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对马车进行过一些改造,得益于大煜的巧手工匠们,加上弹簧减震,能比先前好一些。然而就连知雨也不愿意时时待在马车上,此时同样骑了一匹马跟着。
    三千东宫卫就只能靠双腿行走了。除卫率和几个统领有马,其余人就算有骑兵的本事,现在也都是步兵。上回去江南之前,白殊还特意教东宫卫们使用绑腿,便于长时间步行。
    不过谢煐手下的东宫卫对外说是三千,其实还有一千余人撒在京城外。这次也约好了时间地点,会将人都收到身边。
    谢煐陆陆续续让薛家从西北帮着买马,和葛西尔也买一点,慢慢配给卫士们。先前共有大几百骑,给散在外头的人使用。
    现在有了白殊,他们直接在北边开办水泥作坊,用水泥换马,有多少都能吃下。如今已经凑够四千之数,托西弗然帮忙养着,这次过去便能每人配上一骑。
    东宫卫们都知道,这回北上是去打泰粟。他们这一批人刚换进安阳才三年,此次又能干回老本行,倒是挺高兴,加上有新武器新装备,行军时都气势昂扬。
    后方禁军的精气神就要差上一大截。大煜立朝近九十年,中央禁军打仗的次数不断减少,也就渐渐没了边军那样的斗志。
    这支仿佛脱节的出征队伍,就这样一路往北而去。
    不到十日,军队经过鹞关,当晚就驻扎在一座小城的城外不远处。
    兵士们正忙着安营扎寨,埋锅做饭。东宫卫的卫率亲自来到禁军的营区,找上副帅罗弘贺和五位校尉。
    卫率向几人抱个拳,笑道:“殿下在帐中设宴,特派某来请罗大将军和几位校尉。”
    几人回了礼,却是相互看看,有些吃不准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别是要摆鸿门宴,收拾拿捏他们吧。
    罗弘贺问:“敢问,太子怎么突然想起来设宴?”
    卫率:“这几日行军枯躁,晚间驻扎之地都远离人烟。今日赶巧,旁边就是县城,殿下便派人进城置办好菜,又请来乐师,想招待招待几位,往下还有赖诸位共同出力击退勒逻。希望几位赏个脸。”
    话说完,他脸上的笑变得有些暧昧,又低声补了句:“虽说是个小地方,花娘们的颜色倒也不输安阳多少。”
    罗弘贺都被夫人管了三四个月没能偷腥,此时一听这暗示,自然按耐不住。反正只是吃顿饭,还有校尉们同去,太子总不可能真埋下刀斧手把他们都斩了。
    他目光扫过五个校尉,看他们也有些意动,便假咳了一声,道:“太子是主帅,他设宴招待我等,我等不敢推辞。”
    校尉们不比罗弘贺好多少,平常一直在军营训练,连进城吃顿美味也要等休假。此时看他都应了,五人就顺水推舟地应下来。
    卫率将众人引进谢煐的大帐,便躬身退出去。
    罗弘贺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发现帐中只有谢煐与薛明芳两人在,那位谪仙似的楚溪侯并未陪坐,不由得在心中哂笑:太子在京里被圣上盯得紧,一出京也是安份不了嘛。
    如此他心中也更安定一分,认定是谢煐想狎妓,又怕被自己和校尉们知道了参上一本,就干脆把他们一同拖下水。
    罗弘贺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带人向谢煐行礼,再各自落座。
    谢煐靠在椅背上,对立在身旁的东宫卫点点头。
    东宫卫出帐传话,很快便有人送上美味佳肴,花娘们也笑嘻嘻地陪坐劝酒,乐师们奏起欢快的乐曲,再有那杂耍艺人献起艺来。
    菜好酒好,又有软玉温香伺候,众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酒就空了坛。
    罗弘贺搂着身边花娘,目光却时不时瞥向上首。
    薛明芳身旁的是个小婢女,谢煐身旁倒是有一名白衣女子时不时给他倒酒,却也只是倒酒。
    那女子戴着帷帽,只能隐约看出必是个大美人。可越是看不真切,就越是让人好奇。
    而且,她虽没有其他动作,甚至并未与谢煐挨得多近,但两人一举盏一倒酒之间,偏偏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谢煐偶尔投过去的目光里更是仿佛透着火热。
    罗弘贺被那气氛撩得心痒,总想见一见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绝色,才能叫太子爱得藏起来不给旁人看。
    终于,他借着酒劲壮胆开口:“太子,您身旁这位花中之魁……”
    谢煐却是一下打断他:“罗大将军,花魁娘子妆扮需要时间,但孤相信,她值得你一等。看,她来了。”
    随着这话音落下,帐帘动起,一阵晚风吹入,还送来些脂粉香味。
    罗弘贺转头看去,顿时就瞪大眼睛,再记不起素净的白衣,完全为牡丹一般娇娆的紫裙花魁入了迷。
    花魁跳过两支舞,博得满帐喝采,又在谢煐的示意下坐到罗弘贺身旁,贴着他劝酒。
    最后散席之时,罗弘贺已是喝得脚步蹒跚,却还记得搂着花魁不放。花魁倒也乖觉,一路柔声哄着他,让他更是心急火燎地往自己帐中赶。
    校尉中却只有一人带走花娘,其余四位只是酒意微熏,还能好好向谢煐行礼道谢,才转回营中。
    谢煐也领着那白衣女子回到自己寝帐。
    白殊摘下帷帽,在摇晃的烛火中对着谢煐笑。明明一袭白衣,却无端地生出几分艳丽。
    他笑得如明媚春花:“殿下,还吃脂胭吗?”
