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被一声凄厉的叫声惊到,紧接着从旁边的院门跑出来两只猫,一黑一白,一前一后,速度快到让人毫无准备。
    猫是不懂尊卑,不懂避开贵人的,它们直接冲撞到了皇后。
    裴鸢吓了一跳,她身边的宫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到,没能及时护好皇后,以致裴鸢身体向后仰,差一点就躺下了。
    好在最终还是被宫婢托住,没有真的倒在地上。但还是吓得宫女们纷纷跪在了地上,经历了早上那一幕,都知道皇后是个狠的,此刻扶好皇后,确认她无事后,开始请罪。
    “奴婢们该死,请皇后娘娘恕罪。”一个个抖得倒是配得上这阴冷的天。
    裴鸢被无故吓了一跳,心里自然是起火,从昨天晚上到如今,一天的时间不到,她竟一直在狼狈着。
    可看着跪在她身前的众人,她还是满意这些宫婢的表现的,她就是要让这些人怕她,在裴府的日子,从来只有她小心谨慎,谨言慎语,畏缩惧怕,如今终于换成别人来揣摩、来怕她了。
    上午刚借机严惩了一人,如今自然不能再行惩罚之举,她道:“起来吧,与你们无关。”
    但心里的火气被这两只猫挑得更盛,她又说:“这是哪来的猫?”
    宫婢们朝猫跑出的地方看去,裴鸢也在朝那看,她抬步走了进去。里面忙活的宫人见贵人到此,忙跪下行礼。
    “喵喵”的声音吸引了裴鸢的注意,她往墙角走去,看到木头打的盒子里挤着几只小猫,看身上的花色,就知是那两只追逐的猫生的。
    她蹲下伸手拿起一只抱住,然后回头道:“我说怎么会有猫冲撞了本宫,原来宫中竟是私自繁育了这么多。”她一指那木盒,“都除了吧。”
    这院中的奴婢能养猫自然是爱猫的,养出感情的,但冲撞了皇后是大罪,如今只是取了几只小猫的命自然要感到庆幸。
    “是,奴婢们之后会马上处理掉的。”
    皇后却道:“就现在,本宫看着你们处理。”
    奴婢们忽然面临要现场杀死这些小猫的情况,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直接摔死也太惨烈了吧。
    看着皇后脸色越来越沉,有人站出来拿出一个盆,里面放满了水,然后抱着这一盒小猫放到盆边,心一横道:“都过来帮忙。”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每人抓了一只,准备把小猫放进盆中溺死。
    有那狠不下心的,撒了手,小猫满地跑,皇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奴婢,奴婢们一抖,然后就去抓猫了。最终几只小猫都断了气,就差皇后抱着的那只了。
    皇后看着一盆一地的水,以及死透的小猫,她非常满意,太后说只要有理有据,不让人抓住把柄,就随她的心意来。此事就是,这些宫人违规养猫,她处理掉这些以后会在宫中上窜下跳的隐患,合理合规。
    虽然她没有惩罚违规宫人并不是因为她心慈,是因为又不能仗杀了她们,罚来有什么乐趣。这些小畜生就不一样了,看着它们挣扎无用地断了气,她觉得心里的郁气出了大半。
    裴鸢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这只黑白花的小家伙,心里暗道:你父母惹得祸,就由你来担吧。”
    她说着抱着这只小猫走出了院门,一路回到了中宫殿。刚一进院,她就下令道:“去找个竹笼来,本宫要亲自养。”
    她抚着小猫身上的毛,逗着它,同时又道:“你们说,这宫里有没有能让它叫不出声儿的药。”
    皇后手上轻抚着可爱小猫,语气也是轻快温和的,但听到的宫婢们全都心里发凉,胆寒到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勤安殿,薄且抬头道:“虐杀?”
