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反应过来后也忙追了出去。
    主仆二人沿着湿滑的青石板宫道快步往南走,跟在后面的双儿发现这是去太医院的路,不明白主子这是要干什么,即使心中有疑惑,但考虑到宫道上面人多眼杂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只好低头沉默的跟在自家娘娘身后往南走。
    约莫两刻多钟后,主仆二人就到了太医院里。
    太医院中的小太监瞧见小佟嫔过来了,赶忙恭敬的俯身行礼有些诧异地开口询问道:
    “小佟嫔娘娘一大早来太医院,不知是所谓何事啊?”
    “本宫嗓子疼,手心也不小心被簪子头给扎破了,想着早上没事儿就来太医院里找找掌院太医诊个平安脉,顺便拿几包药回承乾宫里煎着喝。”
    “奴才明白了,请娘娘跟奴才往这边来。”
    小太监点了点头就伸出右胳膊做了个往东请的动作。
    跟在小佟嫔身后的双儿听到自家主子这话,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掌院太医可是皇上的心腹呀!娘娘这到底是要干嘛啊!自投罗网吗?
    双儿抿着唇,惴惴不安地跟在小佟嫔身后一道进了掌院太医办公的屋子。
    坐在圈椅上伏案写药方的张太医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动静,一抬头就瞧见小佟嫔过来了,也有点儿困惑。
    一般情况下来太医院中的人大多都是宫人,哪见过有主位妃嫔亲自前来的啊?还是这种大清早,实在是太奇怪了。
    张太医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赶忙从圈椅上站了起来,隔着面前的长桌对着小佟嫔俯身行礼道:
    “微臣给小佟嫔娘娘请安。”
    “张太医快快免礼。”
    小佟嫔哑着嗓子对着张太医做了个掌心朝上的虚扶动作。
    张太医听见小佟嫔的声音就知道这是着急上火了,看见她掌心上明显被指甲给掐烂的伤口后,倒有些惊讶了。
    虽说他和小佟嫔不熟悉,但也知道这位娘娘平日里深居简出,是个很稳重的人,究竟是碰上什么事情了,才会被气成这样啊?
    小佟嫔转头瞧见领她进门的小太监已经出去了,赶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牛皮纸包,隔着长桌递给张太医,十分严肃地低声道:
    “劳烦张太医帮本宫看看这个小药包里盛的药粉是什么?”
    张太医听到这话,忙将萦绕在心头上的困惑给驱开,伸手接过小佟嫔递来的牛皮纸包,拆开看到里面黑褐色的药粉后,他不由皱了皱眉头低下脑袋仔细地闻了闻药粉的味道,又用右手食指沾了些粉末放进嘴巴里尝了尝,过了一小会后,他忙端起长桌上的茶盏漱了漱口,对着小佟嫔同样十分严肃地询问道:
    “不知娘娘是从何处拿来这药包的?”
    小佟嫔看到张太医脸上凝重的表情,忙眼圈泛红地说道:
    “不怕张太医笑话,这是前几年本宫的母族托人送到承乾宫的药丸子,说是叫‘生子密丹’,可灵验了,只要女人吃下就能生男丁。本宫当年生小六时就吃了大苦头了,即使再想要为皇上绵延子嗣也实感有心无力,昨个儿整理东西时恰巧翻到这药包了,就想着拿来问问您,这药真的那般厉害吗?说生男丁就生男丁?”
    张太医瞧着小佟嫔红彤彤的眼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往常总听说小佟嫔娘娘是个伶俐人,怎么如今瞧着也不太聪明啊?
    他用右手捋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叹息道:
    “小佟嫔娘娘,虽然微臣不能将这药粉中掺的药材全部给品出来,但是从品出来的几味药材上看,这药粉确实能够增加女人受孕的机会,但若是说保证生男丁,这可就是胡说八道的,生男生女是老天爷才能决定的事情,倘若真的有那般神奇的生男丁的药丸子,那么民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生下来就被溺死在水里的可怜女婴了。”
    “此外,微臣再多说一句,只要女子根据大夫说的稳住性子耐心的把身体调理好,这时机到了自然而然就怀孕了,倘若一个劲儿的去喝那些乱七八糟的汤药,吃一些偏方、怪方,好运气的话确实能怀上身孕,但好运的人凤毛麟角,大部分运气不好的人生出来一个怪物、亦或是绝孕都有可能的,是药三分毒,这话可不是一句戏言啊!”
