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为何出入我营?是何居心?”
    强压着怒火,宋青书脚步沉重,重重的踱步了过去,没等走近已经大声喝问了过去,这含怒的声音明显吓了这俩人一大跳,邢红娘手绢都掉地下了,而那个书生也是猛地扭过了头。
    这人还真是有后世演男一号的资本,书生长发整整齐齐披在肩膀,偏偏几缕放荡不羁的发丝在脸庞边上飘荡,而且那一张脸,棱角分明,彬彬有礼中夹杂着一种狂妄的放肆,这种气质,要是放在后世,不用化妆估计都是各大影视公司抢破头的当红影星。
    “你干什么啊!一惊一乍的?”气的脸蛋都鼓鼓起来,邢红娘埋怨的跺着脚,小手还往旁边重重一指。
    “红闾才刚生产,万一你吓到它们这么办?”
    红闾是邢红娘那匹坐骑,宋青书麾下的战马大部分是没来的及阉割的,也不知道那匹帅马自由恋爱,如今一匹小马驹正瑟瑟发抖的蜷缩在红闾腿边上,原来刚刚是这书生给战马接生,依照邢红娘对坐骑的喜爱,那么着急的给这书生擦汗,倒是情有可原了。
    不过这并不能压抑宋青书的愤怒,冷兵器时代打的就是个士气,如果招安的事儿在队伍中传开,那么接下来整个军心定然动摇,满是杀机,宋青书的视线依旧死死的盯着那书生,暗地里,手已经扣在了腰间的短火铳上。
    似乎浑然没有发现宋青书的杀意,甩了甩手上的血水,这书生很是彬彬有礼的抱起了双拳,对着宋青书一鞠躬,满是笑意的说道。
    “在下杞县李信,这位就是宋青书大头领吧?小可拜见大头领。”
    很暖男的一鞠躬之后,李信又是很温馨的笑道:“听闻宋大当家的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奉县令大人之命,小可特来帮忙的,适逢红头领的坐骑难产,小可以前曾经学过畜牧科,所以过来帮帮忙。”
    看着李信那张小白脸满带的笑容,宋青书却恨不得在他脸上狠狠砸两拳,他娘的,真是终日打雁,如今却被小麻雀啄了眼,这三天县令林泽成表现的太平静了,居然没防到他来乱自己的军心!
    现在暂时还不能和官府翻脸,否则宋青书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捅了他,饶是如此,宋青书依旧冷着脸哼道:“如此就多谢李公子了!在下营里都是些粗人,恐怕怠慢了公子,如此,就不多挽留了,二愣子,送客!”
    这个时候,仉二愣子居然迟疑了,真楞在原地没动弹,旋即邢红娘却是气呼呼的猛地拽住了宋青书的胳膊把他拖到了一旁,满是责备的质问道:“你干什么啊?人家李公子刚来咱们营,人家一片好心来帮忙,有你这么赶人的吗?”
    “帮忙?他分明是来乱咱们军心,打击我士气的,什么招安……”
    没等宋青书暴怒的辩驳完,邢红娘居然气呼呼的捏住了宋青书的耳朵。
    “你还说!接受诏安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没和大家商量一下,爹爹和夏大叔,刘大哥他们现在都在中军大帐,等着你解释呢!”
    尼玛,全知道了?宋青书肚皮好悬没有气破了,猛地打掉邢红娘的手,宋青书旋即焦虑的转了几个圈子,最后又是猛地伸手指着还是那么一副温馨笑容,又帮着其他农民军诊断马匹的李信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这事儿我一会回去解释!不过此人,马上给我赶出军营,他绝对是个祸害!”
    “李公子怎么会是祸害?”这回,又换做邢红娘娇俏的脸蛋上满是惊愕,旋即她居然好笑的摇了摇头。
    “傻子,这李公子是咱们邢家班的旧识了,杞县李公子,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仗义疏财,好打不平,当年我爹爹带着邢家班在信乡惹上了恶霸,曾经托庇在他家里一年多,李公子就像个大哥哥,一点士子老爷架子都没有,他父亲还是朝廷大官,听说卷入什么阉党案,才被流放的,估计也是李家人为人太正直,被冤枉的。”
    “你就放心好了,李公子不会害咱们的,这赶路五六天了,许多马都病了,要是没有他,估计得死一大片。”
    推着宋青书的后背,邢红娘又是娇笑着哄着他说道:“行了,你赶紧去和爹爹他们解释一下,这头我照看就行了!”
