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巡检司建在宋旧城的南塔楼上,城墙虽然坍塌的参差不齐,可这一块城楼子全是用砖包裹上的,结实异常,十多米的高度向下射击,整个渡口正好覆盖在他的火力之下,一时间什么东西都往下招呼,打的渡河的大军头破血流死伤狼藉,渡河的进度一下子被打断了。
    此时已经渡河渡了四个多小时,两万大军差不多都过去了,黄河西岸就剩下一千多骑兵,不到两千步兵,剩下七千多都是老弱,帮着扛东西的饥民,战斗力可以算得上最是虚弱的时候。
    “你他娘的怎么侦查的?”
    疤脸也是肚皮差不点没气破了,揪住李铁柱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红着眼睛气急败坏的叫嚷着:“你他娘的怎么侦查的?”
    李铁柱也懵了,挨了一个耳光才回过神来,也是气急败坏把一直在附近看热闹的河道兵把总一脚踹翻在了地上,刀搁在他脖子上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敢陷害老子!”
    “军爷,小的是无辜的啊!”河道把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锤着地叫屈着:“他们也拿着延绥巡抚的军令,严令小的不许告诉任何人!”
    “他娘的他们全是反贼!”
    李铁柱还演上瘾了,这时候还扣帽子,急得疤脸干脆拎着他衣领子一屁股又踹到他屁股上,叫骂道:“马上给老子把巡检司夺下来!”
    李铁柱又是慌忙拔刀集结着自己麾下,这功夫,已经造反三年多,早已经对官狗子各种偷袭习以为常的苗美却是早一步拔出刀来,吆喝着他麾下的骑兵先冲了过去,扛着骑兵盾顶着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枪弹率先杀了过去。
    也难怪王左挂造反三年多都没有被官军剿灭,这些刀山血海中杀来的陕北汉子的确彪悍,前排骑兵此起彼伏的被打下马,后排的依旧红着眼睛不要命的往前冲杀,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杀到巡检司在的大城楼子底下,扛着雨点般扔下来的石头冲进了塔楼里。
    看到这一幕,负责指挥的疤脸可算松了口气,然而没过多久,苗美居然又从破城墙缺口冲了出来,背后挂着一直箭气喘吁吁的一头扎进了已经躲得老远的乞活军大阵,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已经破口大骂出来。
    “龟儿子的!上楼的道被这群官狗子用石头砌死了,根本上不去!”
    “还有几门炮,都拉来,老子不信轰不死这群官狗子!妈?巴子的!”
    随着疤脸的嘶吼,十来门还没来得及送上船的虎蹲炮全被拉了过来,不过今天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了,没等炮兵装完药,远处,一直负责放哨侦查的小萝卜领着十多个斥候骑兵跑的哭爹喊娘又是回了来。
    “报!渠帅!”
    真跟葫芦一样滚下马来,拖着长音小萝卜这货嗓音都变了腔。
    “西北方向,大股官狗子打着延绥巡抚洪的旗号,像咱们这儿杀过来了,最迟半个时辰就杀到黄河边上,咱们快……,这什么玩意?”
    看着河道巡检司城楼子上放烟花一般的的官军,小萝卜眼睛顿时直了,这功夫,疤脸倒是冷静了下来,看了看顶着巡检司发愣的宋青书,再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李铁柱,焦躁不堪的苗美,深吸了一口气,疤脸拽着宋青书就往河边推去。
    “渠帅你带着采薇她们先过个,老子留在这里断后!”
    听着疤脸的话,其他几个将领全都是身体剧烈的一颤,都重重的看了一眼疤脸,可是谁都没有说话,一个个底下了脑袋。
    别看黄河西岸还有快万人,能打的就三千,渡河人心惶惶的情况下战斗力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更别提还有个往外喷火的塔楼了,留下来断后,九死一生!
    这时候也真正考验忠诚的时候了,宋青书现在麾下大将,苗美是信投靠过来,这时候让他断后,估计不是太可靠,刘宗敏倒是肯为宋青书拼死,他和点灯子,赵六子他们却已经度过黄河了,指望不上,李铁柱没这魄力,小萝卜没这能力,这个时候,也只有疤脸抗起来了!
    “照顾好采薇!否则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面推着,一面疤脸还急促的说着遗言,被连推了几步,回过神的宋青书无奈的猛地率开手说道。
    “别整的跟交代后事似的,炸了它不就完了?”
    “炸了它?”
    如果不是时间紧急,疤脸真想给宋青书好好补补常识了,连话都没接,推着宋青书继续往河边走,还招呼护兵去黄河滩招呼萎靡在河中间不敢过来的艄公赶紧绕道,其他的将领也是借势跟着就走,只有李铁柱还青着一张脸死死跟在疤脸身后。
    这一副模样弄的宋青书再一次无奈的甩开手:“我说,炸了它就行了!”
    “要炸这玩意,没有上万斤火药哪儿炸的动?别说一多半火药桶都运过去了,就算全在这儿,咱们也没有一万斤!”疤脸也终于急得火冒三丈嚷嚷了出来。
    什么叫火烧眉毛不着急,这种情况下,宋青书依旧摇头晃脑的感叹着:“不愧是一代枭雄洪承畴啊!老子大费周章的奇兵之略,居然被他这么轻而易举看破了,他这估计是算准了老子必定在西岸督军,一定要除掉我!”
