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广升捏了一支香烟,丢到张本民面前的小桌上。
    “火呢?”张本民用没有被拷住的左手拿起烟,“一起给啊,难不成你还要亲自帮我点上?”
    何广升犹豫了下,准备把火柴丢过去。
    “不是说三支的嘛,干脆你把一盒烟都递过来吧,省得麻烦来回扔了。”
    “妈的,瞧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多抽几根。”张燎一歪嘴,说完边向外走边掏出香烟,“老子也抽一根,那才叫神仙烟,不过可不跟你这个晦气的死鬼在一个房间里抽!”
    张燎出去了,何广升看了看张本民,把火柴与烟盒一起丢给了张本民,“抽去吧!”
    这时,张本民装出了哆哆嗦嗦的样子,故意将刚开始的那支烟失手掉落在地,然后拿起烟盒重新掏,有意将烟盒拆得有点散。
    “我就说嘛,有谁会不怕死?”何广升看着张本民的样子笑了起来,“瞧你个怂样,可惜没有相机,真应该给你拍个照,让你看看自己颤颤发抖的样子。”
    “那当然,视死如归,谁能做得到?除非他妈的喝醉了,觉得子弹都打不死自己,那会儿才不怕死呢。”张本民划了根火柴,道:“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因为你比张燎要好一点,以后碰着机会,我至少要照顾你一次。”
    “你说什么?以后?照顾我?”何广升完全不可置信,他哼哼了两声,道:“算了吧你,说什么都晚了,而且我稀罕你的感谢嘛?告诉你,之前我穿警服的时候,在我眼里你根本就不是东西,现在我不穿警服了,也一样!这就是现实,懂吗?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你天生就是个贱命!”说到这里,何广升摸了摸口袋,接着看了看张本民手上的香烟。
    张本民知道,此刻他也想抽一支。
    “来啊,是不是也想弄两口?”张本民拿起一根被他攥得有点皱巴的香烟说。
    “去你的吧!我他妈都嫌晦气!”何广升说完拉门而去,去找张燎要烟去了。
    机遇,千载难逢!
    张本民立刻把香烟盒纸撕下,折叠成形,开始投手铐。
    情急之下,动作有点走形,而且又是学会没多久,时间自然是要耽误不少,等张本民打开的时候,门口已经传来了何广升与张燎的说话声。不过还好,时间完全来得及,他赶紧走到窗户前,取下何广升挂上去的皮带,快步走到门后。
    门开了,带头进来的是何广升,看到问询椅上空空如也,还没等惊讶的表情露出来,脸上就被张本民用皮带狠狠地抽了一下。
    何广升大声惨叫了下,倒地,翻滚不止。张本民继续跟进,抬脚猛踢他的腹部,让他彻底失去战斗力。
    紧跟在后面的张燎一看,顿时就愣在了那里,不过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可是他竟然没有转身逃走,而是冲上来伸手要抓张本民。
    “你他妈的就怕我不能全身而退是吧?”张本民冷笑着,“简直蠢成个实心的泥人了!”
    张燎完全不管张本民说什么,在他看来就是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怎么也得硬扑一下试试。
    对付张燎那样的空架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张本民向后一个弹跳,躲开。等他再次冲上前的时候,张本民做了个夸张的纵身相迎姿势,对其裆部撂出一脚。这只是个幌子,实招是手中同时抖出的皮带。
    张燎尝过被张本民“猴子偷桃”的苦,连忙一缩屁股,两手将裆部捂了起来,刚好,把头脸完全交了出去。
    “啪”一声。
    张燎的腮帮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顿时闷哼一声,重重到底摔倒在地。
    张本民没犹豫,立刻上前蹲身,道:“干你娘,上次来了个‘猴子偷桃’你吸取了教训,可今天老子玩的是‘猴子摘桃’。”说完,从容地伸手一把捏住张燎的下面,狠命一攥。
    再看张燎,立刻僵住,脸色如蜡像,表情说不出是麻木还是痛苦,只是两手捂着裆部,身体缩成一团,像临死前的抽搐一样扭曲着。
    张本民站起身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张燎与何广升,真的想用皮带把他们抽到西天去,自作孽嘛,不可活。不过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是早点离开为妙,因为此事的参与者除了何广升与张燎两人,起码还有胡华正那个幕后策划者,所以他应该是按照节点进展高度关注的。归根到底也就是说,时间仍宝贵,必须赶紧离开,不能拖拉,否则警察就来了。
    “何广升,刚才我就说了,你比张燎好一点,要是碰着机会我会至少照顾你一次,现在就是了啊,要不我会把你抽成痴子的。”张本民说完,把皮带扔到了何广升脸上,然后拿起了透明塑料袋里的“凶器”,那把带血的锤子,这个不能留下。
