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批女师傅都是她亲自培训的,以后等到学院扩大后,她只会越来越忙,再也不可能细致地挨个培训。而且她担忧的是,温妃第一个带头请辞了,那么这就是打开了一个缺口,不出意外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几个干不下去或者不想干的人纷纷跑来请辞。
    如今虽然就只有两个班,但是该开设的课程都有,而且基本上都是每个女师傅带一门课,即便只有一个请辞了,倘若找不到下一个合适接班人的话,那么这门课就只好无奈先暂停下来了,耽误的都是这些小姑娘们。
    想到这些,晴嫣就忍不住有些泄气地往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归根结底一句话:学院缺人啊!缺真的热爱教学的好师傅啊!
    安嫔看到晴嫣有些苦恼的神态,扭头往窗外瞥了一眼,看到天色变暗了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晴嫣说道:
    “景妹妹,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晴嫣听到她这话也转过脸瞅了一眼天色,点点头道:
    “是该回去了,如今幸好这是算学课,不是旁的,我倒是能够将温妃的课给代一段时间,等放年假的时候多多物色物色些新人吧,学院得再招几个女师傅了。”
    “行,不过这接下来你可就有的忙了喽。”
    安嫔笑着说完这句话,而后抬起手将挂在门口红木衣架上的两个貂皮斗篷给取下来,一个递给晴嫣,一个披在自己身上,借着掀门帘的动作在景贵妃身旁低语道:
    “我看温妃身上绣了那么多石榴籽,看来她对这胎寄予厚望啊,不过和钮祜禄皇后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份稳重啊。”
    晴嫣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当初继后钮祜禄氏怀孕的时候说是为了皇后之位也好,为了保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可是足足瞒了三个多月,连两宫太后和皇上都给瞒了过去。
    如今温妃才刚刚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就让整个紫禁城都知道了,同样都是钮祜禄一族的女儿,皇上不想让继后钮祜禄氏生下嫡出的皇子,难不成就会对小钮祜禄氏生下的皇子用心疼爱吗?
    晴嫣想起历史上老十“草包”的名头,摇头笑笑同样悄声回道:“安姐姐想多了,小钮祜禄氏可是个聪明人,眼巴巴地盼了两、三年肚子总算是有动静了,可不一上来就喜悦地晕了头吗?想必等孩子落地她就清醒了。”
    安嫔听到景贵妃这般笃定的语气,虽不明白为何,不过还是挑了挑眉没再多说。
    待两人走出书房,等候在外面的白露和雪月两个心腹大宫女也一并朝着她们俩快速走来。
    晴嫣和李氏都没有乘坐轿辇而是伸手拢了拢斗篷,各自带着自己的大宫女沿着宫道往西边走去。
    忙碌的日子一晃而过,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晴嫣仿佛是打仗般忙得脚不沾地的连和小四玩耍的时间都没有了。
    等到喝完腊八粥,学院里的年终考试考完,直至腊月中旬,北五所放年假了,宫务处理完了,她才像是个连轴转的陀螺般停止旋转,彻底放松下来在自己的储秀宫里咸鱼躺着等待着过年。
    自从入冬后经常飘细雪,直至腊月二十五这日深夜里天空才飘起了鹅毛大雪,总算是有点儿“瑞雪兆丰年”的感觉了。
    晴嫣吩咐宫人用红泥小火炉温了一小壶春日里的桃花酿,懒洋洋地靠在偏厅的暖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端着翡翠小酒盅慢慢品着。
    三岁半的小四也盘腿坐在不远处,捣鼓着胤礽小年夜里送给他的礼物玩儿,母子俩一个喝一个玩儿,互不干扰。
    小太子送给小四的礼物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号望远镜,里面的俩镜片是赫舍里家的玻璃作坊生产出来的新品。
    望远镜的外形是仿照着框架眼镜的形状制作的,外壳使用的是触手温润的象牙白玉,不过为了防摔在几个关键位置上镶嵌了几片薄薄的金箔,在金箔的不显眼处烫上了两个小小的“胤禛”字形。考虑到小四人小可能在出去玩耍时会不经意间把望远镜给搞丢了,胤礽还特意吩咐匠人在镜筒两侧上贴心地挂了一条细细的金链子,方便小四挂在脖子上不遗失。
    自从前两日,小四收到这个礼物后可是兴奋的不得了,除了睡觉的时间都将小望远镜挂在脖子上,时不时地举起来放到眼睛上看看,或是仰头观察房梁上的雕花,或是跑到前院里查看银杏树上的鸟窝,就连白毛小京巴都被小四给搂到怀里举着小望远镜将它身上的毛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保小京巴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只跳蚤才被小四心满意足地抬起手放走了。
    整个储秀宫的宫人们都知道自家小主子最近沉迷小望远镜不可自拔。
    待小四用鹅黄色的柔软细棉布将望远镜的镜片给擦干净,再度将它举起来趴在窗台边往外看时,突然看到熟悉的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带着一个有些眼生的年轻女子迈过储秀宫门的木门槛匆匆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补上:7月25日的~
    还有一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四赶忙转过自己的小脑袋对着靠在炕头上的晴嫣惊喜地开口喊道:“额娘,额娘,二伯娘带着一个漂亮姨姨一起过来了。”
    “昌全额娘?”
