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呼的一声中,不知道被什么按了一下的栅栏剧烈颤动了好几次,嗡嗡的声音惹得躲在木头扫塔的看守喽啰也是忍不住睡眼惺忪的探出脑袋观望了一眼,可外面黑乎乎的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看了几眼之后,嘟囔一句不知道什么骂人话,喽啰又是把头缩了回去。
    两个黑影从趴着的地上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看左右无人,壁虎一样又是飞快的爬了出去。
    这年头又没有电灯,大晚上的,除了宋青书的大院还有几盏孤灯一跳一跳的,就只剩下风在呜呜的恐怖吹拂着了,冷不丁死一般寂静的小庙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一股阴风立马哀嚎着围绕了屋子一大圈。
    一缕月光从外头投射而进,可算给阴森的小庙带来点光亮,两个黑乎乎的鬼影子蹑手蹑脚的溜了进去,借着月光四处打量起来,只不过屋子里的东西令他们很困惑。
    一个香炉冒着淼淼香烟,供的东西,居然是个玉米棒槌!
    “不管这什么山神了,毁了他!”
    这年头迷信思想可是相当严重,明军的大炮都封将军,戚继光在军中也搞这一套,两个底层喽啰自然也不能免俗,松开裤腰带,哗啦哗啦就是两泡镇邪尿浇到苞米棒槌上,完事还抖了抖,两人这才满意的系上裤子打算出去。
    然而,就在两人舒服的走到小院门口时候,忽的一下,院子外猛地亮了起来,五十多个火把密密麻麻把小庙围着的水泄不通,最前面系着大腰带,穿着个大褂子的不是宋青书还是哪个,在他身旁,疤脸是满意的直点头,另一头,满是阴仄仄笑容的,却是个不长胡子的老太监。
    “大当家的,俺们,俺们就是出来尿个尿!”挤出了两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两个官军探子探着头,强笑着说着。
    宋青书却连搭理都没搭理他们,直接扭头看向焦太监:“交给你了!”
    “东翁您就放心吧!”那双昏花的老眼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变态光芒,焦太监笑容可掬的微微的一鞠躬,这死太监可是精明人,现在不论秦世子朱存机赢还是三边总督杨鹤胜,他回西安都是死路一条,宋青书没杀他,这是给他一条活路,还想活的好好的,焦公公这会儿格外的想表现的时候。
    恭敬地送走了宋青书,焦太监又是很变态的翘了个兰花指:“来啊!把两个棒槌给杂家绑了,对了,那苞米棒子也不能浪费了!”
    一人嘴里堵着半个他们尿过的苞米骨子,在死太监嘿嘿的阴笑中,两个官军奸细呜呜叫着被塞进小庙中,旋即,阵阵掺无人道的嘶叫声嘶声竭力的传了出来。
    …………
    两个官军探子正在遭受惨无人道的非人折磨时候,商洛山下,官军却在开欢庆会。
    这次商南县乱事件后,给这伙官军带来的利润可是丰厚的,斩首两千级,一个脑袋还五两银子,那就是一万两,虽然打了个七五折,还有两千五百两落入了监军太监,监军文官手里,再加上上下打点,落到刘印达手里不过三千多两。
    人头银子是不能不给的,不然怎么鼓励这些一年拿两个月饷银的大兵去少啥掠夺?
    一人拿了一两银子,在村子里多多少少抢到不少好东西,商洛山脚下的兵营亦是开起了联欢,兵营中,一头头惨叫的猪被捅了脖子,毛都没剃干净呢就大卸八块扔进锅里,另一旁十几个被抢来的女人哭喊中,被一百多个兵痞子荡笑着推进了营房里。
    中军大帐,刘印达亦是喝了个大醉,一张黑脸红的又变成了关羽,一只手还拽着只肥鸡,吃的满手是油,一面啃,他一面还含糊的大声叫嚷着:“收复村庄十八个,斩首两千级,多亏了洪大人您的妙计啊!”
    “来,这杯,末将敬你!”