    小佟嫔听到“怪物”两字心中就一痛,眼中也跟着泛起了一层水雾,若是她当年没吃这劳什子的生子密丹而是自然而然的怀上小六的,那么小六会不会就是健健康康的,不是一个天生手残呢?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做出了一个被吓到的表情,眼睛红红的看着张太医哑声道:
    “掌院太医还好本宫今日来问您了,这药粉本宫是万万不敢吃了,不过母族送来的药丸子大多都在长姐手里,张太医给本宫拿些治嗓子的药吧,本宫得赶紧拿上小药包回去给长姐说这话呢,全她也别吃。”
    张太医听到小佟嫔这话,脸上不禁露出来了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他又坐回圈椅上,拿起放在笔架上的狼毫毛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了几列字,就抬手把药方递给小佟嫔笑道:
    “娘娘拿着这方子让外面的太监给您配两包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趁热喝了,不出两天您的嗓子就好了,最下面还有一小瓶外涂的药水,娘娘让宫女们将药水涂在掌心的伤口上,伤口也会很快好的。”
    “行,本宫知道了,多谢张太医。”
    小佟嫔伸手接过药方低头扫了一眼就递给了身后的双儿,冲着张太医颔了颔首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一主一仆拎着几包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承乾宫后院的主殿后。
    双儿“砰”的一下子将将主殿大厅的红木门给关上,而后转身靠在红木门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顶着一脑门的冷汗对着小佟嫔不解地出声询问道:
    “主子,您为何要去太医院找张太医说这事儿啊?咱为什么不去储秀宫找皇贵妃说这事儿呢?”
    “咱去储秀宫干嘛?”
    小佟嫔心神不宁的坐回圈椅上,听到双儿的话,不由纳闷地出声反问道。
    双儿这下子被自家主子的反应给彻底搞懵了,她昨夜想了一晚觉得若是主子需要寻人帮忙的话,在这紫禁城中主子唯一能去找的人也就是皇贵妃了。
    皇贵妃起码是自家主子的表妹,她额娘赫舍里福晋还是佟佳一族的女儿,皇贵妃身上多多少少也流着佟佳一族的血,皇贵妃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承乾宫一脉和佟佳一族全部给大佟嫔娘娘陪葬吧?
    双儿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好懂了,小佟嫔忍不住苦笑着叹气道:
    “双儿,皇贵妃待我不错,没进宫前大姑姑待我和长姐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这件事情还是别把储秀宫给牵扯进来了,倘若。”
    小佟嫔用贝齿咬了咬红唇,眼神有些黯淡地继续往下低声道:
    “太皇太后本就不喜欢佟佳一族的女儿,倘若本宫这次也被两宫太后给发狠迁怒,落不着好了,本宫今后只能把小六托付给皇贵妃照顾了。”
    “太子殿下喊皇贵妃一声‘堂姨母’,小六不也喊皇贵妃一声‘表姨母’的吗?本宫要尽全力把小六从这腌臜事情里薅出去,太后娘娘年纪大了,皇贵妃就是本宫给小六找的退路了……”
    “娘娘,您千万不要说这种诛心的丧气话了”,双儿听完小佟嫔的话,眼泪一下子就又不争气的冲出了眼眶,她抬起袖子边擦着脸上的泪水,边愤恨地低声唾骂道:
    “这事儿明明就是大佟嫔娘娘做下的恶,凭什么她现在还吃的好、睡的香,像个没事人一样,咱就要白白在这里担惊受怕的?奴婢相信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明事理的人,绝不会将咱们承乾宫后院的人也给牵连进去的!”
    小佟嫔的眼睫毛颤了颤没有再吭声与双儿交谈,而是有些疲累的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乾清宫来人。
    另一厢,正坐在太医院中翻看古籍的张太医自小佟嫔走后就有些心神不宁的。
    聊天时他来不及多想,如今静下来后怎么总觉得小佟嫔的话中有深意呢?
    张太医抿着唇又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在铺开的宣纸一一把他从那药粉中品尝出来的药材给写了出来。
    只列出来了五种药材,张太医的眼皮子就狠狠一跳,忙从一旁把他先前翻阅无数医书才写出来的男子避孕药方给翻了出来。
    两张药方并排放在一起,张太医的眼前当即一黑。
    这两种药若是分开吃的话,倒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
    可若是将两种药混合在一起吃,那么两张药方中的几味药恰好就会混合产生让男人绝育的可怕药性啊!
    张太医想起小佟嫔临走前说“母族送的药丸子大多都在长姐手里”,他“唰”的一下就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实木圈椅“咣当”一下子就重重倒在了地上,张太医也顾不上弯腰扶椅子,将手里的两张药方子捏的紧紧的,快速往外跑。
    阖宫上下都知道这些年大佟嫔娘娘为了求子都快疯魔了,若是她手里有这种宣称能生男丁的药丸子还不得大吃特吃啊!
    她吃没什么,可是千万不能让皇上吃啊!
