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增加运输车辆问题,张一庭面带难色,说他不是没考虑到,也不是没努力,而是眼下到了农忙季节,有几个开车搞运输的人都在家忙活了,不出工。
    考虑到石干事提到的工期问题,张本民说那就先把挖出的土方堆放到一边,要不施工场地腾不出来影响进度,万一到了雨季那可就没法说了,弄不好得拖好几个月,运气不好的话等到天冷了,不利于混凝土凝固,而且硬化强度也会受影响。
    张一庭一脸凝重地说,那地方没有场地存放土方,两边都是庄稼、树林,协调起来有点麻烦,搞不好就会有纠纷,一旦有人闹事,也会影响施工。另外,土方先堆起来,在运输时也关系到二次上料的问题,到时还得雇挖掘机,需要多花一份上料费用。
    张本民隐约觉得张一庭有点消极,便生硬地问他打算怎么解决,反正开挖的活不能耽搁,千难万难,工期不能拖延。
    张一庭听了张本民的口气,知道没法周旋,其实本来他也不想那么做,只不过被宋习文吹了风,说多多少少制造些麻烦,也好张嘴搞点好处。叹了口气后,颇有些悔意的他抹着下巴,犹豫了一阵说放心,两天内就把运输车辆安排到位。之后,又说到了中午请客的事,这次不能再推辞了。
    推辞?这次是不会的,正好石干事刚过来,借花献佛算是给他接个风。见张本民应允下来,张一庭也很高兴,当即就让人到涧沟乡街上订了个饭店。
    中午的酒席,张本民点名要宋习文也参加,关键时刻,非常需要旁敲侧击一下,因为从挖掘机的窝工到张一庭的消极不配合,都是他的毛病。
    实际上,见面后话说出口的时候也不叫旁敲侧击了,张本民直接就问宋习文有什么样标准的要求,直接说就行,千万不要在挖掘机和运输车动脑子,那可是会影响工期的,要是真赶不上进度大家撕破脸,最后谁难看还不好说。
    宋习文听了并没装腔作势地生气,只是呵呵地笑了笑,寻思了一下说看来他那开挖掘机的朋友真是不上路子,张一庭也有点不积极,马上,他就会找个时间,买上几条香烟、几瓶老酒,找他们坐坐聊聊,一定得配合施工方把工程做好。
    他娘的,原来就是几条香烟和几瓶老酒的事。张本民既好气又好笑,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当即就让随来钱家老大把此时办好。
    宋习文都听到了,但假装跟没事人一样,还神情悠然地跟张本民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就是他介绍的看料场的人晚来了几天,大概后天才能到。
    张本民对此根本就不在乎,因为料场和材料加工场地几乎靠在一起,要不要专人看管没啥区别。不过碍于宋习文的面子,装也得装出当回事的样子,于是边说问题不大,因为料子才进了一点、设备都还没来嘛。
    可说来也巧,酒席进行到一半时,工地上来人报告,说自称是永丰机械的人已送货到门,需要交接一下并结清费用。张本民听了马上起身,说没办法只有先行一步。
    来到工地后,张本民清点了下设备,除了永丰机械的搅拌机、震动棒等,还有红旗电缆门店的几捆电缆,昨天他就让那女店主找永丰机械那边商议一下,顺道把电缆一起带了,至于费用和好处问题,由他们自己协商。
    再说宋习文,耳听眼见机械设备进了场,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摸摸脑袋后,说明天一定就让介绍的人过来,绝不拖沓。
    石干事是个明眼人,在工地上混了那么多年,当然明白其中的道道,他知道宋习文的身份,能起到不少作用,所以有意打起了掩护,说看料场的人早一天晚一天到没多大关系,关键是要选对人。
    宋习文第一次接触石干事,摸不清脾性,不敢贸然接话。张本民自然是了解的,便问怎样才算选对人。石干事呵呵一笑,扫了眼宋习文,慢悠悠地说,第一不能完全是陌生人,萍水相逢割肉不疼,那种人要是心一横,差不多就能把料场都给祸害了;第二也不能太熟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过于熟悉时就容易不上规矩,管理起来会不顺手;第三,还不能是施工场地附近的人,打比方说,如果看料场的人是截洪沟村的人,那么本村的人今天来要点沙子,明天来要点水泥,或者这个人要点石子,那个要点钢筋,怎么办?不给,会伤了庄邻的情面,给,就是失职失责。
    听到这里,张本民看着宋习文点点头,意思很明显,就是由他介绍个人来看料场,该是很合适的,三个条件都满足。
    宋习文很是高兴,立马掏出香烟敬石干事,说他讲得句句在理,相当于是免费给他上了一堂社会课。
    借着宋习文的高兴劲儿,张本民趁热打铁,把他喊到一边,说截洪沟桥的进场费已经拨付,帮忙通通路子,赶紧划拨。
    脸皮贼厚的宋习文也会搭便车,说没问题,干活嘛,把进度款及时拿到手是天经地义的,然后,低声说他介绍看料场的人是他大舅哥,能不能把各方面的条件搞好一点,比如住处,不要随随便便弄张塑料布搭个棚子,就跟个叫花子一样。
    张本民稍一寻思,说没问题,待遇肯定会提高,不说住宿饮食,还有工资也要高那么一点,一天五块钱。
    宋习文高兴地一拍巴掌,当即保证截洪沟桥的任何款项,都由他来操办,绝对及时、足额到位,而且从今往后他会多盯一盯,不会让影响工期的事情再发生!