    知道就快走吧!别在这儿装逼了!这几乎成了疤脸等将校一致的心声,就在他们集体都快崩溃了的时候,宋青书又是打了个响指。
    “去,把汤若望汤神父请来!”
    …………
    距离永宁关十几里外,连最割舍不下那些厨子行李都被抛到了后面,催促着麾下的大军,洪承畴无比激动的向前赶着。
    他其实也在赌!他在山西的友人孙传庭给他来信,把这里去山西,最近的一个渡口指给了洪承畴,然后洪承畴兵分两路,两千边军精锐先由李卑率领,去救庆阳府,五百精锐骑兵一人三马,抢在两天之前抵达永宁关渡口,埋伏在了河道巡检司,自己则是带着兵绕远到,先到渡口边探查一下,确定没有宋青书,再折回庆阳。
    可就在今天早晨,半道上遇到逃回来的商人告诉他,一只庞大的官军正在渡河,带队参将贺人龙如何如何的跋扈云云,顿时洪承畴大喜。
    贺人龙就他娘的在自己身边呢,他说宋青书怎么乖乖把印信还回来了,居然是运用到了这儿!
    把一切粮食,辎重全都扔了,洪承畴催促着麾下急行军速度拼命向黄河岸边赶去,隐隐东边有闷雷一般的声音传来,更是让洪承畴心头大喜,他似乎隐隐看到宋青书哭丧着一张脸站在他身前的情景了。
    可就在还差十五六里就要赶到的时候,一声晴天霹雳一般的响动忽然传了过来,就算距离如此之远,洪承畴依旧感觉地都微微颤动了一下,一刹那,这个农民起义军的血手屠夫心头感觉到了一丝不好!。
    “快!全军都给我跑起来!落后者,军法从事!”
    听着洪承畴的命令,就连带队将官,边军出了名的悍将贺人龙都坐不住了,无奈抓住了洪承畴马缰绳,焦虑的叫嚷道:“督帅,不能再快了,再跑下去,大军到了河岸边上气喘吁吁不能再战,反倒容易为贼所趁!”
    “本府说快!一切后果,本府承担!”
    看着洪承畴有些扭曲的脸,就算凶悍如贺人龙也忍不住胆寒,算了,你他娘的找死,老子也不管了,答应一声,贺人龙一面催促队伍,一面又是把他骑马的两百多亲兵聚拢了起来,一担事情有变,他是先脚底抹油,反正有亲兵在手,朝廷也不敢太过追究,大不了革职还乡,一担再有战事,还得让他出来当官!
    就这么一路狂奔,一路奔到了永宁关渡口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高耸的河道巡检司城楼子居然完全塌了,上面的官军骑兵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飞上天空的引领者,可惜着陆没控制好,现在各种零件七零八落的散落在方圆十几里内,其余的,农民军连只鞋都没给他留下。
    “怎么可能,要炸塌如此大的城楼,至少需要上万斤火药,他宋青书哪儿来如此多的火药?”看着塔楼的废墟,洪承畴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道。
    “督帅,快看!”
    对岸三万多农民军阵列整齐,上百面乞活军大旗漂洋在队伍上空,而黄河中心,此时还有一面格外大的宋字大纛随着十几条船,向黄河东岸摆渡着,指着那边,贺人龙就嚷嚷了起来。
    其实不光洪承畴震惊,到现在船上的疤脸也是被震撼的一塌糊涂,就那么两小箱子不到二十斤的黄土块一样东西,爆炸力居然有如此之大,威力赶上上万斤火药了!
    他们哪儿知道,这是后世炸药大师诺贝尔的杰作,黄色炸药!
    制造肥皂的废液中,含有一定比例的甘油,洋和尚的西方炼金术能提炼出来,经过硝制之后就成了著名的爆炸物硝化甘油,不过这东西稍微晃一晃都容易爆炸,还好诺贝尔老先生早就有了解决办法,用硅藻土吸纳流动的甘油行程一种黄色土块,就会变得无比稳定。
    不过诺贝尔是用雷酸汞爆炸引燃火药的,这玩意诞生还得有两百年,不是理工出身的宋青书知道诺贝尔已经不错了,哪儿知道那玩意怎么弄?无奈之下只好用浓硫酸装在罐子里,悬在黄色火药上方,用蜡烛烧绳子的办法延缓爆炸时间,等冲进去放药的人跑出来,蜡烛烧断绳子,硫酸掉到药上,剧烈的化学反应放热顷刻引燃炸药。
    上一次在西安城,宋青书的坑爹呢餐厅的爆炸,也是这一个远离,只不过那一场宋青书用的不纯的液体的硝?化甘油。
    这功夫,就算拉炮也来不及了,不死心的洪承畴还是跑到了黄河边上,扯着嗓子大声叫喊了起来。
    “宋先生!这一切都是误会!只要你肯回来,本府保证,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我洪承畴以性命发誓,定保举你为副总兵!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回头是岸啊!”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宋青书怎么可能再相信洪承畴一次?这次不光他了,就连身边疤脸,邢红娘,小萝卜等人又是咬牙切齿的冷笑着,不过迟疑了一下,推开疤脸要端起来的火铳,宋青书也是撤起了嗓子。
    “洪大人,你可相信我宋某的偈语?十二年之后,松山城之上,希望你能想着再给大明一次机会!”
    “督帅,这流贼说的什么玩意?”贺人龙听的顿时一脑门雾水,可是洪承畴却是呆了片刻,忍不住楠楠咀嚼起宋青书留给他的偈语来。
    “松山?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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