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其他夫人看到她,虽看在九王的面子上没直接翻脸,但私下在心里都在怪她不懂规矩。
    大弘并不是所有盛会都允许妾氏参加的。像这种正式的大盛会,一年到头也只有祈福盛会是可以让姨娘们参与的。但能来是能来,可也得守规矩,自己该坐在哪里心里没谱吗。也就是九王府没个王妃,没人震着,可显了她了。
    梁姨娘这样的白眼受得多了,反正她们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没人敢说出来。况且梁姨娘心里藏着事,哪里顾得上这些不要紧的细枝末节。
    梁姨娘这正急着,就有人说了她想听的,一位夫人似闲聊道:“沈夫人,听说你家好事快近了,”说着看了梁姨娘一眼,“对了,好像那姑娘就是九王府上的。”
    梁姨娘看着沈夫人与高夫人脸色俱是一变,她还等着对方能说出否定的话来,不想,两位夫人脸色一会儿白一会红的,虽支支吾吾倒也没否认。她两只顾点头,梁姨娘只能接上话了:“是啊,是借住在我们家的孩子。”
    梁姨娘把话递了上去,但见沈夫人与高夫人依然只是点头并不言语,此刻梁姨娘明白了,事情有变。
    大姑娘薄溪若没有梁姨娘的城府,梁姨娘感受到她的躁动,瞪了她一眼道:“我与夫人们再说说话,你去找你姐妹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
    这之后,无论梁姨娘如何引导话题,沈高两位夫人都不接茬。梁姨娘不知道的是,这几日沈院使家可是热闹着呢。
    那日高夫人从酒楼回到沈家,与妹妹说了梁姨娘所言,沈夫人当时就犯了头晕症。她拉着姐姐的手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高夫人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当时就应下来她会带人亲自走这一趟。
    沈夫人寝食难安了几日后,终于等到了高夫人归家。她没想到,姐姐带回来的消息比梁姨娘透露给她们的还要惊人。
    那沈姑娘在当乞丐之前,竟是那样不堪的出身,好赌被人砍死的爹,为了还债做了暗,。门子的娘。沈夫人是硬撑着一口气,让下人叫来了夫君与儿子。
    沈夫人本以为,在她说完那姑娘的身世后,他们一定会和她一样惊讶,但显然没有。沈夫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怎么回事?你们知道?”
    沈夫人一直有头晕症,沈大人怕她着急,赶紧扶住了她。与此同时他看了眼周围,还好沈夫人已把下人提前支开了。
    他道:“夫人别着急,这事你听我跟你说。”
    沈夫人推开他的手,不耐道:“你说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说着看了儿子一眼,“还有你,真是鬼迷了心窍。”
    沈大人一个眼神,沈芮马上半跪在母亲面前,给他母亲捶腿。而沈大人一边哄着一边道:“你还记得我在明乙镇曾任过官职。”
    他这样一说,沈夫人想了起来,她看向高夫人,高夫人点点头:“是,那丫头正是明乙镇人,我就是去那里打听出来她的事的。”
    沈大人继续说:“夫人可还记得,阿芮十岁那年走丢的事吗?”
    怎么会记不得,那次的事到现在沈夫人都不能想起,偶尔还会在梦中惊醒,好像又回到了丢儿子的那段绝望日子。
    “你提这事干什么,这事与阿芮的婚事有什么关系?”沈夫人问。
    “阿娘,您忘了,若当时没有人救我,我可能就冻死在外面了。”
    一想起当时的情景,沈夫人恨恨地道:“所以当时大人还是太心慈手软了,陈家那小子竟然活着回来了。”
    “不说这事,”官场上的事沈圣懿与妇道人家说不清楚,她也不看看,是谁让陈家小子回来的,是当今圣上,若他当时真被私仇裹挟,对陈家赶尽杀绝,待现在皇上想起这号人来,该倒霉的就是他了。
    “咱只提阿芮的婚事,当年救下阿芮的正是你这未来儿媳。”
    当年阿芮被人送回府中,烧了好几天,哭着喊着要什么恩人,沈夫人倒是没想到,这恩人竟是沈宝用。
    “那也不行,”她一下子拨开沈芮的手,“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娶了她。你们有没有想过,若真娶她过门,纸里包不住火,咱们能打听来的别人也能,到时沈府的颜面何存。”
    沈芮见母亲不吐口,有些急了,沈大人看了他一眼,然后让沈芮与高夫人都出去,他有话要单独与沈夫人说。
    不知沈大人说了什么,但当屋门被打开之时,沈夫人一脸死灰。
    高夫人冲过去,沈夫人冲她摆了摆头,只道:“我跟姐姐说会儿话,你们自便吧。”
    沈芮不知父亲与母亲说了什么,但看母亲这意思好像是不再反对,他一激动没忍住,问道:“阿娘,你不反对我娶沈姑娘进门了。”
    沈夫人看不得他这没出息的样子,狠狠瞪他一眼重新关上了房门。
    沈芮明白,这事算是成了,于是他问父亲:“爹爹,你是怎么说服阿娘的,阿娘不会再反悔吧?”
