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点点头:“也对,那我们走吧。”
    陈松留柳侍令在大绣院搜查,又提醒他们注意,厉娘阴险,她又提前对沈宝用起了疑心,谁知道她有没有在大绣院中留后招。
    柳侍令表示明白,让大人赶紧回去治伤,这里可以放心交给他。
    沈宝用与陈松回到都城府,在门口陈松停下脚步问她:“我已平安回府,你还要再跟吗?”他是不想沈宝用看到他治伤的过程,以她刚才非要查看他伤势的架势,请了大夫来,她恐怕也要在旁监工。”
    果然,沈宝用一副跟定他的样子:“我当然得看着救命恩人治上伤,亲口听了大夫说没事才能离开。”
    陈松拿她没办法,只得放她进去。
    另一边,阿感回到佑前巷别院,他一进主院正好碰到往外走的总管守铭,他拦住人问:“大总管,殿下在吗?”
    守铭点点头:“在呢,刚眯了一觉,这会儿醒了,大人进去吧。”
    阿感还想问,殿下心情如何,但想想还是算了,无论殿下心情好坏,听到他的禀报该是都不会好的。
    他垂头丧气地走入主院,自己通报:“殿下,属下可以进来吗?”
    “可。”薄且的声音慵懒且疲乏。
    他确实如守铭所说睡了一小觉,这会儿刚醒,做的梦杂乱无章,感觉很累。其中的内容他记不太清了,好多人好多事,捋不出一段完整的片段。
    但其中一个片段导致了他的惊醒,所以他记得很牢。
    他面前的是一只手,柔软与骨感并存的一只手,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它!失了这次的机会,他就什么也抓不到了。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哪怕拼尽了全力,也只够到了尖尖,终是失之交臂。
    他还沉浸在那种失去的怅然中,就听阿感在外求见。
    阿感步入屋中,这回他可不敢听殿下的坐下,而是立在椅子旁低着头的禀报。
    他说了很久,因为今日发生的事复杂且多,在这期间他以为太子殿下会有问询,但殿下全程听下来,没有出声打断过他。
    阿感说完后不敢抬头,殿下一直不说话,他额上开始冒汗。
    不知过了多久,待阿感手心都开始冒汗时,听太子殿下道:“不用再盯着陈松,你的新任务是跟在杨嬷嬷身边,协助她做事。之后园子里护院事宜由你亲自来盯,日后若还有人敢闯进来,不用请示一律拿下关进水牢。”
    若太子此时不提,阿感都快忘了这园子里还有一座水牢。太子最初住到佑前巷的这个园子里时,时不时会被盗贼惦记,水牢就是那时遵太子令修建的。
    太子对他安静私密的生活非常在意,佑前巷这园子连个牌匾都没有,就是因为太子想低调地隐于都城中。可偏偏有那要钱不要命的撞上来,那一阵阿感好几个晚上没得睡,把人抓到水牢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奴婢、下属是很好,但对待外面惹到他的人,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是,属下遵命。”不用再去盯陈都尹的梢,阿感松了一口气。
    他从屋里出来又碰到了守铭,他刚要与大总管聊两句,就听殿下在屋里唤:“谁在外面?”
    阿感与守铭彼此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一个等在外面,另一个快步步入屋内。
    “殿下,奴婢在。”
    “把杨嬷嬷叫来。”薄且如守铭出去时一样,依然倚在长榻上。
    杨嬷嬷被守铭叫来进去后,呆了不少时间,待她出来时,站在门口的高台阶上把额前的碎发朝上缕了缕。
    这举动守铭眼熟,宫中的管教嬷嬷们,凡是领了打罚的令,都是这副昂首挺胸整理衣发的架势。守铭上前小心地问:“殿下要动手了?”
    杨嬷嬷“嗯”了一声,拉他到一处:“不是什么好差事,太后那里下了严令,这是殿下头回开窍,可惜是个不服贴的,娘娘的意思不能让她伤了殿下,身上心里都不行,怕殿下好不容易对女子感了兴趣,再被她刺激得退缩回去。”
    守铭有不解,他问:“殿下选太子妃是板上钉钉的事,这节骨眼儿,太后娘娘竟不反对殿下这里进人?”
