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当兵期间没什么好说的,相信各位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过很多人说当兵是在浪费时间,其实我不这么觉得。在里面我学会不少东西,文书处理、应对进退,也认识很多人。当然,要说这些东西在外面也可以学的会。但是既然这是无法避免的役期,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能学的先学一学。
    重点是可以五点下班就回家,很有上班的感觉。
    啊!顺带一提,因为我是单亲独子,又因为妈妈心脏不好,需要人在旁照顾。所以我申请了替代役和提早退伍。前后加起来我只当了三个月的替代役,在乡公所帮忙打杂。比现在四个月的军事训练役还短,更不用说和我同年的都在当一年兵。
    退伍后的我也没有面临到找工作的问题,妈妈的茶庄就是我的工作。起初妈妈也有待在店哩,教我货要怎么批、怎么摆,帐要怎么计比较一目了然也比较详细,面对客人又该如何应对和招待。
    「客人绝对不是至高无上的,但我们做为一个商人,就要用专业和服务来取得回冲和口碑。」现在喝茶叶的人越来越少,来光顾的也大多都是熟客。
    那个和我同时毕业的她,在我服役时找了一份正职的工作,却在试用期快结束时辞去。
    只因觉得累和做不习惯。
    知道我退伍后,她也长时间的待在我店里。
    『你都不用跟男友约会还是上班的吗?』有天我实在看不下去的问。
    「男友在饭店上班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下班都十一、二点了。」正在看晚间新闻的她随口回我。
    『偶尔也去探个班,关心一下吧?』
    「探班这种贴心的事,我做不来。而且他在内场很忙,哪有时间理我。」
    『那工作呢?』
    「内场啊。就帮主厨备料、摆盘还是洗碗什么的,然后偶尔煮些配菜这样。不过他差不多要辞职了吧,要出来实现梦想了。」她还是看着电视对我说。
    『不是他,我是问你。』
    「做不来啊,又拘束、又麻烦,钱还这么少。」
    『工作不都是这样吗?』
    「如果是的话,那我一辈子都不要工作了。」
    『那你要干嘛?喝西北风哦?』
    「开玩笑的啦,搞不好快可以出国了。」
    『钢琴家哦?』
    「对呀,说出来吓死你。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个义大利的交响乐团在甄选,我通过初选了,现在等复试通知。」
    『那不是更应该加强训练吗?不然去到国外没过怎么办?』
    「呸呸呸!你好烦哦,还诅咒人家。」
    『我知道一定会有压力,可是如果一再逃避,最后要抱佛脚可是会来不及的哦。』我看出她的顾虑和迷惘。
    之后她依然专心看着新闻,但上下嘴唇不再分离,只是紧黏着不说话。希望她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之前她提到的交响乐团是她妈妈透过关係去牵线的,她虽然以前很嚮往出国当演奏家,但现在有了机会却有点忐忑不安的感觉,希望只是我的错觉。而她之后却都不说话,回家前的她连一句:「我走了。」都没说就离开了。
    隔天中午我吃着便当,店门口突然停了两台货车。车上下来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生,在门口似乎正讨论着什么。然后其中一位就开始用工具弄着店门旁的玻璃幕墙。
    『你们在干嘛?』放下便当,我赶紧衝出去制止。
    他们一眼都没看我的继续动作,好像正在裁量这个玻璃幕墙的大小。正当我要再更靠近一点去阻止时,手被后面的人拉住,瞥见那个手錶,是昨天赌气不说话的大小姐。
    『你在干嘛?』或许我真的被吓到,口气有点差的说出这四个字。
    她拉着我往外走,走出骑楼指着后面那台货车上的钢琴,然后又指了指店里。
    那架钢琴因为被外墙挡到,所以我刚刚在店里才没看见。那是她家里的钢琴。
    『要把钢琴搬进去是吧?你也要先跟我沟通吧?』我对着她发牢骚,了解事情后也就没这么生气了。
    没想到她头一撇哼了一声。
    『不是吧?还再生我气?』她听到后,头是撇回来了,不过却是对我吐舌头。
    『天啊,我会这样说是为你好啊,嫌我烦我闭嘴就是了。可是这样的大工程,总要跟我商量吧?』
    原本拉着我的那隻手松开后,大拇指和食指压着我的上下嘴唇,在上面做了一个拉拉鍊的动作,最后还在我嘴唇前比一个一,要我闭嘴的意思。
    『我真的会被你打败。』闭着嘴看着工作人员把玻璃卸下来后,搬运工把钢琴搬进去,然后工作人员再把玻璃封回去。在他们都离开后,我忍不住对她说。
    「是你自己叫我不要逃避的啊,我把钢琴搬过来这练习你又不准,你这个人很囉唆欸。」
    『不是不行,是应该要跟我沟通一下吧?这样的大……动作。』嗯?等等,我怎么没有想到可以这样?