    什么叫皮筏子塞口,有气放不出!现在宋青书就是,脸憋的通红,眼看那小白脸笑眯眯的一匹马一起马走过,周围一大群农民军围了过去,恭恭敬敬的听他妖言惑众,宋青书还真是肚皮差不点没气破了。
    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被邢红娘推出马厩,犹豫了下,宋青书还是直奔中军帐篷而去,必须争取到高层的协助,否则的话,凭他一个人应对这么大的军团,也是孤掌难鸣。
    一道上,到处都能听到农民军将士议论纷纷着诏安的事儿,宋青书甚至看到有些人居然放弃了训练,去后头老营找家人开始收拾东西了,这军心已经严重动荡了,看的他更是心急如焚,想了想,宋青书又是拐了个弯。
    营中间靠北,单独划出来一块,是给王嘉胤派来的监军王国维驻军的,这时候把这尊大神请出来当恶人到是不错,相信王国维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军团被招安,小心翼翼的避过别人眼线绕进了帐篷里,揪住王国维的亲信头目,宋青书焦虑的问道。
    “你家王大头领呢?”
    被宋青书这满眼通红吓了一大跳,那亲信头目说话都不利索了。
    “回,回大当家的,王,王大头领拿了二百两银子进县城了,已经两天没出来了,您,你要找他,去,醉红楼,翠微阁去看看?”
    这回宋青书是真的差不点没气吐血了,再没跟他多废一句话,甩开他衣领,宋青书掉头就走。
    “毛病!”
    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目送宋青书离去的方向,这亲信头领不干不净的嘟囔起来。
    自己不在这半天,消息还真是传了全营,中军大帐篷内,邢老倌,疤脸这两号左膀右臂,小萝卜,点灯子赵胜,焦太监,柳大柱子,刘宗敏,还有采薇,巧儿这些亲近人,乃至于邢家班出去的几个头领,一屋子十多号人,居然全都聚拢在了这里,大家伙围着平时用来摆地图的案子议论纷纷着什么。
    一见宋青书进来,小萝卜立马悲催的双手拜佛似的合十,对宋青书一鞠躬:“大当家的,这事儿真不是我传的!”
    “我知道了!”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这些核心心腹全都张望向自己,宋青书面色阴沉的说道:“这次招安是诈降,我麻痹官军用的计谋,目的是收拢物资,为咱们突入山西做准备,大家用不着放在心上!”
    “青书,这些萝卜都解释过了,我们也知道!”
    说话的是邢老倌,满面上带着犹豫,他干枯的手指点在一张盖着红印的官府布告上,却是迟疑的询问着:“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官府告示说的招安,不追究前罪,是不是真的?”
    随着邢老倌的话,柳大柱子,刘宗敏,点灯子赵胜他们全都带着一种渴望看了过来,看的宋青书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居然他们都动心了!
    “事情是真的没错,可救灾是假的,老焦在官府当过差,你们问他,陕西府库已经空虚到什么地步!整个朝廷为了应付辽东的局势,已经弄的紧巴巴的了,天子大张旗鼓的赈灾,才拿出白银十万两,这还要扣除太监,贪官漂没的,陕西赤地千里,官场里饿死老鼠,边军都欠饷好些个月了,就算招安过去,我们拿什么养活自己?”
    焦太监此时绝对是绑在一个能上的蚂蚱,听着这话立马把脑袋点的跟敲鼓似得。
    “诸位,大当家的说的没错,陕西最精华的土地都在秦王手里,历年陕西还要依靠江南的粮食过活,指望官府赈灾绝对是指望不上的!”
    “指望不上,只要回到商南,咱们可以自己种土豆,种苞米撑过去啊!之前不就是那样吗?”汤若望也是忍不住开口说了起来,听的其他人又是暗自点头。
    宋青书如今是真逼到墙角无路可退了,他可知道,杨鹤的招抚用不了一年就会破产,到时候连杨鹤本人都是被流放,病死,而后继任的洪承畴是个不折不扣的屠夫,在官府的逼迫还有天灾的逼迫下,之前受抚的各路农民军多达几十万人还是不得不相继揭竿而起,然后纷纷倒在洪承畴的屠刀下,可问题是,这些超前的事儿怎么和他们解释?
    哑巴吃黄莲的宋青书无可奈何的狠心吼道:“够了!”
    “别忘了咱们可还得罪着秦王二世子,若是咱们接受诏安了!他岂能容的下咱们?招安就是死路一条,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拔营,直奔韩城,与王天王他们汇合!再敢言诏安者,杀!”
    这狠话放出去,终于十几个将领都是鸦雀无声了,大家伙默默的退了出去,可是这种勉强感却是瞎子都能感觉得到,疤脸走在最后一个,临走前还拍了拍宋青书的肩膀表示无论如何,自己都追随他,其余的就连邢老倌都是犹豫迟疑着,送走了所有人,忽然感觉自己怀里还揣着个箱子,宋青书直接暴怒的把箱子咋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的喝道。
    “杞县,李公子!”
    可就在念叨这个名字的同时,以往的些许记忆忽然划过脑海,一刹那,宋青书脸上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喃喃的自语道。
    “杞县,李公子!李信!李岩!还有红娘子!是,是他们!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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