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踏进门,到走出门的整个过程中,她都未抬眼看他一眼。
    男人快速拨弄着指尖的碧绿扳指,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眸光沉了沉,似有掀起万丈波涛。
    天下楼靠着东湖湖畔而建,顺着湖岸线修了弯弯曲曲冗长的架桥,两侧栽种了的垂柳,柳条随风微微摆动,自有一番婀娜多姿之态。
    阮珑玲方才处理了许多庶务,好不容易的了片刻空闲,正在架桥上踱步。
    忽然,右臂被人抓住,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往后拖拽。
    “啊!”
    阮珑玲猝不及防之下,不可控制地朝后猛然退了几步,乍然一脚踏空,眼看就要跌入湖中……
    那股力道又将她拉了回来。
    柔纱的裙摆,在半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圆弧,最后跌落进了个坚实可靠的怀抱当中。
    女人原是极其惊慌失措的,下意识就要叫喊出声。
    可望见眼前人的刹那,眼中的惶恐不安瞬间消散,顷刻间眸光似水,如被风吹皱的波光粼粼湖面,透着别样旖旎的色彩,潋滟无双,娇声唤了句,
    “霖郎……你吓到人家了。”
    男人将她揽在怀中,眸光微冷,定定落在她的脸上,似是想要瞧出什么蹊跷来,
    “霖郎?
    怎得我与阮东家很熟么?
    若是未记错,阮东家方才在众人面前,可是唤作我…王公子?”
    感受到了男人语中隐含的怒气,阮珑玲殷红的唇角一勾,挺直了身子,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往他面颊上轻轻落了一吻,然后娇媚笑道,
    “怎么样才叫熟?”
    “看过你后腰上那块胎记…与你水乳交融过…
    如此这般……算熟么?”
    现在这幅妖娆勾人的模样,与方才在星辉阁中对他视若无睹的模样,分明就像是两个人!
    李渚霖捉拿过不少贼人,审问过不少死囚,这世上甚少有人能骗过他的眼睛,可此时此刻,他委实一点都看不穿她的心思。
    男人手臂蓄力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揽紧了些,眸光骤紧,俯身逼近,
    “阮珑玲!你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究竟意欲何为?”
    。。
    男人真麻烦。
    分明都已经肌肤相亲过了,人都是他的了,叫“霖郎”,与叫“王公子”又有何区别?
    这番做派,简直就跟那些追着问着要名分的女子一模一样。
    真真是小肚鸡肠!
    阮珑玲眸光中闪过一丝不耐。
    紧接着眉尖蹙蹙,脸上露出来丝伤怀的神情,她将手臂放了下来,由他怀中挣脱而出,背过身去,眸光眺望着东湖湖面上那两只自由自在的野鸳鸯。
    “霖郎,我敢问你,如今你我二人是何关系?”
    喉音微颤,似有无限感伤。
    李渚霖闻言懵然一瞬,张了张嘴,到底未能说出什么来。
    “你我二人,
    是情侣么?
    是夫妇么?
    是订了婚?
    还是成了亲?
    ……”
    “既然都不是…男未婚女未嫁,我当着旁人的面,不叫你王公子,莫非要和现在般唤你一声霖郎么?”
    阮珑玲嗓音越来越抖,语意中的悲戚越来越浓,后来干脆从湖面转过身来,泫然欲泣,眸中闪着盈盈的泪光。
    “霖郎可听过外头的传言么?你知晓外头是如何编排诬陷我的么?各个都说我水性杨花、生性放|荡,所以才会被青梅竹马的当朝探花郎退了婚!”
    “可你见过仅被退婚半月,就马上另寻新欢的女子么?
    饶刘成济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就算与吏部尚书家的婚事早已板上钉钉,可为了避免旁人嚼舌,尚且要藏着捂着,将婚事定在了一年之后……
    更何况我是个应更注重名节的女子?”