    张太医脸色惨白的捏着手里的两张药方子快速沿着青石板宫道往乾清宫跑去。
    因为昨夜惊雷劈乾清宫的事情,康熙一大早的心情就宛如上坟一般沉重,上朝时都板着一张俊脸,浑身散发着“朕不高兴!莫来惹朕!”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第二百九十六章
    早朝在一片极其诡异的气氛中匆匆结束后,康熙懒得看底下文武百官们的神色,就立刻从龙椅上起身带着梁九功快步回到御书房里批阅奏折。
    他这一批就是大半个时辰,连口茶水都没喝。
    昨天半夜梁九功可是亲眼目睹了皇上在知道后院里的那几株葫芦不慎被雷电给劈成焦炭时的锅底灰黑脸。
    虽然当初太子殿下和大阿哥亲手种葫芦时,万岁爷站在一旁看着略微有些嫌弃,可耐不住这葫芦确实长得好啊。
    如今一晃眼快十年过去了,小小的葫芦籽长出了成年人胳膊那般粗的葫芦藤,每年葫芦藤上都能长出来不少品质优良、表面光滑的玉白色小葫芦,微风一吹,满藤的小葫芦都跟着晃悠,在层层叠叠的碧绿色葫芦叶的衬托下,看着别提多喜气了。
    皇上没事儿时也会跑到后院里亲手摸摸葫芦把玩一下,哪成想这么多年都已经养成习惯的事情,突然“唰唰唰”几道闪电劈下来就把葫芦连藤带果的都劈成黑乎乎的焦炭了,莫说万岁爷看着心里头不高兴了,他看着那死去的葫芦藤心里头都觉得可惜的紧呢。
    “梁九功,茶!”
    康熙连着翻了好几本奏折,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忍不住有些烦躁的沉声喊了一句。
    站在康熙身后的梁九功闻言,忙俯了俯身就脚步轻轻地踩着侧面的御阶往下走,打算去隔壁茶房里给万岁爷泡一杯清热败火的茶。
    哪成想他刚刚走出房门,远远的就瞧见张太医手里捏着两张纸正着急忙慌的往御书房这边跑。
    掌院太医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平日里行事也十分稳重,哪曾见过他这般六神无主的模样啊?
    梁九功瞧见这一幕后,心里不由一咯噔,寻思着莫不是太皇太后或者皇太后有什么不好了?
    他也顾不上去隔壁给康熙泡茶了,忙抬起腿快步迎上去,伸手拦住跑的面红耳赤、满头大汗的张太医,眉头微拧的不解询问道:
    “张太医,您这是怎么了?出了何事咋看起来这般惊慌呢?”
    掌院太医扶着梁九功的胳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连着吞了两口唾沫润喉咙,觉得发干的嗓子能说话了,他才忙举起右手,指着御书房的门口对着梁九功焦灼地询问道:
    “梁总管,皇上在御书房里吗?之前微臣送来的药丸子皇上吃了吗?”
    听到不是预想中的两宫太后出事儿了的消息,梁九功就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不理解掌院太医这个时候跑来寻万岁爷干嘛,但他还是笑呵呵地说道:
    “张太医,皇上现在正坐在御书房里批折子呢,您二月初送来的药丸子皇上已经吃下了几枚,暂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那皇上去承乾宫时可事先服药了?”
    张太医自动忽略掉梁九功最后半句话,抓着梁九功胳膊的右手无意识的用上了劲儿,忙又紧追着询问道。
    梁九功不明白张太医为何要单独提起承乾宫,迷茫的点了点头补充道:
    “服了,皇上服下第一枚药丸子后就抬脚去了承乾宫正殿,让大佟嫔娘娘侍寝了。”
    “哎呀,完了完了,你快带微臣进去给皇上诊脉。”
    张太医听到了自己此刻最不愿意听的消息,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露出来了一副满脸绝望、命不久矣的神情。
    梁九功也被掌院太医的样子给吓住了,不敢再多问了,忙转身领着张太医匆匆往御书房里走。
    从昨夜开始就心情郁闷不已的康熙在连着丢开了七、八本废话折子后,终于看到了一封福建官员递上来的有用奏折。
    翻开奏折瞧见上面赫然写着,配备有精良火炮可以支持远程出海的五层大船的主体部分已经建造好了,顺利的话六月中旬就可以让人乘船下西洋了。
    康熙的情绪总算是好了些,嘴角也控制不住的往上扬。
    大船可以出海就意味着下半年他就可以派七弟隆僖到西洋国家逛一逛,把高产的土豆、番薯和玉米棒子都多多带回大清当种子,还能去找那神奇的能治疗疟疾之症的金鸡纳树了。
    他握着手中的朱笔快速在奏折的空白处写下一个“阅”字后,就将奏折给合上放在一旁,又拿起一本新奏折,还没有翻开呢,就瞅见梁九功回来了。
    可是梁九功手里没有端能解他口渴的茶盏,反而领着一个神情惶恐、胡子灰白的老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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