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宋青书就多了个小弟,队伍也暴涨了两千多人,其中八百个能打的男丁,三百还是骑兵,赵胜的队伍,算得上真正对眼前的战局有了些帮助。
    其实这赵胜也够冤的,在宋青书店里被一顿好打,感觉自己人生都出现了偏差的赵胜干脆扛着行李卷离开了热闹的西安城,去庆阳府大清沟石油寺那清苦地方磨练自己,打算考取崇祯二年的秋帷。
    谁知道底下的村民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到处都传赵胜半夜挑灯夜读的是兵书,学当年的大唐黄巢,学成之后就要造反。
    这谣言越传越邪乎,传的县衙都注意到了,听说官差都要来拿自己了,被逼的走投无路的赵胜没办法,干脆真在大青沟拉起一支队伍真造起反来。
    不过赵胜毕竟是个书生,哪会打仗,连着吃了几个败仗最后才和王嘉胤的队伍靠在一起,还被处处拿来当炮灰用,昨天农民军聚会上,为宋青书说话的就是他,宋青书的人品他是知道的,干脆舍了王嘉胤,扯着队伍过来投奔他而来。
    头一次,宋青书感觉自己人品还是不错的!
    不过,赵胜也仅仅算是个小小的安慰奖,八百多壮丁和官军七千多边军相比还是杯水车薪,想要在敌人的优势兵力中撑十天,还得靠脑子。
    算上赵胜的三百骑兵,一千多老弱,总共四路大军从延安府出发,四处打着旗帜招摇过市,到处都是黄土一片,弄的附近州县风声鹤唳的。
    一直停在志丹的延绥镇总兵杜文焕就迷糊了。
    这年头可没有侦察机,如何判断军情全凭斥候骑兵一双眼睛,这头农民军几十万大军才刚刚从延安府撤围,接着又是气势汹汹四路大军奔着自己来了,人数绝对不少,听着斥候骑兵来报,看那铺天盖地的烟尘,至少有五万农民军奔着自己来了,而且还有大股的骑兵!
    怎么办?
    打?杜文焕有点心虚,要知道延安府之战,农民军就是不断吃掉附近州县过来的增援军队,前后吃下了快四千多人,虽然大部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卫所兵,可毕竟也是官军,然后在自己增援之前,铺天盖地的农民军大队伍突然出现在了延安府。
    就算五万农民军,其实也不被杜文焕放在眼里,刨除老弱妇孺,再去掉跟着吃大户不会打仗的饥民,能战的数量顶多两万,两万农民军并不是自己麾下这七千边军精锐的对手,可如今农民军主力动向不明,如果进攻,杜文焕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又被突然冒出来的十几万农民军吃掉。
    可回去?更不可能!前一阵延绥巡抚张梦鲸因为三边勤王军在河北哗变,忧惧而死,如今上任的洪承畴可不是好糊弄的主,自己要是一仗没打就退回去,估计洪承畴也得要自己好看,卡在志丹,杜文焕一时间有些进退不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官军统治的志丹也不比农民军统治的延安府强多少,甚至更差,街道口还有几具死尸吸引着满天苍蝇,一间间大门闭的死死的,整个县城就跟死城一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站在城墙上,拿不定主意的杜文焕眺望着远方层层叠叠似乎连绵不断的黄土高原,终究还是迟疑的摇了摇头。
    “传令下去,固守志丹!不得擅自出击!”
    这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难怪关中能承担起华夏执牛耳者千年,就算残破如斯,高山险谷,沟壑纵横,日升日落间,光从地平线缓缓漫过旷古洪荒的浩瀚大地,那种雄伟气魄依旧动人心魄,这是一望无际大平原的中原华北,浩瀚朦胧的烟雨江南所媲美的,这一方独特的水土,也养育了这一方格外彪悍大气的人。
    太阳渐渐高升起来,就算是小半年才拿了一个月军饷,这些边兵依旧带着关中人特有的那种楞,平淡的啃着黄面干锅盔,慢悠悠的擦拭着手中刀剑。
    不过总兵衙门可就没这么淡定了,一大早晨刚吃了半碗粥,杜文焕就已经暴怒的把碗砸了出去,拌着高粱的粥撒了一地,饶是如此,杜文焕依旧余怒未消的拍着桌子叫骂着:“你们告诉本将,就这么一夜,流贼快五万人的大队伍在你们眼皮底下不见了?”
    跪在地上的十几个斥候已经瑟瑟发抖到了极点,他们哪能想到,就睡了一两个时辰,看似浩大的流寇大军,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跑没影了!
    “查明流寇大军去哪了吗?”
    “回大帅,标下正在追踪!”
    好一会,毕竟得面对现实,杜文焕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开口询问,就算这样,斥候的回答依旧让他气的好歹,又是一大串白痴饭桶骂了出去,杜文焕终究还是冷静下来,眼睛发红的一刀扎在了地图上。
    “传令,吹号,出兵!”
