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业问题,引起的社会混乱,宋青书在后世倒是见过,美国排华,意大利排华,都是因为如此原因,当地人认为华人抢走了他们的工作机会,穿越前川普竞选总统时候就有一项口号尤其吸引人,打击非法移民,保住本地人的就业机会,英国脱欧同样有欧盟成员国劳动力过多抢夺了本地就业机会的原因。
    可这事儿发生在自己头上,宋青书还是不理解的,毕竟之前船场他是打出旗号招工了,是本地人不来应聘,无奈之下才从英霍山调人的。
    这事儿别说他,阮大铖,傅山,袁弘道这等才智之士,曹三喜,渠伯涛都是想不明白,最后还是施琅这个下层出身的小人物一举道破了天机。
    “大帅,船厂和罐头厂不同,船厂是官办的,给官府干活可没好事,说不定户籍被划分到匠户中,还不一定发银子,谁知道大帅您是又发银子又管饭的!这罐头厂一出,大帅又不招本地人了,最近市上粮价还暴涨,也难怪咱们乡邑之人起来闹事。”
    “这事儿以前也出过,黄山案徽州市民暴动,魏忠贤时候,苏州,扬州士民暴动,这手段,也是东林那帮子谦谦君子的拿手好戏!”
    以前施琅倒也挺崇敬东林的,可是跟着宋青书久了,他也看出了东林除了满口仁义道德的空谈之外,和其他的达官贵人其实没啥区别,该潜规则时候也潜规则,这谦谦君子可是带着嘲讽的。
    “这帮子愚民,听风就是雨!”
    施琅一语道破天机,阮大铖顿时气的胡子直歪歪,跟着骂着,一旁曹三喜毕竟是生意人,和气生财,跟着却是劝说起来。
    “大帅,小的去和董事会去说,再建两个罐头厂,招募些本地人吧?”
    “什么?像那帮穷鬼低头?”阮大铖顿时更不愿意了,暴跳如雷的叫嚷道,偏偏这功夫,宋青书轻咳了一声。
    “老子也是这穷鬼出身。”
    刹那间,阮大铖就没电了,支支吾吾缩在一旁也不知道嘟囔什么,倒是宋青书接着跟曹三喜点了点头。
    “建一个罐头厂也花不了几万两银子,等咱们得远洋捕捞船建好了,产能至少能多十倍,早点铺出摊子也亏不了。
    “不过这东林的影响力太大了,必须想办法把舆论给抢过来!”
    想着中午那汹涌的一幕,宋青书又是咬牙切齿的敲着桌子,不过同样,船厂工人悍不畏死的为自己冲出来那一幕同样回荡在他脑海中。
    …………
    又要开两家罐头厂,而且全招收本地人的消息传出去,应天市井顿时为之一平,甚至不少原本那些士子骂宋青书而贴大街上的大字报都被扯下去了,两个罐头厂也不过招募四千多人,可待遇却不苏州织工都高不少,为了争取这个机会,谁也不敢再起刺。
    东林党掀起,第二波攻击乞活军的风波终究还是落下去了,倒不是张溥,侯方域他们心软了,而是东林出现了大变故,东林在京师中算是主力的户部尚书侯恂,被拿下入狱了。
    崇祯九年十月,李自成第一次攻打开封,围攻持续了小半个月,这是头一次这种大城市被围困了这么久,当时朝廷的主力都集中在京师附近,收复后金占据的那些残破的城市,此时出陕西的李自成兵力多达二十七万,河南总兵陈永福自己根本应付不过来。
    而后,温体仁却把事情怪罪到了侯恂身上,指使御史弹劾侯恂贪污糜饷,耽误大军入中原救援,使闯军有可趁之机,陷朝廷封王于危难,温体仁带动之下,朝堂上下群起而攻之,侯恂旋即被盛怒的崇祯皇帝锁拿下狱。
    侯方域是侯恂的大公子,跟着自然也是戴罪,被革去功名,遣送回乡,跟着陈贞慧,冒襄等复社的奏章自然也没人去理会,难得宋青书省了点钱。
    不过没等宋青书高兴多久,三月份,大明王朝对于农民军最大的反攻,杨嗣昌的正四六隅十面张网计划被拿到朝廷上正式提出,旋即朝廷又开始征募起明末赫赫有名的三饷中剿饷。
    从万历四十六年开始,朝廷就开始在正式田亩中加征九厘银子,称谓辽饷,以支付辽东战事中的各项支出,这次的剿饷在辽饷的基础上又加征到了一分二厘。
    其实真要平摊下去,一分二厘银子不过十几斤稻米,亩产五百多斤,算起来不算什么,奈何大明的税收太混乱了,富得流油如宋青书,钱谦益,扬州盐商这样的,一分银子都不用缴纳,可是地方上那些已经贫苦到极点的农民,却要额外支出这笔银子,而且还不是仅仅十几斤稻子。
    里甲残破,官府对税收也实行了包赔制,一甲逃一户人家,这一户人家的赋税就由其他九户包赔,如果一甲逃的就剩下一户人家,那就由一户人家缴纳原本十户人家的赋税,而且不少地主还与官府勾结,地主家兼并了田地,却把田地附带的赋税依旧保留在原本的农户身上,不少农民连立锥之地都没有,却得缴纳大笔的赋税。
    剿饷的加征,掀起了大明朝自耕农的新一轮破产高潮。
    就算在这富庶的南直隶,宋青书都能感觉到这股子加赋的冲击,还没到夏粮收割的时候,已经有破产农民抛荒了,应天府一下子挤进来了数以万计的逃难流民,街道上到处都是卖儿卖女的,那股子末世的荒凉气息显露无疑。
    马车急促的形势在道路上,因为杨嗣昌开始折腾,宋青书也跟着不得不被折腾起来,一面走,一面宋青书还气急败坏的敲着桌子。
    “折腾,瞎折腾!本来人就活不下去了,这么一加饷,不更逼得人去投奔民变军吗?”
