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朝着盛空阳的眼睛而去,剑意锋锐凛冽,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卷上来,他下意识尖叫一声,边后退边把双手护在自己的眼前。
    但是那剑略过他挡住的地方,反而划上了他的领口,都不用使力,被掩盖住的玉坠就露了出来。
    盛空阳一愣,立刻伸手去抢,可是已经晚了。
    毫不犹豫地挑断悬挂玉坠的细绳,剑身一震,那玉坠就落到了沈惟舟的手中。
    盛空阳不顾自己的伤手,失态地朝沈惟舟扑了过去:“还给我!”
    “还?”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玉坠,沈惟舟摇摇头,“不是你的东西,就别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了。”
    凭什么说那不是他的东西!大长老的一切都是宗门的,他爹是宗主,那大长老的东西就是他的!
    一次扑了个空,盛空阳又要继续去撕扯沈惟舟,这次动手的不是沈惟舟,他被两个侍卫压了下去。
    “沈惟舟,你不能动我,我若是出事你和秦随一个都别想跑!你们两个人早就该死,你会死秦随也要死,秦国会灭,燕无双会难产而死……放开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娘是薛茹,她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惟舟没有开玩笑,也没有丝毫要改口的意思。他不打算招惹盛空阳和风九御,但他们却像狗皮膏药一样追着不放,非要让沈惟舟和一众无关人等为他们的“绝美爱情”添砖加瓦。
    毁了他一只手又想要他一条命,只是要盛空阳的双手和舌头已经是沈惟舟手下留情的结果了。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念旧情,而是怕麻烦。
    如果如今不在燕国,不在薛家和天算眼皮子底下,那风九御和盛空阳今天没的就是命。斩草除根,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真的要不留一点余地吗?”燕无双听着盛空阳的求救微微皱眉,她忽视了那句难产而死,权当是盛空阳死到临头发出的无差别诅咒。
    沈惟舟:“不要多想。”
    就在燕无双以为沈惟舟是想说事情不会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的时候,她听到青年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已成定局的事,就把它扭转到最有利于自己的那一面。”
    秦随和云子衍注定只能有一方站到最后,盛明儒选择云家,那风九御和盛空阳自然也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新仇加旧怨,现在已经不是沈惟舟愿不愿意的问题了,而是所有人都在沿着命运既定的轨迹往前走。
    不过似乎还是有人忘了,有命才有运。
    眼看着盛空阳即将被拖下去,沈惟舟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盛空阳如遭雷击,瞬间没了挣扎的念头:“凭你提前知道的剧情吗?”
    能众星捧月的活到现在,还被无数溢美之词所淹没,给自己安了一个多智近妖医术高超的人设,是凭他提前知道的剧情吗?
    还是被天道所偏爱的命运?
    到处犯蠢卖茶还能顺风顺水地活到现在,那所谓的剧情和气运都功不可没,更具体一点则是表现在与盛空阳亲近的人身上,都会或多或少地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制。
    就像之前的沈惟舟一样。
    但是很可惜,不管是沈惟舟还是秦随,又或者是夜莺,齐景轩,燕无双……甚至是安秋明,他们每个人的骨子里都不信命,他们都没有半点对命运既定轨迹的敬畏之心,他们只为自己而活。
    “不,不可能,怎么会有其他人来到这本书,我才是主角,我才是……”
    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的巨大恐慌从心底蔓延出来,如果现在有人能看到的话,就会发现有些细小如尘埃的金色微光从盛空阳身上流泻出,渐渐被庭院中孤身而立的青年吸引过去,有些还到了夜莺齐景轩等人的身上。
    盛空阳从喃喃自语渐渐变得疯狂起来,他拼命地想挣开侍卫的束缚去找沈惟舟拿回自己的玉坠和那把剑,但肩膀处的手掌如铁厚实,让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被拉下去。
    晚风拂过朱墙,裹挟着月色吹动柳叶,落在地上透成斑驳杂乱的树影。
    盏盏灯火之下,青年平静到近乎冷漠,看着盛空阳消失在自己面前,一如角色对调后在天算的他们。
    “……”
    处理好这两个人,沈惟舟又转过来看燕无双:“去秦国吗?”
