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担忧了两天,雁门关那头邱明终于传信了回来,没出什么漏子。
    这人还真是精明,明明打了败仗,偏偏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回去,还把砍自己手下两百多脑袋晃晃悠悠的挂马脖子上炫耀着,也不说是投靠了乞活军,就和去的麾下官军统一口径就是打了胜仗,想要打赏的银子就别说漏嘴了!
    这头,胡大典报功的周折也跟着一块过来,一战斩首二百多,还剿灭了匪首“陆仁贾”,邱明靠着这居然成了山西镇一员名将了,据说山西巡抚许鼎臣还特意发了嘉奖令过来。
    最近这山西巡抚的日子也不好过,上上上任巡抚耿如杞因为山西勤王兵哗变,被崇祯皇帝与山西总兵张宏功一起拉到西市口砍了脑袋,上上任山西巡抚仙克谨上任才两个月,就因为农民军的刺客刺伤,不敢再干这个官,向皇帝乞病归,上任宋统殷这接手了这山西一年多,恰逢王嘉胤东去,整个山西都被陕西三十六营闹得一团糟,今年三月,才刚刚革职听参。
    如今许鼎臣接手了小半年,刚开始还好,曹文诏在河曲打了场大胜仗,斩杀天王王嘉胤,斩首上万,俘获加投诚的农民军三万多,算是给他长点脸,可没高兴多久,曹文诏又是一脸晦气的带军西入陕西,汇合延绥巡抚洪承畴,去镇压降而复叛的边军哗变领袖神一魁,山西兵马被带走了不少,让山西力量整个变得空虚。
    而且没了王嘉胤协调,三十六营不能协同作战,反而是分散的整个山西遍地都是,几乎大半个山西都遭到攻击劫掠,如水银泻地般剿不胜剿,好不容易,邱明给他打了个“胜仗”,连核实一下都顾不得核实,许鼎臣就兴高采烈的发文朝廷,为自己报功来保住摇摇欲坠的乌纱。
    邱明这功算是落实了,不过想升任参将,把持雁门关,还需要银子和博弈,随着信儿,这货又毫不客气的伸手过来,再要五千两银子!
    不过别说五千,五万两宋青书都舍得,毕竟被官军追的满地乱窜,银子再多也和废铁差不多,没处花,有了个安稳的落脚点,他才可以出粮出器械,经商赚钱,那样的话多少银子都能回来。
    再一次直接给出一万两银子,有了银子还真叫好办事,五月末,朝廷的委任就下了来,邱明顺利升任雁门关分守参将,兼管振武关以及衡山内外大小堡垒卫所十一个,整个代县附近都划归了他的防区。
    宋青书的计划也终于彻底生效,乞活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了山西镇,在代县落下脚来。
    …………
    “大家伙快点,快!”
    难得乞活军再一次全体动员忙着耕种成了一团,在远离佛教圣地的五台山外山西麓,数万人沿着山谷溪流旁的荒地,辛勤的耕种了起来。
    代县繁荣,又接近塞外,买牛买马什么的倒是方便不少,不够数则用军中老马充数,两头牲口拉一个,年轻的在前面控制方向,老头在后头执掌鞭子,上百个铁犁从山坡上往下滚滚而去,大片大片的土壤被翻动松起来。
    篱笆前头,更多的人挥舞着锄头,拼命地挖掘着,大块的石头,树根,甚至死人骨头,以前一些村庄的破砖烂瓦都被挖了出来,,一块块田地开始显露出雏形。
    甚至有人还挖出一包北宋的铜钱来献上来,好几千个宋钱看的宋青书真是乐的嘴都合不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明末,不是后世那个可以当古董卖的时候,一包子铜钱顶多十两银子,这才又变的悻悻然。
    似乎终于时来运转,一直持续干旱的天气居然在六月七八号下起大雨来,充沛的雨水让山谷里这条无名小河足足涨了两倍宽有余,原本干的一点火能烧十几里的山坡可算得到了充分滋润。
    走到哪儿,乞活军都背着一大堆烂土豆,烂地瓜,哪怕有时候把兵器都扔了,这些玩意也没扔,如今,可算派上用场了,经历十多天的出芽,一颗颗来自美洲的高产作物绿油油的秧苗被老农们小心翼翼的种进地垄沟里。
    这年头,连安心种田都是来之不易的,虽然不少人累的腰酸背痛,不过干起活来依旧不要命,一转眼,刚刚开垦好五十多顷山田上又是一片绿油油的颜色,迎着晌午那滚远滚远的太阳,似乎每一刻都在成长。
    远处,乞活军的妇女们做完了饭,一个个挎着大土篮子摇摇晃晃从扎营的山谷出来,山坡上还在扛锄头继续开荒的生产队们,还有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参加劳动的乞活军青壮们立马欢呼着扔了工具,一窝蜂的围拢了过来。
    漫山遍野,席地而坐,对着自己家婆姨或者老娘,啃着高粱米窝窝头还有野菜汤,这样的生活,也像是在天堂一样。
    “但愿这次能熬到收获的季节!”