    「哈囉?知道自己错了,开不了口了吗?」回过神才发现她的脸离我的脸不到五公分。
    『你那玻璃工人的电话给我。』我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后推。
    「干嘛?我不要搬回去哦!」
    『不会让你搬回去啦,给我就对了。』
    「那个不是玻璃工人啦,他们是包工程的。是我爸在军中的朋友退伍后出来开的。」
    『那更好,我有点工程想要拜託他们。』
    「要干嘛?」
    『才不告诉逆勒~。』说完对她吐舌头。
    「小气鬼,幼稚鬼。」她拿出手机边操作边碎念。
    「传给你了啦,我要去练琴,别吵我。」
    在工人还没来的这几天,我反覆思考着该怎么做会比较好。妈妈那边知道计画后表示没意见:「店已经交给你了。店长是你不是我,不过还是谢谢你先问过我意见。」袁翎也还是一直都在店里练琴,其实也不坏。有钢琴可以听,让我心情好很多。一些常客也表示这样很有环境气氛。
    「很棒的中西合併啊,中国古文化配上西方古典音乐。让我这种粗人都觉得文化素养提升不少啊。」吕大哥来的次数也变多了。不过其实也只是来偷懒的吧。
    袁翎也不只沾沾自喜,时不时就跑来和我炫耀自己的好处。然后她也把想法动到了钱的上头。她搬了一张椅子放钢琴旁边,上面摆着一个小箱子和一张纸「点歌一次五十,若不会弹则退费。」上面这样写着。
    『把我的客人当客人,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有钱大家赚。」
    『做为场地提供者,就当你第一个客人吧。』
    「要听什么?」她停下本来在弹的曲子。
    『<梦中的婚礼>。』
    「哼哼哼,我就知道。」她一副早就看穿一切的自傲表情。
    『你又知道了?』
    「毕竟你能说出的曲名也就只有这首而已。不是教你了吗?自己弹就好了啊。」
    『那钱退给我,我自己弹。』我蹲下,试图把钱取出来。
    「欸!不行哦。出租我使用中的钢琴,一首曲子要价两百。你还要补齐才可以弹。」
    『奸商。』
    「付不起就别装阔。去去去,泡你的老人茶去。」她从钢琴椅跳下,把我拉起并推向茶桌。
    啊!!都忘了刚刚有注入热水。这泡太久也没办法喝了。
    「欸,你知道为什么这首叫<梦中的婚礼>吗?」她边弹边问我。
    『不知道耶。老师,请解惑。』把泡太久的茶倒掉之后再重新注入热水。
    故事发生在一个叫梦的国家。那里有着一个传说。他们都相信一个人在最幸福的时候死去,那么他的灵魂就会成为一颗流星。男主角永远都不能理解这种想法,「离开心中的爱,那么幸福还能存在吗?」直到他遇见了女主角,那时候他们才十四岁,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但他万万没想到,她是梦之国的公主,更没想到他们能成为好朋友。但是男主只是一介平民,这样悬殊的家庭背景,也註定着他们不能在一起。
    虽然如此,男主还是在某天提起勇气,和心仪的公主表白。答案显而易见,男主悲伤的离开梦之国到外处流浪。
    就这样在外流浪六年的他,又回到了梦之国。这六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她,但始终放不下。六年来,他到处习剑、学习技能,成为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冒险者。但心中的那个她从来没有消失过。所以他决定回来看看,如果还能见到她该有多好。
    路途漫漫,他用了两天一夜回到这个,充满她回忆的所在。但当他踏进城门时,发现竟然没有门卫。城内也掛满着彩旗,像是有什么节庆似的。于是他随口问了一个路人:「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是冒险者吧?今天可是我们梦之国的公主和邻国的王子成亲的大喜之日!」虽然已经碎过一次。但他这六年来,呵护填补的心,又再次支离破碎。
    他赶紧前往记忆中的大教堂,还好有人群可以轻易辨识。不然他可早忘记教堂在哪了。他站在人群中和眾人们一齐等带着。当王子和公主牵手走出王宫时,顿时人声鼎沸。大家无不开心欢呼着,像是自己的大喜之日般狂欢。他也知道,又是该离开这国家了。这次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吧,或许真的该放下了。