    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给女子的容颜打了层五光十色的柔光,柳枝随风摇曳在身后,愈发添加了几分无依飘零……
    一滴泪珠夺眶而出,顺着那张美撼凡尘的脸滴落在了空地上,显露出种空灵的破碎感。
    “可我若退婚不过半月,就马上另寻新欢,岂不是着实了那些传闻?
    旁人定会以为我们是在退婚之前就勾搭上的,连带着霖郎都会被人唾骂……”
    见她落泪,李渚霖只觉得心头骤然一痛,眉头顷刻就蹙了起来,他心头不可抑制涌上来股怜惜。
    原来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快乐,那副言笑熠熠的模样都是假的,原来她心中一直有着这些顾虑,一直憋在心中没有和他说。
    这些顾虑,于李渚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他不禁打断了她的话语,
    “旁人怎么看,我不在乎!”
    他以雷霆万钧之手段扶持???幼帝登基,一月之内杀了半数朝廷命官,手上沾了无数人命,令祁朝上下人心惶惶,怨声载道,甚至周阁老都颇有微词……
    这些朝堂大事他都不在乎,因儿女之情遭些非议,便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可我在乎!”
    阮珑玲抬手,将面颊上的泪痕迅速抹去,柔弱中又带着满满的倔强。
    “霖郎不在乎,不过因为你是男子!世人大多对男子宽容,对女子苛刻!
    他们见你相貌出众、才学斐然、家财万贯、又有周阁老为你撑腰……岂会说你不好?”
    “他们只会唾骂我!骂我红颜祸水!骂我美□□人!骂我不知检点!自古以来,不都是这么骂妹喜、骂妲己、骂西施、骂吕雉的么?!
    他们为你感到可惜!可惜这般好的儿郎,偏偏会被美□□惑得色令智昏!”
    “我们女子做什么都是错的!
    世上总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无形中绑住了我们的手脚,捂住了我们的口鼻……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有苦难言,好任由你们男人摆弄!”
    初时,阮珑玲不过是虚与委蛇,想着如何将他们二人之事在扬州遮掩过去。
    毕竟去父留子成功之后,她并不想要任何人,知晓孩子父亲的身份。
    可后来说着说着,一时间情难自抑,借由着此事,抒发出了心中埋藏在深处的想法。
    刚开始原还有些矫揉造作,后来越说越动情,越说越激动,直直痛哭出了声……
    阮珑玲:这才是我的真面目。
    字数明天补,太难了,临时加班。
    抓心挠肝。明天至少更4k5!再做不到我吃屎!(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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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话说到最后, 已经变了性质。
    已经远超出了二人间亲密关系的界定!
    甚至直指祁朝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习性,无形中像一把鞭子,狠狠抽在了沿袭了成千上万年, 以父为尊、以夫为尊的传统之上!
    此番动摇国本的谬言!
    充满着气氛、怨恨、不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当着祁朝最高的掌权者的面, 直直道了出来!
    李渚霖闻言的瞬间,眸光骤紧, 身形不由微微一晃, 心中震惊之余, 生出了无限的离奇之感。
    他原以为她不过就是贪财、市侩了些……
    谁知竟这般叛逆、反骨?!
    自小围绕在他身周的女子,哪个不是知书达理、乖巧和顺的?
    单单出现了阮珑玲这一个,如此张牙舞爪,狂悖难驯!
    偏偏李渚霖独独只对她上了几分心!
    或是因为在意,或是因为因为喜欢,或是因为偏爱……
    李渚霖将她话语中的冒犯、僭越,都化为了满满的心疼。
    终究还是因为她身世太坎坷了。
    终究还是因为自小父离母病,小小年纪就担起了生活的重担, 原以为得嫁良人,却又被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抛弃……
    所以心中才生了这么多怨怼…
    是他着急了。
    他理应再多给她些耐心了。
    是叫霖郎, 还是叫王公子……她身子都给他了,他委实不该因个称呼,就与她这么计较的。
    李渚霖上前一步, 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抹去了她面颊上的泪痕。
    然后将这个浑身上下都是刺的女人, 揽紧在了怀中, 笨拙地、生疏地柔声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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