    沈圣懿自然不会告诉儿子真相,还能因为什么,那日,九王亲自相约,请他吃了好一顿大餐。
    王爷是行兵打仗之人,说话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他,他会按嫁女的规格来操办两家的婚事,以后九王府就是沈宝用的娘家。
    沈圣懿之前能同意这门婚事,报恩之心次之,他真正所图的还是沈芮所说的王府拿这姑娘可当一回事了,而他既想与王府攀上关系,又不想娶那梁姨娘的庶出。
    沈姑娘虽有一段流浪史,但也是入了族谱被人正式收养的,只是他没想到,她的身世会那样不堪。
    一边是沈宝用不堪的身世,一边是王爷的威压,沈圣懿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试问现在整个大弘朝,有谁敢得罪这位王爷。
    皇上无子,王爷却正当壮年,膝下还有一个样样都为人称道的世子,就连圣上也是频频召世子进宫,大有培养之意。这样的朝局,沈圣懿哪敢无视王爷的保媒,驳王爷的面子。
    道理他刚才已与夫人讲了,沈夫人也是官家出身,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利害,还是要她自己想通才行啊,这门亲事细想想,也不算差,既能全了他家的名声,又能与王爷世子攀上关系,挺好,挺好。
    想通这一切,沈圣懿的步伐与他儿子沈芮的一样,轻松了起来。
    如今,沈夫人与已知道内情的高夫人自然得咬着牙把这婚事认下来,只是心里满不乐意,还怕梁姨娘说些不该说的,真如热锅上的蚂蚁。
    沈夫人聊以自,。慰的是,这事是九王拍的板,料梁姨娘不敢坏了她们王爷的事。
    沈夫人这样想着,朝远处望去,她看到了各家年轻的孩子们。最能引起她注意的当然是自己的孩子,她看到沈芮笑得跟朵花一样,而他对面的女子正是沈宝用。
    沈夫人觉得碍眼,把眼神错开了。
    可巧坐她旁边的一位夫人眼神好,她道:“你这儿媳行啊,长得漂亮不说,看那一身穿戴,我看比之郡主都要没过去了。”
    正说着,沈芮带着沈宝用从那边走了过来。他们二人的婚事已过了明路,今日这种场合相见,沈宝用按理是要给沈夫人行礼的。
    待沈宝用走近,沈夫人看得清楚,确实如她身旁那位夫人所说,王爷是真给她抬脸。沈夫人郁结在心里的疙瘩,没那么堵得慌了。
    从几位夫人的态度也能看出,立马对沈夫人热情了不少。如今谁不想扒着九王府,扒着世子爷。
    沈夫人再一细看给她行礼的沈宝用,美人如画落落大方,真是把一众所有都比了下去,她敢说,这整个都城,包括皇宫,也没有人长得能没过她这儿媳去。
    这样想着,沈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而在远处另一个方向,有人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世子,您尝尝这个。”薄且身边围着一群人,有意无意地在巴结着他。
    世子爷脾气好,随和,所以这些人才敢凑上来。他不像那位冷面王爷,真烦了能当场让你下不来台。
    但能近身到世子跟前坐他周围的人也不是一般人,这个不一般不是指的他们的家世,而是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善于察颜观色,长袖擅舞。
    所以此刻,有人看出来世子的脸色不大好看,这可真稀奇,还从未在公开场合见到过世子变脸。
    见世子不动筷,只喝酒,有人打着哈哈道:“今日这菜色确实是差了点儿,还不及登云楼的呢。”
    薄且根本没在听这些人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全被不远处的那一桌吸引了。
    那沈芮看来是觉得姻缘已定,完全没有了顾忌,此刻与沈宝用靠得极近。他们一个在说,一个在笑。薄且从来没见沈宝用这样笑过,那笑意深达眼底,一看就是发自真心的。
    这二人眼中只有彼此,虽保持着礼节,但任谁都能看出二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离开的那八个月里,薄且甚至能想像得到,沈宝用在确定了沈芮这个目标后,是如何运用她最有力的武器美貌来勾引情窦初开的沈芮的。
    像沈芮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子弟,自然不是沈宝用这种级别的对手,同样的,看上沈芮的薄溪若也是抢不过她的。
    “世子,世子,”有人在唤他,薄且这才分神过来,那人说:“您别光喝酒,伤胃,这道菜还不错,您姑且尝尝。”
    薄且敛了心思又恢复了笑模样,是啊,他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子乱了心神。还是小看了她吗,这样沈家都不退婚。无妨,不过是事情没有算计到位,这里面该是有他所不知道的隐情,搞清楚了就好。
    没过一会儿,薄且就看到了这隐情是什么。
    他那九皇叔,在外从来不表现出结朋迎客的意思,但这会儿,他却主动招呼沈院使到他那里坐,意味可谓分明,这是抬举对方为亲家的意思。
    原来沈家贪图的是这,那这事就好办了。
    薄且心下有了主意,脸上的不快一扫而光,当然前提是,他要克制着自己不再去看那对小鸳鸯。