    燕无双猝不及防:“什么?”
    “燕国于你而言并不安全,燕应霖没有成长起来,无法照应你,燕帝忽视你,二皇子对你虎视眈眈,”沈惟舟把当下的形势猜了个七七八八,“薛家想把你当成压制云家的跳板,云子衍知道你与秦随关系尚可,也不会偏向你,甚至还会落井下石。”
    说到这儿,沈惟舟微微一顿,乌眸里流露出几分笑意:“而且你不是知道吗?”
    燕无双一直在极力制止他们对风九御和盛空阳下死手,看上去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实则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尚未成长起来的幼弟。
    她并不在乎那两个人的死活,甚至也不太在乎秦随和夜莺的,她只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什么才是对她最有利的,什么才是最适合她的决定。
    如果风九御和盛空阳死了,沈惟舟和秦随可以回秦国,要说有什么报复也要之后再说了,但是见死不救的燕无双就会成为薛家和天算最好的发泄口,承受他们所有人的怒火和手段。
    燕无双想活着。
    就如同当日在禹城一样。
    “我没杀他们,但是也没留手,盛明儒和薛夫人不会放过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次联姻已经被秦随破坏掉了,这次呢?公主想要下嫁,把命运托付给豺狼虎豹?”
    燕无双眨了眨眼,不答反问:“你说你没留手,那为什么不废掉风九御的内力?”
    盛空阳也就算了,全靠世家和宗门的吹捧,离了光环纯废物,但是风九御能走到今天凭借的确实是出色的实力,沈惟舟只是以牙还牙替夜莺出了口气,但是就这么放走风九御,不怕放虎归山酿成大祸吗。
    齐景轩和夜莺站在一旁,看似不在意,其实也悄悄竖起了耳朵。尤其是齐景轩,他在沈惟舟替夜莺报了仇之后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还是觉得沈惟舟不值得秦随那么付出。
    沈惟舟没说话,只是轻轻抬手,挥岀一剑。
    三人合抱的大树微微晃动,经冬未落的枯叶和初春新绽的青芽一同簌簌而落,月色与灯光交融斜斜打在沈惟舟侧脸,青年眉目如画。
    就算不废了他又能怎么样呢,再给他一次机会,沈惟舟依旧会是那个站到最后的人。
    世人皆知风九御是天才,但天才也是分等级的,风九御引以为傲的天赋和刻苦在沈惟舟面前,一文不值。
    毒已经解了个七七八八,彻底恢复武功对沈惟舟而言是迟早的事,自己经历过那种浑身无力受制于人的痛苦,所以沈惟舟不会毁风九御的武学根骨。
    毁了风九御太简单也没意义,要找就找罪魁祸首,也就是——
    “盛明儒。”沈惟舟神色淡淡地收回剑,“下次再见他的时候,希望他还能保持住他那伪善的面孔。”
    燕无双点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告诉沈惟舟:“这也是我的答案。”
    “我是大燕的长公主,皇权斗争和明枪暗箭的厮杀是我迟早要经历的,我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明艳的少女好像突然沉稳了一般,“我想过很久,但是舟舟,我不能和你去秦国。”
    她要留在燕国,哪怕是最后死在肮脏的争斗中,也要为这天下清平画上属于自己属于大燕的那一笔。
    虽然大家都没说,但燕无双知道,最后那场决战不会让她等太久的。
    燕国腐朽至此,皇室已经无法力挽狂澜,秦随想尽办法为她谋划,最后却也只是告诉她,除非燕国改姓为秦,要不然只要世家还在一日,燕国皇室就只能当世家豢养的狗,成为蒙蔽民众的吉祥物。
    日积月累,世家扎根名为权势的土壤太久了,燕帝或许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自暴自弃从韬光养晦的明君变为如今的颓废模样。
    “父皇不想燕国就此覆灭,但是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燕无双张开手,一片落叶打着旋,悠悠停在了她的掌心,她的声音很冷静。
    “秦随给我看了很多东西。西南一带闹饥荒,百姓易子而食,吃观音土涨腹而死;临宁城瘟疫瞒报,当地的官员是世家后代,命人封城自己全家出逃,十万人活下来的不到一千人,还有……”
    百姓过得苦吗?