    本在闭目养神的晴嫣听到小四的话,端着小酒盅的手一顿,一时之间想不通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呢,西鲁克氏怎么选择这个时候过来了?
    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她知道人家挑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大事儿,随即身子前倾将手里的小酒盅给搁在暖炕中间的小几上,而后弯下腰才刚刚将室内便鞋给穿上,白露就掀开棉门帘快速走了进来对着她俯身开口道:
    “娘娘,裕亲王福晋和纯亲王福晋来拜访您了。”
    “请她们来偏厅吧。”
    晴嫣听完白露的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纯亲王隆禧前年开春的时候大婚了,她曾听安嫔说过,纯亲王嫡福晋是和硕额驸尚之隆的长女尚佳氏,隶属汉军镶蓝旗,但是她们两人平素无半点儿交集,即使偶尔参加宫宴时,宗室福晋们和后宫嫔妃们也大多时候不坐在一块儿,她和尚佳氏可以称之为互相都听过对方名号但从未面对面说过话的陌生人。
    未等她细想为何这次尚佳氏会突然上门拜访了,紧跟着西鲁克氏就带着一个约莫比景贵妃小两、三岁身穿樱桃红色冬袍的圆脸姑娘撩开棉门帘走了进来。
    “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
    披着厚实压风斗篷的西鲁克氏和尚佳氏甫一进入室内,就看到穿着浅紫色旗装的景贵妃正笑脸盈盈地站在暖炕边上,立即齐齐俯身行礼。
    “快快起身吧。”
    晴嫣忙笑着几步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
    待看清她们俩戴在脖子上的海棠红色围脖和揣在手上的银红色手捂子都长得一模一样后,心中就有数了,能够使用同款的东西想必这两个妯娌间的关系应当处得很不错。
    念头极快地在心头上转过,她就又开口道:
    “你们俩快些把身上的斗篷给摘了来,到火炕这边暖活暖和吧,白露你快去泡两杯热茶再去小厨房中端几盘子刚出锅的热乎点心来。”
    “哎,奴婢这就去。”
    白露带着两个小宫女先将俩亲王福晋身上的斗篷给摘下来,扫干净上面的雪花,将其细致地整理好挂在门口的鸡翅木衣架上后就赶忙下去泡热茶、拿点心了。
    “小四脖子上挂着的小望远镜真漂亮啊。”
    西鲁克氏是储秀宫的老熟人了,知道七弟妹初次来储秀宫有些放不开,待拉着她挨着坐在暖炕上后就先打开了话匣子。
    “谢谢二伯娘的夸赞,这是太子哥哥送给我的。”
    小四看到西鲁克氏这么有品味,一来就眼尖地发现了他的新玩具,随即咧开自己的小嘴愉悦地冲着她解释道。
    “太子殿下自是兄友弟恭的好孩子。”西鲁克氏也顺着他的话感慨地往下说了一句。
    昌全两日前也收到了宫里太子堂哥派人送给他的小年夜礼物,是一艘精致的大海船模型。
    她听自家王爷说小太子是将宫里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按照喜好送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记给他亲近的大堂姐和小堂弟都送上了各自心仪的礼物,这种事情放在一国储君身上实属是非常难得了。
    挨着西鲁克氏坐在她左手旁的尚佳氏看着小四靠在窗户边,歪着小脑袋疑惑地打量着自己,不由有些脸发红。
    晴嫣看了一眼就知道尚佳氏是个腼腆的姑娘,见到自己的调皮儿子还打算用望远镜来看看人家了,忙开口喊道:“小四,你快点来额娘这儿。”
    小四听到贵妃娘娘喊他,也收起来了自己旺盛的好奇心从暖炕上站起来小跑几步来到晴嫣跟前扑倒她怀里,趴在她耳畔小小声地说道:
