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越沙看她可能是女人心软,就道:“这倒不知道,想来皇上都没死,他该也会留下一命吧,反正都是亲戚,你们大弘那些什么大伯爷,什么太祖母的我也倒腾不清楚,总之都是亲人,不至于搞出人命吧,你也说他是小孩子啰,新帝皇位都坐上去了,谁会为难一个小孩儿。”
    是啊,新帝是谁,是九王,也就意味着她养母有可能是皇后,皇后是立儿的外祖母,应该会保护他的。况且薄且不也只是被关了起来,不也没死吗。
    沈宝用不再理布越沙,她慢慢地往回走,消化着这个消息平复着心情。
    薄且倒了,他被幽禁了起来,他再也不能成为她的恶梦,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慢慢反应过来的沈宝用越想越乐观,立儿怎么也是薄家人,新帝与太后不会伤害没有威胁的自家小孩,加上她养母,她相信立儿一定没事的。
    而薄且,死不死与她没有关系,他死或是被关一辈子她都不在意,被拔了牙拴起来的猛兽于她再无威胁。
    今日真是好消息连连,中午一过,管事就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他略带兴奋地对沈宝用道:“掌柜的,人来了,刚下船。”
    沈宝用眼晴一亮:“都打起精神来,这个人我们一定要拿下。”
    第107章 一零七
    沈宝用所说这人是云苏国的阿朵公主,云苏国距离桂越不远,语言都是相通的,因盛产铁矿石,是个相当富有的国度。
    以沈宝用掌握的情况,这次阿朵公主前来桂越是带着大量金钱,来做生意的。按理云苏国不缺钱,不知他们为什么想要与桂越做生意,但这于沈宝用来说是好事,要做生意就离不开兑银,沈宝用觉得机会来了。
    阿朵公主一到,桂越就有大商开始活动,沈宝用也不例外,她以同为女子的角度安排着会让公主满意的招待。
    云苏国包括桂越国,可能是国家小人口少的缘故,它们的公主还不如大弘的郡主尊贵,出门并不会前呼后拥,给不了平民什么压迫感,更别说与她们做生意的手握财富的商人。
    沈宝用本来就擅于与人打交道,几日下来,阿朵公主很信任、满意她的安排,去哪里做什么都听她的。两个人年龄相近,相处得很愉快,公主甚至在知道她没有男人时,打算把自己的贴身侍卫塞给她。
    这侍卫比桂越、云苏的男人高大许多,能赶上大弘的男子了,长得也很周正帅气,沈宝用曾看到过公主把脚一抬,这男人就跪蹲了下来,任她踩着。
    她当时并没有太过惊奇,在桂越呆了快四年,这里的民风她早就见识过了,不想云苏的公主更自我更奔放。
    公主这话是当着那侍卫说的,沈宝用抬眼去看,就见总是一脸肃然的高大侍卫低了头,黑黑皮肤上的那一点儿红清晰可见。
    沈宝用自然婉拒,公主只道:“你们大弘的男人是真好看,知道你见识过好的,我要像你一样,眼光自然也会高的。”
    沈宝用笑笑没说话,不过公主说得有理,就连胡大宇那样的,在桂越国都十分抢手。
    一连几日的陪伴玩乐,公主从头到尾都很满意,但就有一点,她从来不与沈宝用提及生意上的事,有时沈宝用主动提起,才开个头阿朵公主就会回避。见此,沈宝用从此绝口不提,只继续陪着公主玩儿。
    阿朵公主也是有心的,人家一个在桂越国混到了家主之位的商人,放下生意跑过来陪她自然是有所求的,她在后来提示沈宝用道:“我倒是想把这笔买卖落在你家头上,但你别看我是个公主,这事我做不了主。”
    话说到这份上,沈宝用顺坡问:“那公主可否再提示民女一下,谁能做得了这个主呢?”
    可以当众与护卫调情,房中经常传出放浪之声的公主,此刻脸一红,声音都低了下去:“我未来的驸马。”
    沈宝用:“哦,原来是驸马啊。”
    公主马上摆手:“还不是还不是,我是这么希望的。”
    沈宝用看了她一眼,还从未见阿朵公主在男人身上这么卑微过。这个被公主看上的男人看来不简单,而自己情报落后了太多,竟没探到还有这么个人。
    沈宝用见公主的样子心里一动,不如就从公主身上了解些情况吧,提起那个男人她就一脸雀跃的样子,应该是乐意与她谈论此人的。
    “那他一定很优秀,否则也不会被公主看上。”说着沈宝用凑近公主的耳朵,耳语道:“我瞅您那护卫就够优秀了,高大帅气还会武功,想来您心宜之人该是更了不得,不好追也正常。”
    公主果然很高兴她这样说,献宝一样地道:“他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对了,他有一半你们大弘的血统,也算你半个老乡,你不是想做成这笔生意吗,不如从这一点想想办法。”
    竟还是个大弘人,沈宝用不觉得老乡这个条件能占到什么便利,像她就不爱与在桂越国生活的大弘人做买卖。
    “公主是怎么与此人相识的?”