    沉重的牛皮战鼓隆隆作响,毕竟是守护大明西疆二百多年的三边精锐,嘹亮的嚎叫声中,骑兵如同急促的铁血洪流,从县城门口喷涌而出,为大军率先布置出了一片死亡阴影,旋即大队大队的官军步兵扛着火铳,拎着长矛,那种红黑交加的大队列,亦是彪悍的跟着冲了出去。
    骑着马奔驰在大军中间,督促着军队前行,杜文焕的脸色亦是阴沉着,这次出兵他心底还是没底儿,可却是非出不可,他必须要弄清楚,延安府周围是个什么情况,否则的话,无法向延绥巡抚洪承畴交代,三边总督杨鹤亦是会找他的麻烦。
    不过就算要进攻,杜文焕也是把军队调整的小心翼翼,前面一千骑兵来回在大军二十里之内巡视着,后面的步兵大队也是抱成了团,随时准备应付大股农民军的包围与突袭。
    就这么样小心翼翼的挪动,整整一天时间,官军仅仅前进了五十多里,距离延安府还有将近一多半的距离,一路上别说农民军,除了废弃的村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天刚一擦黑,杜文焕又是警惕的就地扎营,根本不往前赶。
    杜文焕这小心翼翼,一整天却把宋青书给折磨的不要不要的,他的骑兵照比边军骑兵可差远了,而且他现在连个望远镜都没有,根本不敢靠近官军的巡逻范围之内,只能远远瞄着,那种煎熬可是太折磨人心了。
    到了晚上,宋青书还是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官军的军营扎的太严密了,步兵在营地附近按照《武经总要》足足挖了两层战壕,而且还把长矛一层层搭在架子上指着营外,几门大炮同样指着对面,而且后背依靠着一个极其陡峭的黄土坡,比上一次在伏牛山里遇到的明军可真是强了不知道几百倍。
    连火都不敢点,领着麾下的几百骑兵,晚饭也就啃了些水泡生米,趴在明军营地二百多米处,领着邢红娘等人,宋青书是趴下黄土坡上一动都不敢动。
    夜色越来越浓郁,对面的明军军营中,营火也开始减少,虽然走的不远,可毕竟行军了一天,边军一个个都窝在了帐篷里或者土沟里,开始呼呼酣睡,外头,仅有几队巡逻队来回不停的四处巡视着。
    目光悠悠的盯着对面,宋青书心里倒是满是羡慕,前世就曾幻想过自己是个率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如今梦想成功了一半,自己成了个大贼军,如此精悍的军队还不是自己的,看着就觉得憋气。
    等跑到了山西,找个角落老子也要好好操练兵马,一定把这群兔崽子训练出个样子来!羡慕嫉妒恨的望着,宋青书心头暗暗发狠。
    这功夫,后头一个家伙也是鬼鬼祟祟的摸上了黄土坡,疤脸在后头重重拍了宋青书肩膀一下,小声的向他汇报着:“人都来齐了!”
    宋青书待着的地方也是个黄土山,才几十米高,前面不到二百米,就是官军的军营,身后,乱哄哄的声音传了过来,回过头去,宋青书顿时又苦恼的一拍脑门,只见如同赶大集一般,自己麾下的饥民吵吵嚷嚷的恨不得把天都给捅漏了,不少人还是夜盲症,俗称雀盲眼,已经漆黑的夜里根本看不清楚东西,只能被其他人忙人一样手牵着手,回头看着,宋青书再一次悲剧的一拍脑门。
    差距啊!
    这么喧闹,对面的明军是早就察觉了,数百巡逻军迅速汇聚在壕沟边上,火铳手背着鸟铳爬到沟里,后头的长枪手密密麻麻一排把枪摆在杠子上,杜文焕亦是拎着把大刀小心翼翼的赶了出去。
    向东南眺望,这位延绥总兵的眉头立马紧锁起来,忽的一下,远处的黄土坡上坡下,数不清的火把仿佛远天的繁星一般,密密麻麻数不清有多少,大声的叫骂,鼓噪声铺天盖地传来。
    整个火把堆居然呈现了个半包围将自己牢牢的包裹在了中间,看着,杜文焕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莫非这两天流寇的异类行动,就是要引诱自己上钩?
    正想着,噼噼啪啪的一阵枪声突然炒豆子一般在营前响了起来,壕沟边上还在小心翼翼戒备的明军枪手当即惨叫着倒下了了十多个,旋即哄哄几声炮响更是在营中炸起,一个倒霉的家伙直接被炮崩掉了半个胳膊。
    “总制,要不要末将马上派兵出去迎战?”骑兵参将陈文礼愤怒的甩着盔甲快步跑到了杜文焕身前,跪地请战道。
    迟疑的眺望向外头,好一会,杜文焕却是重重摇了摇头。
    “贼这是想引我们出去,利用黑夜拉低与我军之间差距,不上这个当!命令大军固守,咱们的火铳与炮也给老子打!”
    噼噼啪啪的火铳也是在官军营地响起,几门大将军炮在夜色中亦是喷吐出怒火,轰隆的一炮正轰在宋青书身前的土堆上面,吓得十多个饥民咕噜噜径直从山上摔了下去,宋青书却是由衷的松了口气。
    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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