    “额娘啊,这个漂亮姨姨我不曾见过哎。”
    他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是如今偏厅里可是只有她们几个人啊。
    因此小四话音刚落,三个大人就全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本就有些害羞的尚佳氏肉眼可见的脸色变得更红了。
    晴嫣则不由心中一乐,想着她儿子还真是个小助攻啊,随即伸出手拍拍他肉乎乎弹性十足的小屁股纠正道:“小四,这个可不是姨姨,这是你隆禧王叔的嫡福晋,你该唤一声七婶娘才对。”
    小四知晓来人的身份后也半点儿不为先前自己喊错称呼的事情感到忸怩,立即从他额娘怀里翻了个身正对着西鲁克氏和尚佳氏落落大方地行了个晚辈礼,脆生生地自我介绍道:“七婶娘,你好,我叫小四!”
    尚佳氏头一回听到这种打招呼的方式,长得好还懂礼貌的小孩儿总是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的,纯亲王福晋也笑了笑对着小四柔声说道:
    “小四,你好,我是你小王叔的嫡福晋。”
    待这一大一小互动完后,整个偏厅原本稍显尴尬的气氛瞬间就活泛了下来。
    尚佳氏只是为人有些慢热而已,如今看到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自己身上了,她也顺势从暖炕边上下来而后从袖子中掏出来一张纸轻轻放在了景贵妃面前。
    晴嫣看到那近乎写满了一张纸的礼单,不由眼皮子一跳,心想如今都流行见面礼送长礼单了吗?
    下一瞬,她就听到尚佳氏柔声细语道:
    “臣妇听闻二嫂和小皇嫂平日里的关系甚好,一直想着来储秀宫拜访您呢,但无奈未曾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雪天路滑没有带太多仆人,等天晴了臣妇会让人将见面礼都给送到储秀宫的。”
    “福晋真是有些太见外了,您这礼物实在是太多,太贵重了。”
    晴嫣给对面的西鲁克氏使眼色,想要让她将尚佳氏给拉过去。
    初次登门就送她这么多东西,还选择在这大雪纷飞的天气里跑过来,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让自己帮忙啊。
    然而西鲁克氏则装作没看到一样,伸手接过白露递来的热茶自顾自喝着。
    “福晋你先坐下喝点儿热茶暖暖身子,有事儿的话慢慢说,若是本宫能帮的上忙的话肯定帮。”
    说完这句话后就抬起手将礼单给推到了暖炕小几的中央,态度很鲜明,若是超出她能力范围了即使送再多礼她也是做不了的。
    尚佳氏看到景贵妃的态度也跟着又做回暖炕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晴嫣搅着手里的手绢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不瞒小皇嫂,臣妇前几日带着儿子富尔祜伦去裕亲王府参加昌全的生辰宴时,恰好在昌全的床头上发现了一只精雕细琢的象牙白玉兔,知道那是您送给昌全滋养身体的暖玉,臣妇回府后吩咐人去全京城找了都没能找到能够和那只白玉兔可以媲美的暖玉,因此才想着厚着脸皮来冒昧地问问您手中可有多余的那种暖玉石能否腾给臣妇一个?臣妇知道那是从漠西蒙古得来的原石肯定价格不菲,但是臣妇真的很需要那种暖玉,无论多少银子臣妇都愿意购买的。”
    晴嫣看到尚佳氏眼眶都红了一脸焦急的样子,也在记忆深处将那座灌输有自己异能的白兔玉雕给扒拉了出来,那是当时昌全满两周岁回裕亲王府时,她按照他的生肖让人雕刻出来送给他的生辰礼。
    西鲁克氏听到尚佳氏最后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她的手而后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道:
