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一直没等到景山,就走了。景山却是晚上回来的,仿佛行尸走肉,一路踉踉跄跄。自出殡队下山众人就没见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上待了一下午。
    房间里,李成功老婆和李成功一边说话一边焯肉,把肉夹出来后,端着开水随手往外一泼。
    夜深了,天恒院众人只听到景家那边传来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恶鬼叫魂。
    李成功老婆和李成功催了好几遍,让景山出来。
    “你出来啊,咱们去医院看看嘛!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李成功对他老婆道:“要不给肖芳打个电话?”
    李成功老婆呵了一声:“打什么呀,那母女俩怎么可能还管景山,他们心里恐怕恨不得死的是这屋里的玩意儿,打了也白打。”
    李成功又去敲门:“景山你出来啊,你真不去医院看看?”
    仍然没有反应。
    李成功老婆拉住他:“算了,别叫了,不治就不治了,省了这几个钱了。”
    李成功也不是非要给景山治,再说也不全是他们的错,景山自己闯过来的。
    俩人便没再催景山出来,自行回了家。
    李成功老婆被景山吵得一直睡不着,到了半夜隔壁的叫声没那么惨了才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但紧接着又被隔壁开门的吱呀声吵醒。
    旁边李成功睡得像头死猪。
    李成功老婆气得踹了他一脚,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看看隔壁到底怎么了。
    李成功老婆走到窗前,小心拉开一点窗户,望向外面。
    院里乌漆抹黑,什么也看不清,但昏暗里有一道灰色的影子,佝偻着,捧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嘶嘶抽气,一边踉跄着往外走,到了天恒院门口处,还砰地摔了个狗啃屎,那灰影挣扎半天才爬起来,又继续往外摸去。
    李成功老婆想起晚上泼的那锅水,几乎一滴不落都在景山脸上。
    景山惨叫了半夜,那其中的煎熬痛苦李成功老婆想象不出,却觉得,活该!
    第77章
    温华园自从盗窃案后, 安保堪称固若金汤, 不像以前门禁之后, 要是有人要进小区,非得把嗓子吼破才能把保安喊起来。
    现在却是轮班制, 每晚都有人守夜,门禁之后查得更严,保安室装了监控,谁敢打瞌睡就等着上面扣工资吧。
    这晚守夜的俩人, 未免犯困,抹了好几次风油精,还说了几句荤话提神。
    其中一人注意着门外, 荤话说着说着突然暴起:“什么人?”
    另一人跟着冲出来。
    然而来人溜得很快,俩人只看到这人佝偻着的背影,几乎眨眼消失在了路口。
    最先看到来人的保安出了小区, 盯着那背影看了一会:“瞧着有点眼熟, 好像以前也来过。”
    另一个走到他身边:“都溜了, 应该没什么事吧, 这要出事了,咱们也得扣钱的。”
    当头的保安也有点不安,扭头,却见保安室的窗户上放着一样东西。
    他走过去拿起来一看。
    那是一个皱皱巴巴的纸封, 封壳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请帮我转交a4六单元302, 很重要。”
    他身后的保安不安:“不会是什么威胁信吧?”
    “拆开看看?”
    “不行, 这是给业主的, 还是通知业主吧。”
    、
    早上,肖芳正要去网店上班,刚到门口就被保安叫住了。
    “肖女士,这里有你的信。”
    温华园业主不多,保安几乎都认了个脸熟。
    “我的信。”肖芳奇怪,“谁会给我寄信?”
    保安室还没轮换,仍是昨晚那两个,其中一个道:“不知道,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送来的,你看看是不是什么威胁信,要是威胁信我们马上报警。摸着还挺厚的,你们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能得罪什么人?肖芳一头雾水,接过信看了眼字,直接拆开。
    信封的确很厚,而且宽大,说是信更像是纸包起来的一团玩意。
    拆开后,先露出来竟是一本老旧的房产证,肖芳还来不及细看,纸包里掉出了一样东西砸在地上,肖芳低头一看,竟是一串钥匙。
    保安帮肖芳捡起来:“这是来给你送房子的?”
    肖芳心里已经对谁送来这些东西有谱了。她没再继续翻下去,对保安道了谢,快步往外走,仍要赶去网店工作。
    只是她还没走远,身后保安室传来两个保安讨论的声音:“卧槽,快看报纸,昨晚南城区荒地那边居然发生车祸了,车主反复碾压被撞的人,这他妈也太狠了吧。”
    肖芳揣着那包纸赶到网店,大部分员工都已经到了。
    大家都知道肖芳家里出事了,工作的时间也从初五推迟到了初六,肖芳一进来,就纷纷和她说些安慰的话,让她节哀。
    肖芳没说什么,只让大家自去忙,又坐到一旁打开手里那捧纸。
    房产证上是景山的名字,已经有些泛黄了。房产证下压着的是一本存折,最新的数据显示只有两千块钱。存折是肖芳和景山没离婚时共用的,密码肖芳知道。
    另外就是一串钥匙,显然是那套老房子的。
    肖芳仔细看完,刚想把东西收起来,一个人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出事了肖妹子出事了啊!”
