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这些学生虽然不是啥名门大户,可也好歹是儒家出身,自己这位大帅孙传庭可是知道,虽然时不时有惊人之语,可科班出身那种圣人微言大义他还真讲不出来多少,如果镇不住孙承宗的话,将来这些士子学成之后会不会完全忠诚,也将是个问题。
    孙传庭后背急的出了一股子热汗,可是轻轻咳嗽几声之后,宋青书却是面带微笑的站了起来,很坦诚的一摊手。
    “如大家所知,本帅是个贩夫走卒出身,也不算根正苗红,做过相当一段时间的反贼,最后才招安于朝廷的,算是个谦卑之人。”
    “本帅也知道,咱大明文贵武贱,进了这讲武堂,将来是肯定投身军伍了,和大家教化一方的志愿所不符,或许大家会感到委屈!”
    底下不少学生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孙承宗也有些愕然的扭过脸,孙传庭也更是忍不住在后头拽了拽宋青书袍子后摆,可宋青书缺却没理他,还是那么笑容可掬的看着大家。
    “微言大义也许本帅没有大家懂得多,那本帅只能为你们讲讲我看到的咱大明朝。”
    沉吟了一下,宋青书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开始沉重。
    “本帅陕西出身,就先说说这关中吧!大家知道都知道,关中支撑起了强秦,东灭六国,也支撑起了强汉,强隋,强唐,可如今关中沃土是什么养样?本帅未起兵之前,曾开过一段饭馆子,也认识不少诸位这样的书生,每年科举,都有不少在省城赶考的,可是第一年来过的十个书生,第二年只来了五个,第三年就剩下一个了,你们知道人去了哪里?”
    说到书生,和自己出身相关,底下那些学子的脑袋全都抬了起来,却见宋青书拂袖叹息的摇摇头。
    “也许你们不信,饿死的!”
    “宁县张生,吃不起饭的农民包围了县城,足足五十天,家无余粮他们一家都饿死了,郑县李生,天降大旱,三年赶考未中,倾家荡产,饥寒而死,合县赵生,同乡饥民饥寒交迫,洗了他的家,还有同县许生,也是因为赶考家贫,无力缴纳赋税,被官府关押,饿死。”
    “各位都是士子!士子尚且如此,关中河洛,中原河北的小民饥寒交迫到什么程度了,大家应该能想想到吧?”
    孙承宗的脸色有些难看,宋青书虽然没有直接批判朝廷,可句句都是揭露北方的乱像,他这话到底动摇了朝廷在这些士子眼中的形象,底下的士子则是流露出写些惊奇,感慨北方的乱像,同同时还破颇有些迷茫,不知道宋青书所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不过宋青书明显没有解释的意思,还是自顾自的姗姗道来。
    “还有这次本帅北上抗清,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建奴的铁骑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高阳县,三千建奴能裹挟多达五万百姓,逼着他们做炮灰攻城,官军集结了十万大军,却只能节节后退,建奴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兵部尚书卢象升卢大帅义愤填膺,孤军于贾庄迎战建奴,全军覆灭,关宁军五万就在囤积在不足五十里的鸡泽,三天时间,一兵未援,一箭未发!”
    “前三万后八万被建奴掳走的大明百姓中,不少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书生,平日里高喊着报效国家,关键时候却连反抗**你们妻儿女,杀掠你们父母,焚烧你们家园的强盗的勇气都没有!”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百多个士子也忍不住胸膛气愤的起伏着,这次孙承宗却是忍不住耷拉下了脑袋,因为宋青书说的是真的。
    “这些都是本帅亲眼所见,我也无意指责谁批判谁!这里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们,万一某一天,建奴再也不满足劫掠北方,而越过了长江打到了江南来,你们是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园也被焚毁,妻女也被淫掠,还是愿意如今一展所学,到那时候痛击那些建奴,让他们的尸体漂满长江?”
    这话说完,整个学堂里再一次鸦雀无声,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不知道从谁开始,震惊的学生们先后叩拜下了他们的头颅。
    抛开什么君臣忠义,抛开一切功名利禄,保卫魂牵梦绕的家乡,才是能支撑人们奋战到底的最强动力,这些学子也不光是未为宋青书所效忠,而是再为他们自己没一个人奋战。
    就如同是五年之后的江阴抗清那样。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
    拜师仪式虽然重要,但也仅仅占据了半天时间,当天,江南讲武堂的课程就开始了,几个老兵,还有当年亲身经历者孙承宗,围绕着制作好的沙盘,给那些面容严峻的士子们详细讲演起了当年的残酷战争,而这些士子也是一个个聚精会神的认真听着,拜完师,宋青书则是不知道何时,和孙传庭悄悄从山庄另一面出了去。
    一面走,一面孙传庭倒是感慨的点着头:“大帅刚刚一番演讲发人肺腑,就连孙老阁部都是无话可说,大帅还真是天生的领袖。”
    “这也是我的真心话!”宋青书也是感慨的摇了摇头,叹息的说着:“五万人啊!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三千建奴给淹了,可就这么跟猪羊一样被驱使者着,哪怕是去送死!反正都是死,就没有人想着回头反抗下,却只会把刀剑招呼到同族身上!”