    当公主和王子经过他面前时,他和公主四目交接。忽然,他拨开人群往前衝。卫兵当然不是一个资深冒险者的对手,还没拔起剑的卫兵就已被撞倒在地。他衝到公主面前张开双手,看着满脸惊恐的她。
    「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他轻轻的说道。
    语毕,他随即感到背部一阵疼痛。他被多隻利箭刺穿。
    「保护公主!」他仰天大喊,然后缓缓的跪在地上。
    原来他在进城时就发现有几名行踪诡异的弓手。
    等到他再次张开双眼时,她穿着婚纱,一脸幸福的注视着自己。在他们旁边,还有天使为他们唱着祝福的歌曲。
    「是梦吗?」他马上感觉到。「有梦,我也足够了。」他握紧她的手。
    一道流星划过城堡上的天空,像极了一滴幸福的泪…。
    『为了自己所爱之人牺牲性命啊,确实可以赚人热泪。但之后呢?公主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和王子的婚姻也不会幸福吧?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三个人的不幸。不!搞不好更多,婚姻不满后如果爆发两国的战争呢?然而这一切都只是……。』
    「停!!!」她站起来大喊。
    「你真的…你…唉。」她跺了一下脚,叹了一口气。坐下来继续弹。
    如果我解读的没错,她刚刚的想法应该如下:
    「你真的是爱情白痴欸!那么美的一个故事被你破坏成这样,理性也要有个限度好吗?啊,你是林紘翊,算了。当我没说,我也习惯了。破坏情调的王八蛋,唯美的东西都被你说成现实的丑陋,不理你了!」
    不过一瞬间可以说出这么多话吗?会不会只是…
    「忍耐。」
    「临界点。」
    「忍无可忍。」
    「林紘翊。」
    「无奈。」
    「放弃。」
    这样的心态转变而已?
    不!她是女人,女人的瞬间爆发伤害是很高的。所以这个假设成立。
    「请问是林紘翊先生吗?」门铃响起后是上次来拆玻璃的工作人员。
    『对,是我。』把刚刚的揣测拋到九霄云外,站起来我说。
    「现在方便开始工程吗?」他看了一下正在弹琴的袁翎。
    『当然方便,请开始吧。』
    还好只是小工程并不会太久,只消半天。只是把上次被拆下来的玻璃完全去掉,然后在外面加装个吧檯而已。
    「原来是想要卖手摇饮料啊?卖什么关子。」工人走后她说。
    『要来帮忙想menu吗?』
    「你没想到就先做了吗?」
    『只想了一些,感觉还不够。』我拿了这几天写出来的总表给她。
    「哥……,这不就只是冷泡茶而已吗?这样不需要加装吧檯啊。」她快速看了一下。
    『所以我还在想啊,现在只是先装好,可以先试营运。』
    「好…,先增加类别吧,你都只有冷泡茶是要卖给谁。」
    『啊?我想以健康、自然为信念嘛。』
    「那你直接卖白开水就好了,一样装进700cc里的杯子。客人您只能选择冰量喔,甜度无法调整,本店一律无糖。这样才健康自然哦,不好意思。」
    『哦?饮料名称就叫自然的美好。不错吧?』
    「心痛的感觉还比较好…,好你个头啦。你真的很白痴欸,还认真思考欸。」
    互视,大笑。
    『就这样吧,我想和别人不一样,我们这里只卖无糖的饮料。』
    「嗯…,我回去帮你想看看菜单。你自己对茶叶比较熟。可以思考看看混茶,就抓看看比例。好喝的话,可以诞生出一个全新又独特的饮料。」
    袁翎走后我还没关店,因为研究menu只好店开晚一点,之后每天都这样慢慢试好了。乌龙绿和普洱红,这种市上都已经再卖的就不用试了吧?不,我还是得知道比例才对,看要怎么调才能胜过他们。就先把今天要试的茶泡出来,再慢…。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和动作。
    是凯琳。
    『hi.怎么了?』
    「你在家啊?我们刚下65快速道路。」
    『啊?你们?要去哪?』
    「你家啊,本来是想直接出现给你惊喜的。可是我只知道你的店在五股,又不知道确切地址。」
    『我传地址给你。我现在在店里。』
    过了二十分鐘后,他们走进我店里。
    「好久不见。」「哥,好久不见。」该说是默契吗?她们一进门就是异口同声。
    『真的好久不见。』
    「哥,你有在卖手摇饮料喔?」妹妹指着外面的吧檯说。
    『那个今天才装的,过几天会开始卖吧。』
    「哦~感觉不错欸。」妹妹走向吧台到处看。
    「那个…这个给你吃。」凯琳递了一个保鲜盒给我,