    谢煐捏住白殊下巴,凑过去压上那红唇。
    白殊自是伸手揽上谢煐颈脖。
    这个吻先热烈非常,再慢慢变得缠绵。
    最后,谢煐不舍地抬起头,轻抚白殊脸颊,温声道:“委屈你了……其实真不用这般。”
    白殊一边平复气息,一边笑道:“季贞不找花娘就算了,宴可是你特意摆的,你身旁再没人陪着,那些人一准要起疑心。再说,穿上女装倒倒酒而已,有什么委屈的。况且……”
    他眨眨眼:“以前殿下也不是没给我倒过。”
    谢煐眸色一下变得深沉,无法抑制地想起那一晚,白殊肌肤上流淌的殷红葡萄酒……
    他深深吸口气,勉强压下心火,转个话题问:“整场宴你都没能吃东西,要不要让人做点宵夜?”
    白殊摸摸肚子:“还行,提前吃得挺饱。都要睡了,再吃会积食。”
    此时已晚,明日一早就要出发,还得加快行军速度。两人亲昵片刻,也就叫人端水进来洗漱,上床休息。
    小黑却没能现在就睡,它刚才一路跟到罗弘贺的帐外,撇着飞机耳忍耐里头的动静。
    那帐篷一直没吹灯。罗弘贺酒喝得多,尽完兴直接拉过被子倒头就睡,根本不在意光亮。
    花魁歇过一会儿,起身略略收拾,翻出自己衣物穿上。随后她试探着推推人,见罗弘贺睡得死猪一样,就放心地去翻罗弘贺的衣袍。
    没多久,她就从中翻出一个小布袋,解开来一倒。正是五块铜制的半边虎,形态略有不同,背上还刻有不少字,连字也是半边。
    花魁微微一笑,又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个黑色小布袋,倒出来同样五只背带半边字的半边铜虎。单看一方还没感觉,但若两方对比着看,就能明显看出,两方完全不一样。
    她将两个布袋里的虎符交换好,把罗弘贺的那布袋原样塞回他衣袍当中。
    再看看依旧睡得一动不动的罗大将军,花魁定定神,起身给自己倒了盏水喝。
    刚喝完,她便听到一声轻轻的猫叫,低头四下一看,很快发现帐篷一角蹲着只黑猫。
    花魁心道“还真有猫来了”,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才找到绑在猫身上的黑布袋解下。拉开往里一看,她顿时笑眯了眼——真是黄澄澄的金子!
