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护送余谷雨回来的那位百夫长,有些同情又有些嫌恶的推开面前是非不分的女人。
    “你这婆娘,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血债血偿,你不去找杀上门来的该死高狗报仇,不去找故意引来高狗劫掠小神医的叛徒雪恨,你反倒是记恨同样倒霉被高狗惦记上的无辜之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哪门子的道理?
    是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可是她一弱质女流,既打不过高狗,又找不到隐在背后的叛徒,她能怎么办?她可是失去了男人,失去了自家的顶梁柱啊!
    所以,自己好像除了怪杜家,把责任往杜家身上推,找杜家要补偿外,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怨怪的人,难不成她要去怪老天爷瞎了眼?
    都说柿子要捡软的捏,黄小旗的妻子不去记恨自己够不着的强大存在,反而把一腔怒火发泄在了余谷雨的身上。
    不过好在,这些失了家里壮劳力的妇人,倒不是全都跟这位小黄旗家的一样,中间还是有那懂道理的,她们忙就上来拉人。
    其中有个脸色苍白的瘦弱妇人带头劝慰。
    “黄小旗家的,你别这样。你家男人去了,我家男人也去了,我知道你伤心难过,我跟你一样也伤心难过。可是黄小旗家的,我们男人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河田军屯,保护家里的我们才去的,并不能怪杜家,要怪就怪该死的高狗,要怪就怪泄露了杜家消息的通敌贼人,杜家的也无辜,你打她骂她有何用?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有人跟着附和劝慰。
    “对啊对啊,黄小旗家的,你别这样,这一回我男人他们连带你家黄小旗走了,我们都很难过,可这位百夫长说的对,你不能因为那些该死的高狗惦记我们军屯的人,就把仇怨记恨到同样倒霉被惦记的杜家身上,这是不讲道理!我们活在这极北,本身日子就过的朝不保夕,而且我们的男人身为军户,他们天然的职责不就是保家卫国么?高狗杀来,他们站出来难道不是应该的么?你不能……”
    “不能什么?我看你们这群女人才疯傻了呢!好好的不找引起祸根的罪魁祸首麻烦,反倒是发过来说教我这个可怜的寡妇,好呀,你们不会全都被这杜家的收买了?或者是看他们背后有人……”,她扫眼冷冷看着先锋军的将士们,勾唇讥讽,“所以你们胆小怕了吧?一群怂货!”
    劝解的众人气结。
    “你!黄小旗家的,你怎么说话来的。”
    “就是,你怎么还能污蔑人呢!”
    “黄小旗家的,你这是看不起谁?”
    某人却嚣张的笑了,双手把腰一插,“怎么?只许你们说,还不许我讲大实话啦?”
    小黄旗家的格外嚣张,不愧是能跟小黄旗一块过日子的人,得理就不饶人。
    “我看呀,就你们这样的,活该你们家的男人去当垫背!”
    都说打人不打脸,人家好心劝解,这小黄旗家的竟然直戳人家的心窝子,一群失去了家中主心骨的妇人瞬间就怒了。
    “妈的,黄小旗家的,你的嘴巴是粪坑吗?说的什么狗屁话!”
    某人:“我就说,我就说,怎么地……”
    众人:“啊,我跟你拼了!”
    一开始还好好的局面,不知不觉的,这劝架的倒是跟吵架的打成了一团,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边上因着善良愧疚,一直站着任由黄小旗家发泄的余谷雨也傻了眼,很是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怔愣在了当场,连被听到消息后,踉跄着身体匆匆赶来的丈夫护在身后,余谷雨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边上看戏的人群中,有人发现事情不对了,赶紧就往秦宝生家里跑报信去了,等到了秦家把事情这么一说,秦宝生当即黑了脸。
    他倒是有心不想去来着,毕竟自己也没料到,当初自己那轻飘飘两句话,就会造成屯子这么巨大的损失与伤亡。
    事情发生后一清点伤亡,发现军屯一共死了二十多号壮劳力,其实他的内心也是懊恼的。
    当然,要是问他后不后悔,他不后悔。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只不过到时候他的计划会更周详一些,尽可能的只让罗大那一小旗的人遭殃就好,定会好好保护屯子里其他的人手。
    毕竟在极北,劳动力就是财富啊!
    被报信的催促着,秦宝生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抓着他的烟杆子动了身。
    往屯子口来的时候秦宝生还在想着,如今屯子气氛低迷,他要做的就是安抚人心,尽量一人打一巴掌就算了,结果到了地方,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还在纠缠的妇人,而是……
    看到余谷雨秦宝生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暗骂。
    刚才那报信的死小子,为什么不把杜家的平安回来的事情跟自己说?那该死的妇人打架,哪里有这个重要?