    就算这嘈杂的兵营里,洪承畴都保持着一副装逼风范,呃,文士风范,一身书生青袍,视桌上的酒肉如垃圾,一手还拿着商洛县地图端详着很细,遇到刘印达举杯,也仅仅是不耐烦的端起酒杯举了下放回去,那刘印达屁都没干敢放一个。
    级别上,其实俩人就差了一级,不过土木堡之战后,大明朝的武勋集团重量人物几乎全军覆灭,文臣倒是借机起来了,这种文重武轻已经持续了快两百年了,别看刘印达一个守备带兵一千多挺威风,实际上在洪承畴眼里,不比门口的家丁头子强多少。
    自讨了个没趣,刘印达就没上去继续讨没趣,而是又跟自己手下千户百户们扯皮,反正以他的权利,也不愁没人捧臭脚。
    可惜,刘守备有这份闲情逸趣,他洪大人反倒登鼻子上脸了,听着属下的马屁,啃着肥鸡,刘大人正怡然自得呢,冷不防洪承畴的巴掌啪的一下啪在了桌子上,震得桌子上酒壶都掉了,冷不丁一下,刘印达愣是把鸡骨头卡在了嗓子里,朝廷五品守备差点就此背过去。
    “我说洪大人,又什么事儿一惊一乍的?”好不容易把鸡骨头吐出来,刘印达也无奈了,你文官嚣张跋扈也得有个度吧!这么折老子面子,以后还咋带兵啊?
    “刘大人,二十个探子,派去伏牛山,这都三天了!一个都没回来,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嗨,估计这帮兔崽子去哪儿玩去了呗!”刘印达倒是满不在乎,不回来还好呢,正好他多吃二十个兵额的空饷。
    “这暴民抗税,二十个村子都在您和本将的英明指导下打了下来,就剩下个破土匪寨子,一个什么什么龙户村的破村子,说不定咱们兵威没等动,这两村子就送银子来投降了,到时候咱们在顺手把村子给洗了,用咱们文人话讲什么?兵不血刃!”
    刘印达是想的挺美的,鼻涕泡差不点没冒出来,可惜洪承畴却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不行,这伏牛山在商南已经称霸十年之久了,而且这伏牛山土匪头子也太有心机了,打下二十个村子,十二个是他派人下来屯田的,他这是积累实力,效仿太祖高筑墙广积粮!必须优先铲除!”
    想道宋青书的生产队模式,洪承畴就有些心惊肉跳,这是换一种方式替代了大明朝的保甲制度统治农村啊!而且以工分制度来支付报酬,他收获的不见得比朝廷少多少,而且还调集起了农民积极性,这幸亏发现的早,假以时日,这伏牛山的巴掌不断向附近蔓延,膨胀,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一个西夏?
    “行行行,洪大人,打了这么久的仗,好歹让末将的人修理两天,玩两天,五天,五天之后,咱就开拔,你说好不!”
    “不行,现在就去!”
    洪承畴差不点没骂娘,打个屁仗,这些天光砍老百姓了,你丫能累到哪儿去?
    听着洪承畴坚决的声音,刘印达也有些恼了,干脆一抱胳膊把脑袋撇到一旁:“那洪大人自己去叫去吧!这帮小子玩的正高兴,老子可叫不动!”
    文臣瞧不起武将,可领兵还得靠他们,刘印达这一耍驴,洪承畴还真没辙了,他到也属于知兵之人,至少比后世那些军事爱好者强,听着后帐篷传来的yin声浪语,也知道这时候想要把这群兵痞子给调动起来不太现实,迟疑了片刻,洪承畴终于还是放低了态度,对着刘印达拱了拱拳头。
    “这么样吧!明日正午出兵伏牛山,击破之后这次斩首军功我给你报双功!并且这次我的那份,都不要了,刘将军你看如何?”
    刚刚还没好气呢,这回一听银子,眼珠子都冒光,刘印达还恶心的搓着手扭捏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就这么定了!”
    厌恶的撇过头,洪承畴却把事儿决定了下来。
    什么叫军令如山,这就叫军令如山,一听这次首功加倍,还有山里挺富庶一个寨子可以去抢,顿时那些还趴在女人身上,抱着酒葫芦呼呼大睡的明军们也精神了起来。
    这次是从拱卫西安抽调的一个守备,按道理手底下应该是一千五百满员,二百骑兵,不过能达到一千人,五十骑兵,也算是刘印达奉公守纪了,要说这出仪式倒也挺威风的,五十个顶盔掼甲拎着骑枪的骑兵打头阵,后头铠甲虽然破旧点,不过几百支长矛指着苍天也是寒光闪闪,二百个弓箭手或是背着制式强弓,或是拿着军中强弩,居然还有五十个火枪兵。
    居然还有一门炮!
    虽然这炮也小的可以,戚爷爷发明的虎蹲炮,可炮毕竟是炮啊!虽然这些日子刘印达除了拿他炸野猪,也没干什么别的。
    找两个老百姓当向导,前面带路,刘印达骑在高头大马上直神气逼人,仿佛他一去就能把宋青书打的屁滚尿流一般。
    可这一副骄兵模样,看的洪承畴却是直皱眉头,跟着从头看到尾,没有第一时间跟着出发,洪承畴忽然回到了帐篷中,把自己贴身亲信给叫了来,小声的叮嘱着。
    “上次来见我的那个人,你去给他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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