    肖芳抬眼,李成功老婆几乎是扑在肖芳腿边,她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肖妹子,你看这则消息。”
    肖芳扶住她:“没事,你别激动。”又顺着她指的看过去,只见报纸上偌大的几个字。
    无脸男深夜被撞,惨遭肇事凶手反复碾压身亡。
    报纸上配了几张醒目的图,但图却很模糊。
    李成功老婆颤着手指着图上的死者:“这件衣服,这件灰色的衣服,他昨晚上穿的,还有这条裤子,黑色的裤子,应该也没有错。新闻里说他面目模糊,也对的上,因为他昨晚上突然闯到我平时泼水的地方,被我泼了一锅开水,我让他去医院,他躲在屋里死活不出来,后来半夜跑出去,也不知道去干嘛。结果死在了你们这边,他是不是来找你了?”
    肖芳让她冷静,拉起她,让她坐到旁边,自己盯着报纸,逐字看过去。
    新闻大意是,死者深夜走在南城区荒郊的马路上,被一个酒驾的醉鬼撞到,醉鬼怕死者死得不够彻底,下车查看后又上车来回碾压死者,最终将死者轧得肠穿肚破面目全非。肇事者在出南城区的时候开车冲下高架桥,警方赶到时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经查,肇事者是个有前科的强奸犯。
    死者的脸有大面积烫伤,看不清面容,目前还没有家属认领尸体,还请家属看到新闻后与警方联络。
    底下还有几张血腥的照片,报纸可能是有意的,拍得非常模糊。
    肖芳瞥了一眼,强忍住想吐的冲动,除了恶心,竟没有半点难受的情绪。
    李成功老婆观察肖芳好一会,忐忑地问道:“是他吧,怎么会这样,肖妹子你说怎么办?你要不要和景鲤说一声,去警察局看看?”
    肖芳把报纸放到一边,道:“先忙吧。”
    、
    景鲤还不知道景山出车祸的事,也不知道景山送了房产证过来。
    她待在书房,耽误了这么多天,终于拆了江景行差金远送来的信。
    抽开后里面只有一张白纸,前面是借条模板,留了两个空给她填。
    一个是数额,一个是落款。
    景鲤有些想笑,翻到背面,却愣了一下。
    “推荐推出甜品:koi fish。”
    koi是个陌生的单词,但不查,景鲤也能推测出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扬起嘴角,翻出一本书,小心叠好纸夹了进去。
    本来这天景鲤是要留在家里继续准备开店事宜的,却被肖芳一个电话叫了出去。
    到了网店楼下,肖芳给景鲤看了眼报纸。
    “去不去警察局?”
    景鲤看完只觉反胃,把报纸还给肖芳:“你给点钱给邱姨,让李成功去或者让她找人去,祁山上挖个坑埋了吧。”
    肖芳看向景鲤。
    景鲤和她对视一眼,忍不住道:“妈,我已经尽力了,我真的没办法……”
    肖芳摸摸她的脑袋,打断了她:“没事,那就妈妈来处理吧。”
    景鲤嗯了一声。
    她对景山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她几乎没从景山身上感受到过一丁半点的父爱,这个人从头至尾,都让她很恶心。
    看完江景行信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肖芳又把景山送来的房产证、钥匙、存折塞给景鲤:“他昨晚上送到小区门口的,你拿回去吧。”
    景鲤哦了一声,看了两眼,还是接了过来。
    肖芳又摸摸她脑袋:“别想了小鲤,事情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景鲤点点头。
    但到了饭点,她还是没什么胃口,潦草吃完,牵着小白下楼,往前门走,还没到临春路正路上,就已经听到喧哗的人声。
    景鲤有一段时间没出来了,而且过年这段时间,大部分人都回家团圆去了,现在初六,可能店面才开。
    商业街竟已经完全开起来了。
    景鲤牵着小白一路闲逛,慢慢忘了景山惨死的事。
    服装店、饮食店、手机店……西河路靠近临春路这边竟还开了家大型超市,都热热闹闹,新年促销的广播与音乐交响混杂,大街上人来人往。
    临春路这边的店铺基本都是小吃店零食店,人竟比西河路还多,摩肩接踵。可能打工回来过年的和本地常驻的一个不落都来了吧。
    路边设了休息的长椅,景鲤走过去坐下,捡起椅子上一张传单。
    印的是西河商业街开业的消息,传单用的是光洁平滑的铜版纸,入目就是吸人眼球的“跳楼”折扣,传单上还列举了商业街引进的各种品牌,从吃、穿、家用再到玩、乐应有尽有。内容虽多,却不花哨,还很能让人get到重点。
    景鲤的确不太清楚西河路到底是今年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但看了这张传单却突然有印象了。
    西河路在她前世,应该是她暑假的时候发展起来的,因为她暑假在大街上还收到过西河路开业的传单。
    那张传单简陋,远没有现在这么高端有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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