    秦宝生心下猛地一咯噔,一会子想怎么会这样?一会子又想杜家的是一个人回来的?一会子又使劲张望,试图从人群中看到余慧的身影……
    那该死的坏事小贱人呢?她在哪?莫不是也回来啦?高狗呢,那些传说中很厉害的高狗呢,怎么就放了她们回来?他们都是吃屎的吗?
    “秦屯长?秦屯长……”
    就在秦宝生惊惧交加的时候,身边喊他来的人发现不对,连连喊他,秦宝生这才猛然惊醒,赶紧收了脸上转瞬即逝的诧异,看向拉拽呼喊自己的人轻轻咳嗽了两声遮掩失态。
    对方不疑有他,赶紧指着依旧打的难舍难分的人群道:“秦屯长你看她们,这乱糟糟还得是您出面啊,不然这架怕是停不下来。”
    秦宝生的心此刻完全不在这,敷衍的点点头,都没看闹事打架的双方,清了清嗓子就呵斥出声。
    “这都闲得慌呢?马上天都要冷了,地里的庄稼还要是不要?有闲工夫在这打架,不如多去地里割点麦,也免得到时候秋粮交不上!”
    “屯长!”
    “屯长!”
    “都闭嘴,都给老子散了,散了……”
    眼下他心里埋着大雷,可没工夫搭理这群老娘们打架。
    那些妇人见秦屯长这般,知道秦屯长说的对,想到家里缺了壮劳力,田地的活却不等人,一个个脸上涌起焦急之色,便没再动手。
    反倒是被众人围攻,被打的鬓发散乱,脸都花了,衣衫也破了的小黄旗家的,见秦屯长不为自己做主,还逼着自己去割麦子,再想到死去的男人,她心里的委屈就股股冒出来,竟是不管不顾的往地上一出溜,跟个唱大戏的泼妇一样,啪啪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唱念做打起来。
    “啊,我不活了,不活了啊,都欺负我,都欺负我……当家的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啊,你婆娘我可怜啊,你为了军屯去了,你人才走,尸骨未寒啊,这些人就翻脸不认人了啊,当家的,当家的啊……”
    没法子,打架,她打不过;连赶来的秦宝生都偏心眼不为自己做主,她委屈啊!
    小黄旗家的这般撒泼,她这做派,反倒是惹得打架打的同样衣衫凌乱的一位知情妇人忍不下去了,停下欲走的脚步,朝着地上正拍着大腿的人狠狠吐了口唾沫。
    “我呸!黄小旗家的,我劝你也别哭了,什么叫你家黄小旗为了军屯去的?我呸!别人不知道你家底细,我当时可是看的真真的。”
    妇人满脸讥讽,语气也咄咄逼人起来。
    “就你家黄小旗,他哪里是为了保护大家,保护军屯去的?明明他是见状不好,见我们家的男人都去抗敌了,他个胆小怕事的悄摸在背后,背着大家伙,妄图带着你们全家跑路来着吧?
    你说你们一家子,胆小怕事就胆小怕事呗,跑路就跑路呗,逃命都还不忘了带着粮食呢!啧啧啧……
    说来也是你们命不好,你家男人命不好!
    要不是半道遇上暗中杀出的高狗要了你男人的命,哼!这会子指不定你们一家子都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
    “不,我们没有!你撒谎,你冤枉我!”
    “我呸!没有?没有的话,前头事发后,你们家门口的那一摊洒落的粮食你怎么解释?你敢拿你自己的命发誓,那些粮食不是你当家的带着跑路的时候,不慎一刀被黑衣人砍翻才撒了一地的?”
    妇人言之凿凿,后来军屯安全后大家清点损失的时候,大家自然也看到了黄家门外洒落的粮食,不由的,所有人信任的天平都偏向了妇人,全都一副鄙夷的目光看着小黄旗家的。
    一面倒的局面,让这个试图在杜家身上刮下一层油,好保证自己以后生活的女人再不敢叽歪,撒泼也顾不上了,一骨碌爬起来慌忙的就往外奔逃,一场闹剧这才算是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都散了, 散了……一群老娘们,我看你们是闲的dan疼,都给老子散了!都赶紧给老子下地割麦去, 回头要是交不上军粮,老子拿你们是问!”
    一场闹剧,最近在某人灰溜溜逃走, 某人心情郁闷不解的情况下散了场。
    再顾不上演好人的秦宝生, 因着余谷雨的平安回归,这只暗地里的老鼠浑身都写满看焦躁,气急败坏的回家。
    一进门,秦宝生把门摔的砰砰响,吓的屋内正在烧饭的他媳妇, 手里的锅铲都掉了。
    快速捞起锅铲, 回头见到自家男人阴沉的模样, 秦宝生家的关切的上前询问,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啦?”
    “滚!”