    “我救了他,他感激我就随我回去了云苏,他也帮了我很多,我二皇姐就是他帮我搞定的,以前我总被她欺负,现在我在父王母后面前得了脸,算是扬眉吐气了,再也不用怕她。这次出来,我都是为了他,我没有兄弟姐妹那么富有,但也不缺钱,但他好像很需要的样子,又不肯要我的,我只能帮他牵线,带他来桂越了。”
    喜欢钱好啊,做生意无外乎一个利益,肯把利益放前头的人最简单最好打交道。
    沈宝用记下这些,想着回去要让人去详查此人。
    同公主把心爱之人的事告诉了沈宝用一样,公主也把沈宝用的事告诉了男人。
    两边都有意相见,谈一谈买卖,于是公主把时间地点一约,沈宝用还没查出什么来,就如期赴约去了。
    定的是私密性最好的一家酒楼,地点时间都是公主那边决定的,一点都没给她商量的余地,可见这半个大弘人要不身份敏感不愿多见人,要不就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沈宝用这样想着迈进了房间。
    半纱帘后坐着公主与一男人,可以看到男子一身云苏装扮,黑色带暗纹的衣料却是大弘的东西,公主坐在靠外的位置上,挡住了他的侧脸。
    “公主,民女到了。”
    阿朵公主:“进来吧。”
    沈宝用一时听不习惯公主这样的声音,温婉中带着拘谨。她绕过去正欲坐在二人的对面,微微抬眼打量间,看清了男人的脸。
    沈宝用楞住,眼睛瞪得圆圆的,完全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几年不见,陈松除却黑了些其它都没变,还是那个样子,他完全颠覆了之前沈宝用幻想出的被公主看上的未来驸马的样子,他当然也没有上位者通常都有的控制欲强的气场,他就是陈松,沈宝用印象中的陈松。
    可惜,他们二人的面貌虽都没有改变,但都不是当年的他们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他们之间有些东西永远地变了。
    沈宝用身边最得力的元管事是跟她一起来的,他还从没见过家主如此失态过,虽不过几息,但他看得出来,家主认识此人。
    不止元管事看了出来,公主也瞧出了端倪。有一个情况她没有告诉沈宝用,她的阿钰可在被她救下时,被他的随从背着,头上都是血,他醒来后不记得一切,连那些随从都不认得。
    对于他的身世,阿朵公主从来不问,那些随从也不说,默认了她给他起的新名字。
    钰这个字在铁矿丰富的云苏显得尤为珍贵,一般人不敢给孩子起这么金贵的名字,但阿朵公主把这个字赐给了他,一开始是觉得他的容颜值得,后来发现他这个人更值得这个名字。
    阿朵公主见到沈宝用的失态脸色一沉,但马上打起精神,像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给身旁的阿钰可倒茶布菜,只是比起往常更殷勤了一些,像是在宣誓主权。
    这个时候沈宝用也发现了陈松的异常,他好像完全不认识她,如果他是装的那也装得太好了。沈宝用觉得这世上唯一可以装成这样的人,只有薄且可以做到。
    越与之交谈,这种感觉越强烈,若不是声音气质相同,沈宝用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个长得像陈松的人。
    他的礼貌疏离,戒备试探都是陈松没必要对她做出的姿态,这些态度都在向沈宝用传达一个意思,他不认识她,他是第一次见她。
    沈宝用拿起杯来,一边喝一边朝阿朵公主看去,陈松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公主一定是知道的。
    沈宝用已没了谈生意的心思,不管陈松是个什么情况,她已决定放弃这个机会。
    如今只是看着他,心都在一抽一抽地疼,除却思时的生辰死忌日,她已很久没这么疼过了。她对陈松有怨,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埋怨并没有消散,她知道那些射向思时的箭不是他射的,但命令是他下的,她做不到心无芥蒂。
    阿朵公主带来的这个机会是很难得,但沈宝用失了兴趣,她的不积极让谈话很快就结束了。
    她站起来对公主行了礼后,扭头就离开了厢房。
    阿钰可看着那位叫阿宝的女子离开,眉头一皱。明明宝宇钱庄是个不错的选择,加上公主力荐,他是带着诚意来谈这笔生意的,但对方的表现毫无诚意。
    若说宝宇钱庄无意参与,一开始就不可能走公主这条路,如今走通了怎么反倒退缩了。
    他还记得那女子在看到他后明显有了情绪的波动,他被公主救起后,不记得所有,名字父母甚至连自己都忘了。莫不是她认识他?这倒有可能,她不也是从大弘来到桂越的吗。
    “阿钰可,你去哪?等等我。”阿朵公主见阿钰可大步往外走,急忙地跟上。
    阿钰可点了门外的几名随从,叫过去问话:“刚才与我见面那女子,你们可认识她?或见过她?”