    小黑抬起前爪,指向她挂在手腕的黑色布袋。
    花魁一边惊叹这玄猫的灵性,一边取下小布袋,照着先前人吩咐过的,打开给黑猫瞧过一眼,才扎好布袋系在它身上。
    小黑站起来,尾巴一甩,转身钻出帐篷。
    花魁仔细收好那一小袋金子,想着先前的人还说,之后会给自己和今晚来的姐妹们赎身,心中更是高兴,一时间都忍不住开始盘算起日后的生活。
    小黑借着夜色悄悄遛出禁军的大营,回到东宫卫的营区就自在多了,不用再顾忌会被人发现,可以直奔白殊和谢煐的寝帐而去。
    谢煐让白殊先睡,自己还在等小黑。他开着定位盯着,见小黑快到帐前,便起身走出去。
    一人一猫正好在帐外碰面,谢煐道声【辛苦黑王】,弯身解下小黑身上那不起眼的黑色布袋。
    他将五块兵符倒出,就着营地里的火光确认无误,禁不住微扬唇角。
    收好兵符,谢煐再弯身将小黑抱起,直接把它抱进帐中,放在床边的小垫子上,又倒碗水给它。
    小黑一边享受着顺毛服务,一边喝够了水,舒舒服服地趴好。
    谢煐看它睡了,这才扯条巾帕擦擦手,重新在床上躺好,揽住白殊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波折
    早晨, 罗弘贺在花魁的身边醒来,又被贴心地伺候梳洗。他心情大好地添了份赏钱,甚至亲自将辞别的花魁送出寝帐, 目送她登车离营。
    看着看着,罗弘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在前方的东宫卫营区竟然不见了!
    他大惊,赶忙问守在帐前的亲兵:“太子呢?前面怎么空了!”
    亲兵答道:“他们一大早就收拾东西出发。卫率曾来过,听闻您没醒,就没让打扰您,又去寻了五位校尉。”
    罗弘贺连忙让人把校尉们叫来一问, 才知谢煐决定让辎重少的东宫卫先行一步,急行军去救庆来, 让大军照常行军,随后跟上。
    在嘉禧帝盖印签发的调兵谕令上, 虽然有谢煐和罗弘贺两人的名字, 但先前手持兵符来调兵的人是罗弘贺, 校尉们便一直听他号令行事。今早不见他人, 也就默默守在原处。
    罗弘贺心中想着嘉禧帝给自己下的密令, 觉得谢煐愿意去庆来也挺好, 说不定刀箭无眼折在那里,也省了自己的麻烦。
    于是他哈哈一笑:“既然太子体恤,那我们就按着原定计划行军吧。”
    五个校尉应过是, 回去让各自的兵拔营起程。
    说是急行军, 但也要维持住体力。
    东宫卫每日行军时间增加半个时辰,且午间不再停下做饭, 只略作休息, 吃过干粮就继续走。如此走了六日, 和后方大军拉开一段距离, 便又恢复原本的节奏。
    这是为了防止那五个校尉不认兵符,真干出寻机将三千东宫卫都悄悄灭掉的事。谢煐决定还是拉开距离,稳妥为上,再让薛明芳候在昌春,尝试接管兵权。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加之每日行军积累的疲劳,到了后来,白殊只得在和谢煐同骑与马车之间来回换。不过两人的坐骑都是神骏,交替着换骑,便是载两个人也轻松。
    即使如此,进入武州之后,白殊还是起了低热。他体内余毒未清,身体疲惫到一定程度,就有点压不住。
    谢煐想就地扎营休整两日,白殊却没让,坚持到西弗然所在的羁縻县再休息。马在那里,卫士们可以和坐骑相互熟悉,而且在京外的一千多东宫卫也是约在那里会合。
    白殊握着谢煐的手,温声道:“小黑扫描的结果你也听见了,只是疲惫,不多严重。左右不过是再走三四天,我都待车里便是。我的身体我清楚,要真撑不住,我不会逞强。”
    他一旦坚持,谢煐是无论如何也拗不过他,只能陪着坐车照顾。
    三日后的下午,终于抵达了风丘城。葛西尔、伊落,以及先陆续抵达此处扎下营的那一千多东宫卫的几名统领,都到城外十里来接。
    双方关系好,谢煐没多客气,在车里掀了窗帘探出头,对葛西尔和伊落道:“三郎发着热,进城再说话。”
    又对卫率道:“留孟大那二十骑随我进城,你带其余人城外扎营。”
    葛西尔两人应过,二话没说就打马回城。
    谢煐和白殊的马车跟进两人家中,谢煐都没让白殊的脚沾地,一路抱进伊落备好的暖阁里。
    伊落拉着葛西尔在外间坐过一会儿,估摸着里面安顿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入内。
    白殊躺在床上,面色因发热而透着薄红,一只手臂伸出被外,随军大夫正在往他手臂上扎针。谢煐站在一旁,不错眼地看着。
    见两人进来,白殊微微一笑,轻声道:“身子骨不争气,走远点路就倒下,让两位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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