    秦宝生心情很差,这都火烧眉毛了,哪里顾得上他媳妇?态度越发恶劣。
    秦宝生家倒是关心他的很, 不顾丈夫的冷脸, 见丈夫情绪不对, 心下诧异,觉得事情不对头, 忙关切的还待再问, “当家的……”结果当初又被打断, 换来了她家男人越发暴躁的对待, “滚, 滚呐!老子让你滚你聋子啊,没听到?”
    秦宝生媳妇愣住,表情讪讪的,秦宝生看着越发不顺眼,暴躁的一把摔了门帘进屋,气呼呼的把手中心爱的烟杆子,砸了到炕桌上发出哐当响声。
    炕桌上断成两截的烟杆子让秦宝生媳妇感觉很不好,这样暴躁恐怖的男人,是她多年来从未见到过的。
    趋避厉害的心,让秦宝生媳妇再不敢多发一言,忙不迭的丢下手里的活计跑了出去。
    因着太过害怕,导致了接下来的接连好些天,秦宝生家的都不敢跟丈夫多言一句,秦家的气压很低很低,一触即发,压抑的秦家上下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直到这一日……
    因着亲爹发神经,怕招惹亲爹被打被骂的秦家幺儿根本不敢待在家里,每日一大早就跑出门去玩。
    这日,他才带着自己最好的俩兄弟在屯之后山完骑马打仗,忽的,屯子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热烈的欢呼,秦家幺儿被异样的欢呼说吸引,也不玩了,忙招呼着小伙伴往屯子里赶。
    将将跑到屯子口空地上,挤再人群里,他们就看到欢喜归来的人群,再听到身边人热泪盈眶的说着什么,先锋军厉害,什么抓到了高狗探子,还抓到了敌首的欢喜愉悦后,秦家幺儿眼睛都亮了。
    想到近些日子来家里古怪的气氛,想到导致古怪气氛的源头……秦家幺儿眼睛一转,急迫的想让亲爹也知道这个特大好消息也高兴高兴。
    毕竟亲爹一直把自己是个屯长,要为整个河田军屯负责的口号挂在嘴上,眼下他们屯子里的人平安归来了,大家伙都欢天喜地的,更是抓到了大坏蛋,自己更得让亲爹来看看,让亲爹也高兴高兴,指不定亲爹高兴了人就好了呢?
    这么一想,秦家幺儿抛下小伙伴撒丫子的就往家奔,气喘吁吁的才跑到院门口,秦家幺儿就朝自家紧闭着门窗的东屋上房放声大喊。
    “爹,爹,好消息,特大好消息,咱屯子里被绑走的人回来了!爹,爹,我跟您说,咱们先锋军好厉害,他们不仅把高狗传递消息的探子给抓了回来,甚至还抓了敌首回来呢!爹,爹,爹您听到了么?爹……”
    秦家幺儿兴冲冲的一边跑一边喊,才推开院门,东屋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哐当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的声音。
    秦家幺儿疑惑,下意识停住脚步,不等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前,忽的,家中屋门猛地被人从里头打开,屋子里一道风猛的刮了出来,刮到了自己的身前。
    不等秦家幺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胡子拉碴的秦宝生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此刻正紧紧抓着亲儿的胳膊,神情癫狂,双眼通红的追问。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老儿子,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秦家幺儿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眼前的爹好陌生,看着让人好害怕,秦家幺儿下意识想躲想逃,胳膊却被亲爹死死捏在手里,让他动弹不得。
    没办法,秦家幺儿只得哆哆嗦嗦的结巴道:“儿,儿说,说,好,好消息。”
    “不对!往后一句。”
    “后,后一,一句?”,秦家幺儿哆嗦着,努力忍着害怕不看眼前癫狂的亲爹,“后,后一句,后一句,是,是屯子里被绑走的人回,回来了……”
    秦宝生皱眉,焦虑暴躁的就像是只困兽一样怒吼着,“不对,再后一句!”
    秦家幺儿被亲爹吓坏了,猛地一个哆嗦,下半身不受控制只觉一股热意喷薄而出,尿滴滴答答的洒了满□□,浇湿了地面。
    “后,后一句,呜呜呜,我,我,爹,你别这样,儿,儿害怕!呜呜呜……”
    看着在自己手下哭的稀里哗啦的儿子,秦宝生烦躁的很,再闻到脚下传来的腥臊气味,再看儿子脚下被染湿的地面,秦宝生厌烦的把儿子一推。
    “算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子自己去看!”
    秦宝生丢下这么句话后,大踏步的就往屯子口热闹传来的方向狂奔,一边奔跑,他一边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不断的还原当初自己做过的事情反复验证,得到的结果依旧是如他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暗中还原倒推过无数次的结果一样,他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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