    都说鸳鸯这种物种,十分专一没有人能分开它们,且分开了就会死。这其实是无稽之谈,只要你有心,就没有拆不散的鸳鸯,更何况是人。
    沈芮与沈宝用这一对确实十分招眼,虽说婚事定了下来,但沈夫人不想看儿子那个上赶着的劲儿,于是道:“都去入座吧,别在这怵着了。”
    沈宝用明白未来婆婆的意思,主动与沈芮分开来。临分开时,沈芮在她耳边小声道:“一会儿宴席结束,你带着云甄她们过来园子,我在那等你。”
    沈宝用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就与沈芮分开了。
    分开是分开了,但两个人却是遥遥相望地坐着,看上去除了对方,眼中就再无旁人,看在薄且眼中就是眉来眼去,不知廉耻。
    这一幕还看在了另一人眼中。陈松本不想参加什么祈福盛会,但皇上说他吉时的时候会过来,要他一定也在。这整个京都,他可以谁都不在乎,但圣上不行,他毕生的目标,也是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唯一的目标还要指着这位帝王呢。
    可他没想到,这种无聊的盛会上,倒让他看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当年的死胖子沈芮现在已脱胎换骨,人模狗样,变化很大。可那个死丫头却是没怎么变,陈松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开始他还没敢认,怎么也不相信沈家会娶一个乞丐,但越看越像,他对自己的眼力很有信心,他应该没看错,沈芮的未婚妻就是那个小乞丐。是不是的,一会验证一下就好了,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她那两个特征。
    他当然希望沈芮的这个未婚妻就是当年的小乞丐,那样的话,他新仇旧恨可以打包一起跟他们清算。
    吉时的时候,圣上准时来到率庙,女眷一律回避,圣上接受了都城官员的跪拜,他一扬手:“都起来吧。”
    紧接着朝两个人伸出了手去,招他们一左一右近到身边来。其中一人没有悬念自然是九王府的世子殿下,另一人却是很多人没想到的,竟是那个全族被抄斩陈御史家唯一剩下的活人,陈家的庶子陈松。
    看皇上对陈松的态度,有些人坐不住了,这其中就有沈圣懿。当年陈家一案,他没少在里面落井下石,如今看来那起案子涉及死了的苏贵妃,恐怕里面内情并不简单,只从皇上给陈家留下一根独苗,且表现出抬举爱护的态度,就能窥见一二。
    这不,圣上一开口,说的也是陈家的事:“你家那个老宅子,回头让人收拾了出来,你还住回那里去。”
    陈松:“谢圣上。”
    皇上又说:“陈家这种情况,把你改庶为嫡是合情合理的,这些事情也一并办了。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别什么都吊个郎当的,要朕给你操心。”
    陈松再次谢恩后说:“您还不知道我,闲散惯了,如今又没有父兄拘着,更是越发脱缰。”
    他这话说完,只见皇上微微低了下头,似有些不自在,而薄且则是看了阿松一眼,对方感受到不善的目光,回视了过去。
    还没当成继位者呢,就开始表现得像个太子似的,皇上还不到五十,苏家一倒再没有人敢干预后宫之事,就算皇上老来得子也不是没可能。这世子爷是不是有些过于笃定与心急了。
    今日薄且的表现确实与往常不一样,往常他在众人面前,与皇上相处时都会表现得很含蓄矜持,今日却一改作风,竟让人咂摸出一种父慈子孝的意思来。
    这一幕看到沈圣懿眼中,他略略安了心,至少他与王府攀上了亲,说不定这以后就是他的后盾了,真是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订得好,未来儿媳身份的不堪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同样在场的薄光心中暗自嗤笑,这是快了吧,苏贵妃死了,苏家倒了,如今太子功勋在身,该是把这一切昭告天下的时候了。
    也好,待这混事了结,他要好好地给王妃上柱香,还有他那两个可怜的儿子,只怪他们命不好,生在无情的皇家,而他为了打倒权臣,巩固父皇传下来的薄家天下,也只能忍了。
    他想着还要把程烟舟纳了,给她个名分,好在她不能生育,以后这一生他就守着她一个,无子无人送终,就是对他没有保护好自己孩子最大的惩罚。
    圣上并没待很久,举行了仪式,与众人说上几句话后,就准备起驾回宫了。
    临走前,他对众人道:“时辰还早,朕听说晚上会有烟花,大家尽兴与全城百姓同乐。”
    “是。”众人领命。
    圣上说完,转头看向薄且,然后伸出手去,帮他把衣领正了正,又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虽然世子的衣服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但皇上这种亲昵的爱护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送驾,只有薄且把皇上送到龙撵前,圣上说:“回去吧,好好玩一玩,以后入了东宫就没这么清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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