    随从道:“并不认识,没有见过。”
    这些随从没有骗他,他们都是到毒盅岭的人,与沈宝用没有见过接触过,出事那天,情况紧急离得又远,他们并不记得沈宝用长什么样子。
    阿钰可听后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如今还在跟随他的人只剩下不到四十人,这些人对他是忠心的,要不把重伤的他直接扔了就好,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逃往边境,若是没遇到公主,他们可能都得死。
    但在不涉及他生死的其它方面,他们的忠心可能就不那么纯粹。
    他们告诉他,他本名陈松,父亡母死,无兄弟姐妹也无妻子儿女。
    他的父族是被大弘朝廷灭门抄斩的陈御史家族,母族是他们的历代岭主,他因反抗大弘的皇帝,与九王爷合谋,最后被对方背叛,死里逃生才保住了一条命。
    他们说的这些他都不记得,不管他们说得是不是真的,他都没有再去大弘的打算。听说那位算计他的九王爷取而代之,刚刚当上大弘皇帝。
    如此看来,他动不动手反抗与否,他们皇族内部都不会消停,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走向。如今他是阿钰可,除却公主对他的欲求,其他一切都很好。
    他只想着多挣钱,在云苏,过于富足的皇族是看不上小商户的,他只有挣到足够多的钱拿给公主,让她在她父皇母后心里有上一席之地,兄弟姐妹里不再有人敢欺负她,就算是报了公主的恩。
    不止,他还会把跟随他的几十人都安排好,让他们离了自己也可以有富足的生活。到那时,他就可以天高任翱翔海阔任鱼跃,过上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没有随从在侧,自由自在的日子。
    他并不是要没有目标地混日子,只是他的目标不是他们告诉他的,回到毒蛊岭去,重振它的辉煌,而是要去找寻另一种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把它忘了,把它丢了,但早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就算他一生都没有想起来,他也相信待他见到就会知道,他在找的是什么。
    阿钰可,或者说陈松却不知道,他要找回的是一个人,那个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但他什么都没有想起,再次与她错过。
    第108章
    阿朵公主找上来的时候,沈宝用正好有意与她说清楚,她宝宇钱庄退出竞争。
    公主好像并不意外,伸手把侍卫与婢女挥退,待屋中只余她二人时,公主道:“相信你也有所觉,阿钰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救起他时他就这样。我不管你认不认识他,有过什么过往,你都给我咽下去,我虽只是个小国公主,在我父皇的六十三个孩子中并不起眼,但若倾尽全力,对付你一个身在明处的家主还是有胜算的。”
    沈宝用认同道:“公主说得是,相信公主也绝对做得到,但我退出的决定已说明我的态度,您不必担心,我不会再见他,更不会跟他说什么。您与您的阿钰可只是民女生命中的过客。”
    公主略有顾虑:“他已起疑心,若是来见你,”
    沈宝用压了下袖子:“我与公主不同,我不需要男人,这一生唯生意与财富是我追求的目标,我最怕的就是与人生出感情纠葛,更别说是陈年旧账。”
    阿朵公主有些激动:“我也可以不要男人,在遇到阿钰可之前,我都是一个人抗过来的。母后不得父皇的宠,连带着母后所出的孩子也不受待见,而我母后只在乎皇兄们与从小体弱多病好不容易养活的二皇姐,只有阿钰可把我放在心上,看到了我的难处,悄悄地帮我解决问题,我虽知他是在报恩,但还是难免对他产生爱恋依赖。”
    公主攥起拳头,异常坚定:“我,不能没有他,我要的男人只有他。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终是放弃了他,而我不会,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开他的手,若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就默默地守护着,他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到我,阿朵要做他一辈子的信徒。”
    沈宝用睫毛轻颤,她知道陈松的好,他曾温暖打动过她,公主的沦陷她能理解。沈宝用笑了一下,真心道:“您的心意赤忱纯粹,我远不及,愿殿下心想事成。”
    “那,若他真来找你,你当如何?”
    “公主特意提醒,我自当有所准备,放心吧,他什么都不会知道的,如民女刚才所说,我只是个过客。”
    阿朵公主走后,沈宝用把自己关在屋中,两行泪流下的时候她不觉,赤忱纯粹?她何尝不是,不及公主吗?也曾不计生死过。
    但,都过去了。泪流满面,沈宝用没擦,任自己哭了个痛快。
    陈松来得比预想的快,他上了贴子,正式上门拜访。
    沈宝用府上的管事是女婢,她领着陈松去往专门待客的正堂。
    陈松打远一看,那女子已起身相迎,她着的是大弘的衣饰,亭亭玉立,温婉平静,但眉眼还是着了一抹锋,说不出的独到气质与韵味,自有一股风流在。
    陈松脑中唰地一下变得空白,有那么一瞬,他无比希望他们是认识的,是有故事的。
    这一次她没有失态,拿出对待客人的周到,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可对方越是如此,陈松越觉得她有所隐埋。
    他干脆直接地问了出来:“我曾伤到过头,很多事情都忘了,那日与沈家主初见,沈家主的反应像是我们相识一般,不知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沈宝用:“是我失礼了,一直以来我在桂越见惯了当地人,忽然见到乡人的样貌一时失神。我与您从未见过,并不相识,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引起您的困扰,我在此只能道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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