    “大帅也别这么说,如果不把税收加到那些贫民头上,就得加到咱们头上,大帅您愿意啊?”
    虽然也是无可奈何,阮大铖却是叹息的说着,然而听的宋青书却是一翻白眼。
    “享多大的权利就担当多大责任,如果朝廷诸公全都辞官,换咱们加多宝商号的董事会去管理,别说加税,就算全部家当充进去,又能如何?”
    这话听的阮大铖禁不住一乐,笑着说道:“大帅,您倒是真敢想!”
    说话功夫,疾驰的马车忽然咯吱一声戛然而止,旋即前面就传来了施琅的骂声。
    “小兔崽子,不想活了?”
    隐约听到外头鞭子乱挥,还有孩子的哭声,同车的采薇一下子心软了,她和宋青书成亲多年,到现在却是连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在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忍不住,采薇推开了车门,下了去。
    “施琅,住手!”
    这年头乱的很,宋青书也赶忙跟着下了,车,看的施琅赶紧双手抱拳收起鞭子一鞠躬:“大帅,夫人!”
    不过还是一肚子怒气,施琅鞭子指着地上那几个破衣烂衫的难民骂道:“大帅,这几个不开眼的混账东西,竟然拿着木头拦截咱们马车,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大帅,通知应天府,把他们都给抓起来吧!”
    “大帅开恩,小民也不是诚心的,只是实在活不下去,求您给一条生路吧!小的等做牛做马来报答您的恩情。”
    抢着,那六个难民纷纷跪在地上磕着头,声音却是一股子童声,除了个畏畏缩缩说不出话的成年人外,其他的居然都是孩子,八九岁到十五六岁的都有。
    “官人。”
    看着心软,采薇又是在旁边劝说着叫了一声,可听的宋青书却是摇了摇头。
    天下不平事多着呢,就算崇祯皇帝都管不过来,更何况他?皱着眉头,宋青书面无表情的走到几个灾民面前。
    “你们能为我做什么?”
    “听闻大帅的工厂在招工,我们不要工钱,只要能给一口吃的就行……”
    “工厂已经不缺人了。”
    没等他们说完,宋青书已经冷冰冰的说道,听的那些灾民禁不住一呆,可片刻之后,那个在最前头说话那个少年却又是重重一磕头。
    “小的命也愿意给大帅,鞍前马后,只要大帅一句话,哪怕是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是吗?”
    还是那么阴沉,宋青书忽然从腰里猛地抽出他的左轮,朝着地上就扣动起来,就看到地上石头蹦的砰砰直飞,附近挨着的人群立马惊骇的四散开,那几个难民也是吓得面无血色,连连向后爬着,就剩下那个当头的少年,牙齿咯咯作响,虽然也是浑身颤抖,却还跪在那里。
    “不说命都能给我吗?给你个机会证明!”
    啪的一声,左轮扔到那少年身边,旋即宋青书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一刹那,那年轻人都惊呆了。
    “不敢吗?那就让开!”
    穿越十年了,从最开始的小宅男到现在,宋青书心已经阴冷了不知道多少,一路苦苦求活下来,他可知道,活着是需要代价的,催促一句,宋青书旋即转身又往车上走去,冷不防,那少年闪电般的抓起了左轮。
    一刹那,施琅是紧张的挡在了宋青书面前,却见那少年人狠狠对这方向磕了个头。
    “求大帅给我家兄弟叔父一条活路!”
    说着,左轮顶在自己太阳穴上右手狠狠就是一扣。
    咔吧~
    击锤是敲响了,枪却没响,左轮只有六发子弹,已经被宋青书打光了,就在那少年惊骇时候,宋青书回过头又是问道。
    “你叫什么?”
    “小的没名字,人家都叫我二愣……”
    “行,那你以后就叫勇忠了!收着枪,给他匹马,走!”
    这次是应马士英之邀,急着赶去安庆,宋青书是丝毫不能耽搁,又上了车,那少年,或者说亲兵宋勇忠却是拎着那左轮愣住了,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兄弟有些不知所措。
    哗啦~几两碎银子被扔到那几个难民前面,施琅是颇为不耐的把马缰绳往他面前一扔。
    “跟上了,老子可不会等你。”
    眼看着马车再一次急促的奔驰起来,一个激灵,这宋勇忠赶忙也跟着笨拙的跨上马,跟在后头艰难的也是策马狂奔起来。
    “这小子根本不会骑马,要不了多久,就得落下,连发火铳可是咱乞活军的利器,这么给他,好吗?”
    听着后头时不时传来的惊叫,阮大铖颇有些担忧的撩开车窗询问道,听的宋青书却是阴着脸哼哼一声,旋即却是扭头转向采薇。
    “回去拨些银子,找些激灵的孩子收养下,教他们些文化,武艺。”
    “谢官人。”
    闻言,采薇的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了个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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