    “为什么?”
    这话听的孙传庭自己亦是无言,好一会,方才郑重的对宋青书抱了抱拳:“应天大事,大帅自己去即可,安庆这面交给传挺廷即可,大帅需要时候,保证十八个师整装待发!”
    扩军可是件大事,如果不是应天那面真的有急事,无论如何,宋青书也要待到兵源招募完成,再回应天,可惜,时不我待,也是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最后重重把手按在孙传庭肩膀上,凝视着他点了点头,旋既宋青书翻身夸上了卢象升送他的五明骥,呆带着卫队狂奔向了安庆。
    这次安置孙承宗,创立真正的江南讲武堂,是宋青书最后一件事,剩下军队扩编计划,师长营率的认命,这三天内宋青书已经和孙传庭,还有刘宗敏讨论了个大概,下级军官从哪个师抽调也列好了名单,这次是连大帅府都没来的及时回,就直奔了安庆码头。
    那儿,宋青书的情报秘书李香君早已经打包好了行李,在那儿等着他,而且这次宋青书也不是自己回去,整个乞活军的王牌师乞活一师以及许久都没上战场的乞活军名将周遇吉,早已经一起打包等候在了那里。
    三月十五,结束了安庆匆匆的扩军一行,宋青书再一次急三火四的跑回应天去。
    顺流而下,一天一夜功夫就已经抵达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精神又是被宋青书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又是个傍晚到达,根本没时间回紫金山别苑,又是坐着马车一路上狂奔到了江边的龙江船厂。
    这儿如今依旧是热闹非凡,几十个船柞塘中满满的是叮叮当当敲打的造船工匠,不过格外引人注目的却是另一头的修船作坊,直接依靠在江中,环绕在木头搭建的工棚内,五条应天大舰怒海,神鱼,鲲鹏,暴风,凌波以此停靠在那里。
    触目惊心的火烧焦糊痕迹弥漫了大半个船身,密密麻麻火炮射穿的窟窿分布在侧舷上,甚至暴风号的前桅杆还被打折了,经历战斗之惨烈,可见一斑。
    难怪施琅和张煌言那么急急匆匆的叫自己回来,这些可都是宋青书的心肝宝贝啊!在船厂看了一眼,宋青书又是心急火燎的直奔松江水师,龙江船长总部而去。
    水师的装备又回归了乞活军最初的纸家,钢铁盔甲在海上潮湿环境下实在太容易生锈了,而皮夹甲又太厚太重,不透气,倒是厚厚的一百五十六层纸甲伴着高强度蚕丝纤维,既然抗的住刀子,对弓箭火铳的防御能力又不错,重新成为了制式装备。
    看着有马队过来,军队大院门口的卫兵立刻就像阻拦,可乞活军内没有不认识宋青书的,就连后勤大厨入伍第一件事都是对着宋青书素描大头贴敬礼宣誓,一看大帅本人到了,一排大兵又是整齐的一个立枪敬礼。
    “拜见大帅!”
    “礼毕!”
    马缰绳往卫兵手里一扔,宋青书又是急促的跨进了门。
    整个指挥部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传令兵,会议室的大门亦是紧紧闭着,听声音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重要军事会议,不过这自然拦不住宋青书,守门卫兵直接一个敬礼开门,六个师长师副,外加个总参谋长一起看了过来。
    张煌言毕竟还年轻,一见宋青书大步流星走进,立马是上前一个敬礼,兴奋的说道:“拜见大帅,大帅回来了,事情就好了!”
    张煌言对自己的评价还挺高,可惜,宋青书却是没这份自信心,刚一进门,他的眼睛就被挂在墙上的海图给吸引了,直面而来的是乞活军松江水师的整个长江入海口防线,作为最外围的大角岛外海,密密麻麻的一片船影几乎遮挡了小半面图,而且那黑色的船只绘画,明显不是乞活军自己的。
    “来的多么?”
    “回大帅,郑芝龙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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