    来禀报的暗卫不敢断皇后的是非,只是又简单重复了一遍皇后所为。
    薄且沉吟后道:“你下去吧。”
    之后他朝着立在一侧的阿感道:“把玺儿叫过来。”
    他是真没想到,裴五那样不言不语,看着跟个闷葫芦似的小姑娘竟藏有一颗狠毒之心。沈宝用也狠,但她的狠都是对杀害她的人使,与裴五这样滥杀的截然不同。
    薄且同样知道,敌对双方,更没有底线的一方更有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此刻,哪怕他知道沈宝用身在东宫非常的安全,还是不放心地把玺儿叫了过来,一番命令一番叮嘱,啰啰嗦嗦。
    玺儿不敢觉得皇上啰嗦,但也没觉得命令有变,依然是要看住沈宝用,保护沈宝用。她挨个应下,被敲打了一通才被放回东宫。
    “阿感,”
    “臣在。”
    “光是玺儿还不够,东宫的暗卫由你亲自负责。”
    阿感的职责是保卫皇上的,所以他多问了一嘴:“那圣上这边的护卫,臣就不能,”
    “朕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明显皇上不悦了,嫌他多嘴了,阿感跪下道:“是,臣遵旨。”
    阿感下去前,欲拿起暗卫带过来的湿漉漉的死猫:“这个臣带下去了。”
    薄且看了一眼,手一挥,连人带猫都出去了。刚才那一眼,那猫崽儿的惨状弄得薄且心神不宁的,最终,他站起来摆驾东宫。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薄且刚一走进主院,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停下了脚步。他每次到东宫来,这里都是静悄悄地,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心里却莫名地豁朗了一下,步伐轻快了起来,眉眼也变得温和。
    薄且抬头望了一下天,偏头对冯大么道:“今儿这天真不错。”
    冯大总管满脸堆笑,知道这是皇上心情极好的表现,他赶紧附和:“可不,这冬日里的暖阳往人身上一照,什么闷气都散了。”
    薄且点着头往内院一拐,一下子就看到了沈宝用,她坐在矮凳上,背对着他,与蹲在地上的春然夏清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不时轻笑几声。
    薄且再次偏头,对冯大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冯大么点头哈腰,马上轻了脚步。
    随着薄且越走进近,沈宝用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她回头,与薄且的目光对个正着。
    她脸上的轻松与笑意还没来及收回,一下子撞进了薄且的眼中,他听到“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心脏上。耳中有瞬间的失聪,心间有瞬间的麻痹,这些反应一闪而过后,汇成了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是的,快乐,这种他从小到大很少能体会到的直白情绪。原来快乐是这样的快乐啊。
    此刻,薄且的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了,焦点只有沈宝用一个。
    沈宝用看到他来了,自然要起身行礼,同时马上变了脸色,薄且眼睁睁地看着那抹令他快乐的笑容忽然不见,她变回他熟悉的样子,扳起脸来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虚幻的瑰丽随即从薄且的心中慢慢消散,他终于能从沈宝用的脸上分出心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东西。
    看清是一只猫后,薄且脸色大变,他厉声道:“放下!”
    沈宝用被他的样子与语气吓了一跳,并没有松开怀中的猫,反而更紧地抱住了它。
    薄且急了,冲她瞪眼道:“朕说,放下它。”
    冯大么见春然夏清被吓得不清,全都不敢动,是指望不上了。他马上站出来,到沈宝用跟前小声道:“程娘子,这猫儿脏,给奴婢吧,奴婢帮您抱着。”
    沈宝用看着冯总管,见他表情不像是要伤害这猫,她这才松了松手,任冯总管抱走了猫。
    猫在冯大么的怀中,薄且看得更清楚了,不是裴五那一批小猫,是只成年长毛猫,但依然没平复多少他心里那股莫名的后怕。
    冯大么抱着猫刚退回到皇上这边,沈宝用问:“我连养只猫都不行吗?”
    薄且正要让冯大么把这猫丢出宫外去,他现在看不得这种圆圆的猫眼,总能让他想起那死都没闭眼的溺毙小猫。
    他强硬地道:“不行。”然后转头命令道,“丢到宫外去。”
    他又对春然夏清道:“你二人是怎么伺候的,来路不名的小畜生也敢往主子跟前放。去嬷嬷那里自领十个手板。”
    这还不算完,他大声道:“玺儿!”