    杨嬷嬷叹口气:“这不也是没法子吗,你也知道这几年太后往殿下身前送了多少人,什么样的没有,我看都要看花眼了,但殿下从来都是无动于衷。因为这事,太后私下与皇上提过心中隐忧。”
    “我怎么会不知道,圣上当时把事挑明直接问到殿下面前,咱们这些近身的有哪个不知道。”
    守铭还记得当时太子殿下是怎么回皇上的,殿下说,他知太后与皇上担心什么,但他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问题他还是知道的,若皇上不信可以找御医来看。他只不过是没碰到可心的,在这方面要求有点高。
    太子殿下那样一说,皇上倒是马上明白了,怎么着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知他生活习惯脾气秉性一贯如此,喜欢的东西才肯入嘴。
    守铭还想起一段往事,小时太子挑嘴,这个毛病于君王来说是大忌。如圣上每次用膳时都是雨露均沾,没有人知道他口味的喜好。太子这个毛病被太后知道后,专门把他弄到宫中扳正。
    可太子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张嘴,太后娘娘也是个心硬的,竟与太子杠上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太子殿下险些饿死,送回到九王府后,皇上亲自派下来的御医好是给殿下调养了一阵,才将人救过来。
    可见太子殿下的这个习性连太后娘娘都扳不过来,如今娘娘竟能在太子择婚之际不仅同意他别院里进人,恐怕暗中还交待了杨嬷嬷一些别的。
    守铭不好过问的太过详细,两个人说了几句杨嬷嬷就赶着去替太子办事了。
    杨嬷嬷出现在水墨坊,王掌柜的自然亲自接待:“嬷嬷怎么过来了,我这小店着实乱,您往这边请。”
    王掌柜欲把杨嬷嬷带到楼上的正屋,但杨嬷嬷不为所动,站在原地道:“我是来接沈绣娘的,听说大绣院出了事,这比试该当是结束了吧。我家主人算是好说话的,沈绣娘又是回家照顾生病的母亲,又是参加比赛的,已好久不干正职,我家可是付了大价钱的,就算东西要得不急,可何时完工也得有个期限吧。”
    王掌柜赔着笑脸道:“本来比赛也是马上就要结束的,就算大绣院那边不出事,过了今天我们阿用也是要回您那里的。嬷嬷请放心,我们水墨坊的口碑很好的,自然是要顾着主顾的利益。这不是三年才一届的比赛赶上了吗,我们念着您,还有您主家的好呢,往后只会尽心尽力地把活儿做好。”
    “行了,王掌柜话说得漂亮,不如把事也做漂亮了,这沈姑娘呢,我都亲自来接了,就跟我回去吧。”杨嬷嬷环顾四周道。
    王掌柜:“可不巧,人还没回来呢,可能是被叫到都城府问话了。您是不知道,那嫌犯还是我们阿用发现的呢。”
    杨嬷嬷皮笑肉不笑:“沈姑娘好生厉害。”
    “要不您在这里等等她,我估模着她也是该回来了。”
    杨嬷嬷这回倒是随王掌柜的去到了正屋,她坐在主座上,身后站着四名板正的嬷嬷,那架势不像是来请人的,倒像是来抓人的。
    王掌柜的招呼人上好茶,好果子,但杨嬷嬷一口不吃一口不喝,就这么干坐着。一开始王掌柜还陪着支着架子,时间一长她又累又乏,似睡不睡被一声异响惊到,人马上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杨嬷嬷站了起来,王掌柜也赶紧站起来:“怎么了嬷嬷?”
    杨嬷嬷道:“这都几时了,沈姑娘竟还没回来,我也不要在这里干等了,先回去了,若是沈姑娘晚些时候回来了,掌柜的告诉她一声,要她马上回佑前巷。”
    杨嬷嬷一出来,阿感马上出现在她身边,嬷嬷道:“还得麻烦大人一趟,沈姑娘这个时候都没有回水墨坊,不知现在身在何处,殿下给的命令是尽快把人带回去,如今我却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至少得先知道她在哪吧。”
    阿感道:“嬷嬷不用客气,殿下要我协助您办事,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您先别着急,我先去打探一番。”
    杨嬷嬷:“行吧,我在前面酒楼等您的消息。”
    杨嬷嬷身旁一共两顶轿子,其中一顶是给沈宝用准备的,她上了另一顶。等了那么久,她和她的人连饭都没有吃,正好借这点儿时间,在酒家里把肚子填饱。
    阿感效率很高,进个都城府并不费劲,更别说现在的都城府,一部分人都被派到了大绣院,他简直来去自如。
    沈姑娘果然在这里,她好像很忙,一趟趟地端水,进来出去的。
    看了一会儿,阿感就看明白了,沈姑娘这是在照顾病人呢。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就要落山,她这是不打算回去,要住在这里了?