    苦。
    跟世家有关系吗?
    有关系,但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春江楼的饭菜依旧是吃一半扔一半,纨绔们依旧大把大把地给青楼赌场撒钱,千金难求的布料被小姐夫人们当垫脚,哪怕是这样,他们也依旧吝啬施舍给百姓一粒米,一口水。
    说到最后,燕无双的声音有些迷茫起来:“可是不该是这样的,秦随带我从江南回到望京,他一直在杀人,可秦国的百姓……”
    秦随一直被天下传闻成可止小儿夜啼的暴君,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甚至连秦国的百姓官员们也在咒骂他,说他不得好死,但是秦国的百姓偏偏都活的很好。
    没有眼底青黑,没有面黄肌瘦,没有缺衣少食,什么都没有。
    倒是也没有大富大贵,没有无忧无虑,但是百姓都在很平淡又很安稳地活着。
    他们活着。
    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秦随带来的人不少,现在都牵着马候在府外,秦随被安置在了一辆低调的马车上,众人只等一声令下,便可护送陛下回京。
    燕无双用力地朝翻身上马的青年挥了挥手。
    “秦随给我留了人的,放心吧。”
    若史书注定要翻过这一页,那就让他们共同来当这执笔之人。
    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燕无双应该也不会后悔。
    她是大燕的长公主,她是大燕的子民,她应该像秦随护佑秦国的百姓一样,为了燕国的百姓不遗余力。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了。
    隔着人群,燕无双看了齐景轩良久,久到眼眶都有些泛红,但那小将军却始终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故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黑夜里,燕无双带来的人水泄不通地围住这条街,给他们拖延着回家的时间。
    拖不了太久,但能拖一点是一点。
    山水相逢,后会有期。
    “可不要让我失望啊,陛下。”低低的女声消散在空气中,“您可是答应我,等您大婚的时候要八方来拜,万国来朝,还要给我的随份子打个折。”
    她等着那一天。
    “来人,收兵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秦狗:我帮你拿下燕国,你随份子随多点
    燕无双:成交
    ——
    第110章
    沈惟舟带着秦随昼夜兼程, 沿途山高水远,幸好有人接应, 众人不停地换马匹换补给, 身后的包袱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几乎是一刻也不曾歇地回了秦国。
    其实以沈惟舟如今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如此长途奔波, 但一来不知后方追兵何日会至, 继续留在燕国始终是不安全,其二就是……秦随一直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年轻的帝王一日比一日更困倦,明明刚走出邺昌不久就醒了一次, 却在短暂地进食和休憩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此后就一直是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有时候秦随醒来, 那双漂亮而凌厉的凤眸对上沈惟舟, 冷冽的杀意倾泻而出,会让沈惟舟生出一种难言的陌生之感, 但也不过就是一会儿, 男人就又恢复了那副湿漉漉的虚弱模样, 低声叫他昭昭。
    半点也没有帝王的模样。
    齐景轩和夜莺都没眼看。
    当然,沈惟舟见惯了秦随这副模样,自然不会被他就这么糊弄过去, 他找来被自己强硬带上的王大海和不知底细的安秋明,可他们给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秦随没事, 只是身体比较虚弱, 心神劳累, 需要静养。
    沈惟舟没有全信, 他始终忘不了秦随有一次醒来时那种冷漠又平静到极点的眼神, 连秦随快要死亡时都没有出现过的眼神,不是可以简单到用做了个噩梦来搪塞的。
    但听了秦随的说辞之后,沈惟舟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就像他有系统和弹幕是个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一样,秦随身为帝王秘密自然更多,他想说的时候自己会说的,不想说的话沈惟舟问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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