    『提拉米苏?』
    「对,我…我自己做的。」
    『哇,你会做这个哦?』『坐啊,坐啊。我刚好有泡茶,要喝吗?』看她一直站着我说。
    『妹妹,要来吃看看吗?』我看向在店里到处观察的她,像个小孩似的,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不要,我这几天都不知道吃了多少提拉米苏。大便都变黑了。」她摸着袁翎的钢琴,头也没回的说。
    「嘖,脏死了。没水准。」
    『哈哈哈,你们感情还是一样好。』递了杯乌龙给凯琳,然后也在空位放了一杯要给妹妹。
    「感情好的代价就是每天要被强迫餵食,一天要吃好几个她自己做的点心,然后还要给评论。你知道吗?她跟着魔一样。早上起来做,中午回家也做,晚上也不放过。我都想住宿舍了。」她绕完一圈后气愤的走回来。
    『怎么突然开始做这些?』我切一小块来吃看看。
    『嗯,好吃耶。』
    「就…兴趣吧。在学校也选了做点心的社团。」
    「唉,她就看到一个日剧在做甜点的,然后就一头栽下去。」妹妹在旁抱怨着。
    「不对啊,哥。我怎么觉得好像…少了很多东西?」妹妹喝了一口茶后,皱着眉头看着我,然后回头看向吧檯。
    『怎么了?什么意思?』我和姊姊一脸迷惑的看着她。
    「你…买杯子了吗?还有吧台也很阳春,装饮料的桶子呢?封膜器呢?」
    …啊…!完全没有想到!!
    「天啊,看你嘴巴张这么大就知道都没有,不是过几天就要卖了吗?」
    我拿起手机设定了明早的闹鐘,提醒自己要去买这些东西。
    『我完全没注意到欸,我明天一早就去买。』
    「天啊,你…这样就想开店?这几天再仔细想一下还缺什么吧。」
    『还好有你提醒我,不然我就开天窗了。』
    「哥,好好加油。这里有点闷,我去车上吹冷气。」喝完手中的茶,她走了出去。
    『这里很闷吗?要不要我开冷气?』
    「不用啦,我不像她这么怕热。」
    『学校还好吗?』看她喝完茶,又帮她把茶杯填满。
    「超大的欸,我刚开始都不敢离开人社院,最多就附近晃晃而已。有一次不小心走太远,我找不到路。最后不知道怎么走的就……。」她说的很起劲,却突然抿嘴低头。
    『回家了?』我试着猜猜看。
    「对,哈哈哈。走着走着,就走到校门口了。然后我就乾脆回家了。」
    我大笑,她则红着脸笑。
    『恭喜你成为一位真正的大学生。』
    「妹妹也这样说!你也这样认为吗?」
    『对,没翘过课。别说你是大学生。』
    「妹妹她课明明就比我多,但是她在家的时间却比我多,都不怕被当欸。」
    『是该说她一下,交大的校风不比清大自由。这就是姊姊你的责任囉。』
    「会啦,我会说她的。话说…。」嗯?
    「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可以答应。」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我可以,叫你…紘翊吗?」她脸有点泛红,害羞的说。
    『当,当然可以啊,有何不可?』怎么回事,这画面和声音的衝击。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吧?』
    「第二次.」
    『第二次吗?第一次什么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自我介绍完,我再重复一次。」
    『哦?记这么清楚?』
    她的脸明显的比刚刚更红了。红的很自然,像天然的腮红,像即将成熟的苹果。
    『好像真的有点热,喝热茶又没开冷气。』我拿起遥控打开冷气。
    「不,不用麻烦啦。我不会热。」双手在面前挥动的她说。
    『你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说不热。』
    「啊,不是啦。这…呼,今天先这样好了。改天见。」她急忙拿起包包往外衝。
    在我跑出去的同时,只有妹妹从车窗朝我挥手说再见。
    『谢谢你的提拉米苏…。』我对着离去的车尾说。
    心中的那股躁动…,好久不见。
    但又为何而见呢?
    α名字本身有什么呢?我们称为玫瑰的那种花,换个名字闻起来也芬芳。-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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