    带着麾下出游,看着这一大片嫩绿的颜色,已经连续几次丢了老巢的宋青书都是忍不住心旷神怡的许愿着。
    不过好像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这绿油油的一片,起码施天福就不喜欢。
    在代县待了两三天,摸清楚了下县城内都有哪些可以上达天听的名门大家族,看自己没引起什么地方豪族的警觉与反感,留刘体纯,张好才两个在县城盯着,又分出去五百骑兵给派去雁门关的党守素,充当邱明的亲兵,也当监视他的力量,带着大军,宋青书撤回了滹沱河东岸的五台山西麓,开始垦荒,那时候,施天福也被带了过来。
    经过十多天的恢复,这个死胖子精神终于好了些,不过人还是变的沉默寡言,没了当初在西安城那种意气风发,看的宋青书也是挺无奈的。
    对着成片的田地发了一通感慨,扭头看着这家伙还咬牙切齿的生死对头一般盯着那些绿油油的颜色,宋青书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老施,当初我在西安城认识的施掌柜的可不是这样!不就一娘们吗?你看我家婆娘,说打就打,说抽就抽,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听的跟在身后的邢红娘一双杏眼立刻瞪得溜圆,宋青书赶忙打眼色让她回去再说,这小辣椒方才没上演一曲当场训夫记,可惜,这夫妻俩眉来眼去非但劝到施天福,反倒更刺激他了。
    “老哥我托大,再叫你一声宋掌柜,您这心思,我施某领了,不过您就放我走吧!连,连老婆都管不住,把我的家财又都带走了,我,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在人前混啊?”
    失恋还真痛苦,施天福都四十出头了,一提这个依旧老泪纵横,拍着大腿颓废的唉声叹气着,整个人又是佝偻的直接坐田埂上了,耷拉着脑袋。
    这两天劝说的话也说过不少了,马上这货在晋商中的人脉就要派上用场,他却还是这么一副天不收地不埋的颓废模样,愁的宋青书脑仁都疼了。
    “红儿,你是女人,你就没什么法子劝劝他吗?”
    “我,我,我又没偷过汉子!我上哪儿知道怎么劝他!”
    邢红娘算是知道,为啥宋青书一贯的小尾巴采薇,今天突然说带着大家做饭,把自己退了过来,也是头疼的直跺脚,邢红娘也是面色古怪一拍脑门。
    “哎呀,今天焦太监还有二愣子去代县买牛回来,我的看看牲口怎么安置,说怎么抽我怎么打都行,当家的您忙,我先走了啊!”
    急促的嘟囔一通,邢红娘也是很没义气落荒而逃,看着那一抹鲜艳的红色转眼跑个没影,宋青书自己也是悲催的一拍大腿,挨着施天福坐下了。
    “行了,老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我们那时候,有个同学去求婚,对象是他心仪许久,我们系的系花,那天他买了花,准备了蜡烛,等在姑娘实习商场的门口,谁知道刚单膝跪下向那姑娘求婚,人家直接把玫瑰甩他脸上了,还很尖锐的问他,你有房吗?你有车吗?啥都没有还想来追老娘!告诉你,老娘宁可在宝马后座哭,也不愿意坐你那破自行车上笑!说完,那系花居然拉开停公司边上一辆车子,跟她们商场老板的儿子走了!”
    狠狠一摊手,宋青书感慨的摇了摇头:“那时候,他就跟你似得,整天颓废个不行,谁劝也不搭理,找他出来喝酒也不出来,不过过了两个月,人家外出广州打工去了!”
    “也就几年,人家再回来时候,车子也有了,房也买了,这时候赶巧系花被那个老板儿子玩腻了,又有新欢了,看这么个情况,找人给我那同学带话,约出来吃个饭,看看和他能不能在发展上。”
    说到这儿,宋青书自己都是满脸羡慕。
    “你猜怎么得?那天约的是个西餐厅两人烛光晚餐,我那同学开车来的,系花亲自迎到门口,然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打开车们,从上面又领下一个漂亮姑娘来,他新女朋友,他在广州的上司经理,人家还是南开硕士毕业的高材生,这一晚上一顿饭吃的,可太打脸了!”
    回忆完大学时候的励志故事,宋青书扭过头又想给施天福讲道理,谁知道这货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愕然的询问道。
    “自行车现在都卖到一百五十两一辆了,莫非是汗血宝马?能比自行车还贵?还有宋掌柜你啥时候上的太学?还有,堂堂太学生看不上,能看上个商贾的儿子,什么细花姑娘是不是瞎眼了?对,还有,他为了争气,不好好进京赶考,跑广州那个腥胞之地干嘛?”
    一系列的问题倒是把宋青书给问的懵逼了,好半天,他才悲催的憋出一句话来。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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