    从永博公司的围墙翻出来,尽量拣小路奔走。冷风阵阵吹来,张本民不由得缩紧了身子,想想接下来要面对的现实更是不寒而栗,但也没法不去面对。
    现在,已是有家不能回。
    张本民可以想象得出,当出勤的警察赶到永博公司后会发生些什么。有胡华正在背后操持,再加上何广升与张燎的口述,从案面上看,他绝对就是锤杀永博公司女会计的凶手,就是个杀人在逃的通缉犯。而且照时间推算,这会儿县公安局可能已经把这事当成大要案处理,城区的各个路口或许已有警察设岗把守。还有,家里和所有亲近的人,也可能都在被监控之列。
    辗转奔突中,张本民打算把锤子扔掉,这个“凶器”必须处理掉。为以防万一,他还擦干净了锤柄上的指纹。不过,随后他又想到在城区丢到哪儿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所以还是先带着,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扔。
    一路向南。
    城南地势复杂,而且有高速公路出入口,可通往四面八方。所以,那里的高架桥是初定的目的地,到那儿之后,要是还没有新的计划,就扒过路的货车上高速远走。
    耳边,时有警笛声传入。
    张本民苦笑了起来,暗叹命运的转盘竟会如此荒唐,给他定了这么一个格。不过,他不会屈服,他要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毕竟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然而,真相能否破尘而出?张本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陡然间,一股彻头彻尾的绝望感袭上心头。也难怪,所有的一切都对他不利,摆在面前的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求生的强烈欲望,流淌在每一个人的血液中,关键时刻便会被激发出来。张本民也不例外,他很清楚绝对不能认命。不认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有亲人和朋友,他们有可能会因为他而遭受毒手。
    可是不认命又该怎么办?恍然间,心头一阵异样的颤动,缓缓传遍张本民全身,那是股充满暴戾和残忍之气的杀机!
    人之初性本善,但人人心中也有个恶魔,只是它大多一直在沉睡潜伏着。有的人终其一生,心中的恶魔只会在梦里,而有的人,却会早早地苏醒且膨胀着。
    此时,夜风虽冷,但张本民不再感到有寒意,恶魔之火似是将他的躯体点燃。回望来时路,有种想回去把张燎、何广升与胡华正三人结果了的冲动!
    冲动归冲动,不能失去清醒的头脑。即便是成为恶魔,也要做一头精明的恶魔。眼前最要紧的,就是躲避追捕。
    不过,张本民现在并不打算离开县城太远,他想找时机潜回城中探听一番事态的发展。当然,这也有极大的危险,因为天一亮绝对会全城戒严,车站和城区各出入口都会有警察重重把守,各旅馆酒店、旅馆等场所,也会收到协查通知。只要一回去,就相当于是主动朝警方布置的口袋里钻。
    尽管如此,张本民还是决定留下,只不过要躲得远一点。
    春山县南部的群山叫南大山,山不是很高,不过很荒漫,植被浓密,是藏身的好地方。前几年,县里曾要把那里开发成原生态山景旅游区,虽没成功,但也吸引了一些人迹过去。可即便如此,前行两个山头之外,就是发烧的驴友也很少过去,几乎是人迹罕至。如果不是有一条穿山公路蜿蜒经过,那片山林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秘境。
    目的地调整,南大山脚下。
    夜渐深,但城区并没有睡去,总有一些人偏爱夜的颜色并陶醉其中。张本民很羡慕,拥有自由的他们是如此幸福,而他,只有继续南行。
    速度再加快,但步行起来还是有点慢,而且还要为了安全而绕行,怎样才能在天亮前到达山下?出租车等交通工具是不能坐的,那会暴露行踪。不过,有一种车辆或许可以利用,垃圾车。
    在南大山脚下,有一个垃圾填埋场。城区的垃圾,会在夜里通过各中转站被垃圾车送到那里。
    出城区往南,有一个必经之地,就是高速公路高架立交。张本民打算先到那里猫着,等到有垃圾车经过时就爬上去,前往南大山,那样能节省大把的时间和体力。
    眼下已由不得多想,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消耗。当即,张本民便沿着黑暗偏僻的小路继续向前,往高架立交那边迂回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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