    果然,付出就有回报,宋习文的表现完全在张本民的预料之中,他颇为无奈地暗暗一笑,既然要做就做到底吧,随即便让人去买个像样的帆布帐篷,给宋习文的大舅哥准备好。
    这个事情好办,乡供销社就有的卖。下午三点多钟,帐篷就买了回来,两层毡的,看上去很好。可是,没想到这帐篷有点中看不中用,因为厂家偷工减料,结果造成拉杆钢筋强度不够,架子支起来,帆布一搭,有的拉钩便硬生生被拉直,几乎造成篷子塌架。好在是工地上不缺铁丝、钳子等家伙,几个人上来一顿修理,最后也算是撑了起来。
    张本民看到后也放了心,便与石干事、宋习文打了个招呼,前往沙城乡。
    一路飞奔,到沙城时天还不算晚。张本民第一个落脚点就是预制厂的选址地废服装厂,放眼一看,结果很是窝火,院子里养的那群大鹅还在!
    张本民找严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严骝说已经找政法委员汪础涛了,因为他是徐端健指派牵头协调的,按照程序就该先找他。
    “结果咋样?”张本民有点着急,“不管找谁,得赶紧清场呐。”
    “汪础涛说了,他已经给养大鹅的人找了另外一块地,估计很快大鹅就会被赶走。”严骝道,“对了,还有个新情况得跟你说一下。就是建服装厂厂房的工头柳贵军,不知怎的也开始作妖了,找了几个人住进厂房里,说如不跟他把费用结清,他就占着厂房不撒手。”
    张本民听了脑袋一大,咋恁么多破事儿?当即就说赶紧去看看,刚才去只看到大鹅,还没看到人呢。严骝说人都是晚上才到厂房里面住进,白天干活一般不过去。
    此刻,张本民有种想打人的感觉,不过他也知道那可万万使不得,在预制厂没有走上正轨之前,必须忍气吞声。
    事情很巧,两人刚到服装厂大门口,前来探风的柳贵军也到了。
    柳贵军一见严骝,就皮笑肉不笑地说严站好啊,最近公路站有啥活儿没,大小也弄点给他干干,挣点小钱。
    严骝一歪嘴,说沙城乡公路站没那个能耐放活,还是另找高人吧。柳贵军噗嗤一笑,说就是随便讲讲,你还当了真?
    张本民听到这里,一下就知道柳贵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又损又坏还有点小聪明。这种人就是欠修理、欠整治,一天不被打成落水狗,就嘚瑟得很。
    柳贵军也注意到了张本民,还故意地转向严骝,问是来干啥的。严骝介绍说这是刘总,就是要拿下这废服装厂的地块准备建预制厂的老板。
    听了介绍的柳贵军一抖嘴角,闪出个冷笑,并不理睬张本民,而是张口就骂乡大院的人,说里面的领导不是个东西,到现在还拖欠他建厂房的施工费。
    严骝说施工费不是服装厂老板欠的么,咋赖到乡里头了?柳贵军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说当初建厂房是乡里为了招商引资而介绍他加班加点地干起来的,那么最后出了问题自然要找乡里算账。
    柳贵军的话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但他的态度却令人极为厌恶,是让人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扁了的那种。
    严骝有同样的感觉,但他不好讲什么,只是对柳贵军说他跟乡里的矛盾有可能会影响到刘总的预制厂建成,如果不及时解决,预制厂可能就要到别的乡里落户了。
    柳贵军一听忙说那可不行,那样的话,他可就成了沙城乡的罪人了,以后还怎么在沙城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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