哲军。
    郭哲军一听是张本民,兴奋异常,忙问有什么指示。张本民说他正在屏坝街上,遇到个惹事的劳改分子,看看得来个二进宫,好好治一下。
    这事对派出所的人来说还算事?郭哲军很快就开着警车来了,可他一看到华子,脸色顿时有了点异样。
    张本民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也不想难为郭哲军,便说要不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郭哲军摇摇头,道:“兄弟你亲自打电话,我怎么也得给个说法!”说完,手一挥,对带来的民警道:“带走!”
    华子急了,一下爬起来,拍打着一身潮流打扮,花格子上衣、白裤子,最后还跺了跺脚,把棕色皮鞋上的尘土震了震,然后才说道:“唉,郭哲军你怎么回事?那场酒白喝了?别忘了还有县公安局的领导在场呢!”
    “闭嘴!”郭哲军的面子有点挂不住,“那场酒,我还不稀罕喝呢!”
    “行,郭哲军你有种!”华子抬手指着道:“等会我就去县城,跟你们领导反映一下,看你怎么办!”
    “你他娘的什么狗东西!竟然敢威胁我!告诉你,老子就是不穿这身衣服,今个儿也得把你带走!”郭哲军怒了。
    华子有点愣,看郭哲军真正发了火,顿时也有点萎,“嗐,开个玩笑而已,郭所别生气。”
    这句话算是双方的台阶,郭哲军顺势放低了声音道:“不管怎样,你得跟我去所里一趟,有什么事说清楚不就行了么?”
    此时,张本民不得不开口,“郭所,我看算了,这货你就别带去派出所了,没用的,纯属屡教不改的东西,而且,他好像有点后台,根本就不怕咱们屏坝派出所。”
    “哼。”这话让华子似乎挽回了点面子,他不由得一哼。
    张本民没睬他,对郭哲军道:“你先回去忙吧。”
    “不忙,你来了我还忙什么?”郭哲军道,“走,到单位坐坐,中午咱们喝点小酒。”
    张本民也不好拒绝,要不就有点怨他办事不力的意思,“行,真的是好长时间不见了,是该坐坐。”
    来到派出所,张本民问郭哲军,华子从牢里出来似乎还找着了靠山,在街上简直是横行霸道。
    郭哲军说,华子蹲监狱算也算是因祸得福,还真碰到个大佬,很有势力,别说在春山可以横着走,就算在市里,也能吃得开。郭哲军边说边皱起眉头,“我就纳闷了,春山还有这号人物?”
    “不但有,而且还不少。”张本民道,“这年头,有权人和有钱人都可以做大佬,县大院里头有两把刷子的大有人在,他们身后或许是有巨富,或许是有市里或省里官场上的支持。刚好,华子因坐牢期间的种种巧合,可能和他们中的某一个直接或间接地挂上了钩,所以他才会这么嚣张。”
    “是这么回事。”郭哲军点点头,“反正前几天他刚请过客,县局一个副局长还过来的。”
    “县局的事你别担心,有事我给你去调解。”张本民道,“不要有心理压力。”
    “嗯,我知道没事,华子那人也不是没有眼色,他要在乡里头混,也离不开派出所,所以也不敢跟我彻底闹翻。”
    “那就行。”张本民点点头,“对了,咱们不是外人,说实话不见外,我最近做了笔买卖,赚了点钱,所以中午我请客,等会我再去看看宋广田,到时一起喝两口。”
    “哎哟,那不行,你来屏坝,怎么让你请客?”郭哲军连连摇头,“那你不是瞧不起我么!说定了,我请客!”
    张本民见郭哲军说的坚决,只有点头道:“那行,下次喝酒时,请客的机会再留给我吧。”
    “下次再说下次的话,反正这次我做东!”郭哲军说着拿起电话,“我这就打给宋广田,让他中午别安排场子。”
    电话响了好一阵没人接,郭哲军说难道宋乡长有事不在院里?张本民说不应该,他们来屏坝的路上还打电话开玩笑,那会儿他还接的。
    郭哲军又打电话到党政办,问宋广田哪儿去了。党政办的秘书说县里有个紧急会议,宋乡长接到通知后就去了,动身差不多已半个多小时。
    “那咋整?”郭哲军道,“也不知道他中午回不回得来。”
    “看情况够呛,通知得紧急,说明情况不一般,会议短时间内就结束不了,等散会后再回屏坝,估计得一两点。”张本民道,“所以宋广田多是会留在县城吃午饭。”
    “那我们……吃我们的吧?”郭哲军道。
    张本民原本打算说回村里还有事,刚好中午前后忙活完,然后晚上再过来,正好等到宋广田一起,可转念一寻思,似乎那样会显得没怎么把郭哲军当回事,尤其是在抬头看到他渴望的眼神时,实在是没办法拒绝。“我看行!”于是张本民很肯定地道:“不过中午少喝点,等晚上继续战斗,争取把宋广田给灌趴下!”
    郭哲军高兴得之措手,“太好了!兄弟真给面子!”
    “嗐,瞧你说的,既然是兄弟,还说啥给不给面子的?”张本民说着,拿出大哥大道:“我再落实一下,省得宋广田晚上回不来。”
    电话打到了县政府办,张本民请秘书帮忙找宋广田副乡长,让他马上给乡派出所回个话,因为现在有重要上访事件,必须有他的话才好使,否则会导致矛盾激化,进而引发安全事故,影响地方社会稳定。
    县政府办秘书一听责任重大,也不敢怠慢,赶忙答应了下来。就这样,联系到了宋广田,把晚上的酒场敲定,张本民的心也稳下来。
    稳下来也不能多喝,毕竟晚上和宋广田还要谈事。大概一点钟的样子,酒席散场,张本民一行四人回村。
    到村口的时候,张本民让何部伟停车,他觉得还是走回去比较好。走没多远,瞥见了一个身影,是周国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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