    玺儿马上出现在了院中,跪在地上,口中道:“属下在。”
    动作一气呵成,沈宝用都没看清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一直知道玺儿是薄且放在她身边的暗哨,知道她一直都在,但她没想到,薄且会毫无掩饰地把人叫了出来。
    这是在警告她吗,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控制欲已经到了她在院中养只猫都不行了吗。
    “你睡着了吗?”阴沉沉地语气,玺儿知道自己也逃不过一场罚,皇上刚把她叫去叮嘱了一番,她却大意了。她不是没想过这只猫会不会伤了程娘子,所以特意留意了的。
    观察了很久,发现这长毛猫脾气颇温顺,大概是不会伤人的,况,难得程娘子那么高兴,有了点笑模样,她也就没在暗处出手赶走此猫。
    不想皇上来了,竟对一只没有危险的小畜生如此大的防备与抵触,她算是碰枪头上了。
    此刻唯有好好认罪:“属下不敢睡,属下失职,属下该死。”
    “朕这次不罚你,你该知道为什么不罚,若有下次,你知道的。”
    玺儿知道,因为她还得保护程娘子,皇上才免了她的罚,一个有刑伤的暗卫不见得执行不了任务,但武力与能力会有下降的可能,是以,皇上免了她一顿打,只是告诉她,再有下次她就完了。
    沈宝用的目光在薄且站在院中一通斥罚中越来越冷。
    永远都是这样,薄且就是看不得她开心高兴,以前在九王府里做世子时他就是这样,如今到了宫里他做了皇上,更是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了。
    她可真后悔啊,就该在母亲进到王府时毅然决然地离开,她就该是流浪漂泊的命,贪恋了当时的安稳,违背了命数换来的是她遇到了命中的煞星,薄且。
    罚完人斥完人,薄且向屋中走去,他一回头看沈宝用没有跟上,心下不悦,正要唤她,就见沈宝用忽然捂住了肚子,弯下了腰。
    沈宝用不是装的,她刚才真的被薄且的那一声呵斥吓到了,加上连喜欢个猫都不成,勾得一些压抑的伤心往事,不知是否动了胎气,肚子一坠一坠地疼,她只得托住肚子弯下腰去,以此来缓解。
    薄且三步并作两步,扶住沈宝用:“怎么了?叫张璟过来!”
    这个时候薄且无比庆幸自己有先见之名,让张璟住到了东宫里。
    张璟就怕沈宝用在生产前这段时间出事,拿了医箱跑着来的,路上郭医女看他实在吃力,把箱子背到了自己身上。
    一进屋,就见皇上也在,要行礼被皇上制止:“先看诊。”
    张璟往榻上一望,见那沈姑娘如今的程娘子,皱着眉捂着肚子,他赶忙开始问诊。
    号了脉看了脸色舌苔,只能看出是动了胎气,但动到什么程度还需进一步查看,这时该由郭医女上手了,他退到外屋。
    郭医女查看完出去与张太医交待情况,还好未见血。但原因得找出来,是吃错了东西、还是胎儿最近活动异常,亦或是孕妇受了什么刺激,这些都有可能。
    张璟经过寻问东宫的奴婢,再加上看到春然与夏清的手掌,一下子就找到了原因,起因是因为一只猫,归因是被圣上吓到了。
    明白原因归明白,但张璟可不敢去说皇上的不是,待皇上问他时,他只能委婉地道:“没什么大碍,可能是看到丫环受罚,心情起伏过大,有些被惊到了。”
    薄且听后明白了,这就跟惊了的马一样,哪怕安抚好后,也会出现一段时间的腹痛腹胀,换了人也一样,只不过沈宝用怀着孩子,肚子经不得疼。
    他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过激了,看到了皇后的歹毒手段后,他先被惊到了,继而刺激到了沈宝用。他本来是因为不放心来看她是否安好的,不想自己竟惹得她不安好了。
    也是从这一刻薄且才真正地意识到,沈宝用怀着孩子,她要生了。他不得不承认,随着她临盆日子的临近,他越来越焦虑,不愿承认自己害怕地担心着。
    他挥退张璟与医女去准备药,来到沈宝用的榻前,坐下对她言:“你这儿不可以养猫,若有别的喜欢的东西,朕让他们找来给你。”
    沈宝用摇头:“不用了,我不喜欢猫,不过是正好看到一只起了逗弄之心。我也没有别的喜欢的东西,陛下不必费心。”
    她现在这个情况,自该是好好休养,薄且不便留下,待药来了后,看着她吃下就离开了。
    张璟见皇上一走,他看了郭医女一眼,郭医女心领神会,收好药碗后没有马上就走,而是跪在榻前对沈宝用道:“您这个时候,确实是不宜养小动物的,还有月余就该临盆了,这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猫儿跳脱,被它撞了或是抓伤都会危及母体与胎儿的。”
    沈宝用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郭医女又说:“想来皇上也是因为此,才不让您养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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