    “娘娘可能不知道,富尔祜伦是七弟的嫡长子,去年十一月底出生的和昌全一样都是难产生出来的孩子。”
    “唉,他的身体和昌全当初一样,弱的不行整日里喝药和喝奶的频次一样多,平时七弟妹都不敢把他抱出房门,前几日她来王府里做客时,不放心将富尔祜伦独自留在家里就包的严严实实的一起带到裕亲王府了,没想到把那孩子放到昌全的床上后,他竟然主动翻身伸长小手想要去触摸昌全那只小玉兔,昌全说他冬日里最喜欢抱着那块暖玉睡觉了就也试着将它塞到了富尔祜伦的怀里,没想到那孩子也舒服地用脸蹭了蹭兔子头没一会儿就舒服地歪头睡了过去。”
    “七弟妹看到这一幕后当场喜极而泣,回到纯亲王府后就派人在满京城寻找同等品质的暖玉但都没找到有相同功效的,因此她今个儿才求了臣妇和她一起过来,想要问问您手上还有没有那种暖玉了。”
    尚佳氏听完西鲁克氏的话,想起儿子每逢喝药都得让奶嬷嬷捏着鼻子硬往喉咙眼里灌的样子,他身体弱几乎一整日都没什么动静,活力最大的时候却是他喝苦药汁拼命挣扎时,每当那时她儿子哭她也跟着在一旁心疼地抹眼泪。
    因为难产,她的身体已经不易受孕了,很有可能一辈子只有福尔祜伦这一个儿子了,但是她家王爷隆禧以后还可以有侧福晋、庶福晋,儿子是断断不会缺的,但要是她嫡出的儿子没有了,以后这偌大纯亲王府的爵位和财产都由庶子继承,那么她这个空有头衔的嫡福晋往后余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作者有话说:
    补上:7月26日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倘若是她自己不能生育也罢了,但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出来的嫡长子说不准哪天突然就在她怀里没了呼吸、断了气,这岂不是在生生地剜她的心头肉吗?一想到这些,尚佳氏就难掩心酸,晶莹的眼泪珠子也从眼眶中漫出来止不住地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往下滚落。
    晴嫣听到这儿也差不多搞明白,西鲁克氏为何会和这个七弟妹的关系处得不错了,原来两人经历相似,西鲁克氏怕是从尚佳氏身上看到了她以前的影子……
    晴嫣想着自己翻过来年就是二十二岁了,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尚佳氏,发现她顶多也就是十八或者十九岁的模样,虽说长了一张苹果似的圆脸,脸颊两侧也带了些软肉,看起来属于那种老人家们很喜欢的有福气的长相,但是她的身材还是非常瘦削的,露在外面的素白手腕本就不粗在袖口上的一圈蓬松白色兔子毛的映衬下就显得愈发纤细了,恐怕是连一个稍微大点儿的翡翠手镯都是挂不住的。
    虽说尚佳氏这个年纪放在当下来说是很正常的适育年龄,但在晴嫣眼中看来,则是刚刚成年身子都还没长好呢就做了额娘,母亲的身子骨都不健壮,那么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好呢?
    又联想到眼下的人均寿命也基本上才三十多年,晴嫣就止不住地在心中叹气,全都是时代造的孽啊……
    这时,白露也带着两个小宫女将从小厨房中拿过来刚刚出锅不久还冒着热乎气儿的点心一盘一盘地轻轻摆放在了火炕中央的小几上,还又贴心地另外拿来了两个玻璃小酒盅。
    晴嫣示意宫人们将湿润的白汗巾递给两个亲王福晋,而后伸出手端起一旁盛着桃花酿的酒壶挨个儿将两个小酒盅给倒满,将其推到坐在对面的二人面前笑着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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