    天刚暗下来时,沈姑娘给陈都尹喂了粥,阿感心里有了成算。他出了都城府,去酒楼通知了杨嬷嬷。
    杨嬷嬷听了他的话后,“呵”了一声,然后带着人匆忙地回了佑前巷。
    “殿下,奴婢失职,沈姑娘不在水墨坊,而是在都城府,奴婢没能把人接过来。”
    “都城府?她在那里做什么?”薄且问。
    阿感回道:“陈都尹抓犯人时受了伤,沈姑娘在照顾他。”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太子殿下又不说话了。
    “你们拿着我的令牌,带上人到都城府去,务必今天把人带过来。”太子语气坚决,扔了令牌给杨嬷嬷。
    二人领命下去,薄且把身前的茶杯扔了出去。他已经忍了一天了,那个梦像个预言一样,令他愤怒,令他心焦。
    他以前没把沈芮放在心上是因为,他知道沈宝用从来没有喜欢过沈芮,她不过是在利用沈芮,利用他拥有一个家,一个富贵的生活一个尊贵的名头。
    他以为沈宝用那样的人,心里除了算计与利用是不会对什么人付出真心的。但,陈松竟成了例外。
    显然,她对陈松是不一样的,陈松对她也是,他们小时候可能就认识了,有很大可能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铸成了一份青梅竹马的情意,而现在他们更是经历了生死。
    薄且后悔极了,他不该太过自信,不该表现大度,给了他们机会在他面前上演为了对方连命都可以豁出去的感人大戏。
    薄且可以不在乎陈松与沈宝用之间有什么,因为他手握权力,可以轻轻松松地拆散他们,但他不能不在意他们之间有过一段生死与共。
    他虽不会与任何人产生这样的情感与牵绊,但他还是了解这种情感的深度与力度。他不能允许沈宝用心里藏着这样一个男人,不能允许陈松在她那里是唯一特殊的存在。
    她可以不爱、不在乎任何人,哪怕是这样对他,薄且也不觉得有什么,她只需要在他面前绽放笑容,精心服侍就好,他可以不在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现在不行了,沈宝用的心里住进了别人,哪怕她还肯对他微笑,精心服侍于他,他都做不到不在乎了。
    一想到阿感说的那个画面,他们为对方以身犯险,沈宝用甚至不顾男女大防对陈松关切至极。他还未在她面前坦胸露背过,他还不曾喝到过她的亲手喂食,她甚至还要在都城府里过夜,这叫他如何再忍。
    他今夜必须见到沈宝用,他要让她明白,她与陈松绝无可能,他想要的东西最后都得是他的,他从来没有失手过。
    手中握有太子令牌,身后跟着由阿敢所带领的太子亲卫,杨嬷嬷气势汹汹地赶往都城府。
    此刻都城府内,沈宝用把伤号照顾得很好。亲自给陈松上了药,虽然他一直在抗议,但实在是动一下后背就疼得钻心,哪有力气阻止她。不止如此,她还亲自下厨给他做了粥与小菜,亲手喂他吃下。
    味道很好,但就是太过清淡,陈松表示嘴里淡得想吃肉,但被沈宝用拒绝了,肉食容易让伤口起发,她是不会让他吃的。
    总之这一天两人吵吵闹闹地,倒是把该做的事都做了。陈家祖宅还在修复中,自他任都尹以来就一直住在都城府,他身边无丫环无小厮,以前陈家的老人早就散了,他在外邦自立更生了很多年,早就没了公子哥的养尊处优,习惯了无人侍候的生活。
    所以,沈宝用见他堂堂一都尹大人,过得还没她们掌柜的精贵,都城府里的官兵们都是粗人哪会照顾病人,于是她果断留下,想着照顾他几日,待他伤口好一些,人能下地了她再离开。
    反正都城府里别的没有,空屋子有得是,她想住哪间都可以。
    这边沈宝用正要睡下,就听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沈宝用出去查看,发现陈松站在院子中间,上身缠着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来。这是发生了什么?能令都尹大人带着伤也要出来主持。
    她的出现发出动静,陈松猛地回头看向她,厉声道:“你出来干什么!”
    沈宝用被他的样子吓到,一时呆楞在原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沈姑娘,你不会忘了殿下那里你的绣活还没做完呢。”
    沈宝用这才看到,站在陈松对面的是杨嬷嬷。
    她终于明白什么人敢肆无忌惮地闯进都城府了,是太子的人。
    “杨嬷嬷我没忘,但现在天色已晚,您不会为了这么点事追到这里来兴师动众吧。”
    “什么叫这点儿事,在我这里主子的事都是大事,主子要你现在回去,你就该现在回去。”杨嬷嬷说着瞥向陈松,“陈大人,你这是何意,太子的令牌我给你看了,口谕我也给你宣了,你挡在这里是要公然违抗太子的命令吗?”
    陈松道:“嬷嬷只有令牌却没有手谕,今日情况特殊,整个都城府都在抓捕要犯,我也是怕有人混水摸鱼,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就像沈姑娘所说,有什么事还是天亮再办的好。”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都尹竟管起太子的事来,殿下要做什么何需与你商量。阿感大人,看来陈大人是不配合了。”杨嬷嬷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柳侍令马上上前道:“别动怒,嬷嬷别动怒,我们大人今日伤重,这会儿在起热呢,他这是烧糊涂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松要说什么却急火攻了心,咳嗽了起来,柳侍令借机扶住他:“我的大人啊,您都这样了,还是赶紧回去躺着吧。”他说着看向沈宝用,眼神里满是求助。
    沈宝用明白他的意思,也看清这场架势是冲她而来,她反醒自己是不是耽误了薄且的事,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而忘了,但明明是他亲口答应的比赛结束后才需回去的。按理大绣院不出事,她最早也要明日才能出来。
    “沈姑娘,容在下说一句,我不想与都城府的众人起纷争,但殿下的人只听殿下的令,若都城府拒不从命,整个都城府就是忤逆,我是可以格杀勿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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