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何人起的名字,这么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居然叫傻子沟,看来宋青书这辈子跟傻子是真有缘了。
    不过就算如此,宋青书还是要有气无力的挣扎下,覆盖了山谷上方,被称为傻帽子的那片树林边缘,十六个白蚁巢穴一样的大土包向半空中冒着浓浓的黑烟,树林子里,两个生产队多达二百多村民挥汗如雨的用斧头,锤子,甚至石头,手,在拼命的往下拆着树干树枝。
    这傻帽子可就倒霉了,被弄得仿佛脱发的老男人似得,地中海发型那样向后山秃去,一大片都没了毛,吓得里面的老鼠,兔子满地乱跑。
    弄下的大块木头又被这两个生产队源源不断的送进那几个大土包当中,熊熊烈火煅烧下,翠绿的叶子全被烧了去,化作黑乎乎的木炭。
    八个炉子是烧炭炉,八个炉子则是大~跃进时候那种典型的土高炉,在刘宗敏这货嫌弃的指挥中,十几个村中还算灵活的年轻人把烧好的碳又被塞到了土炉子底下,不知道几百上千度的灼热煅烧下,脱了碳的铁水被喊着号子提出来,浇灌进打好的土模子中。
    典型的重污染炼钢,看着傻帽子一点点被砍的向后退却,宋青书双手插到衣袖中合拢,不住的念叨着:“哎呦,这下要水土流失了,这可怎么了得?大雨一冲老子的房子不得被冲的跟大酱缸似得?”
    “我说,现在不是担忧以后的时候啊!”他身旁,疤脸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担忧的向下眺望着。村子外面,土墙才修了五分之一不到,如今光秃秃的扔在那儿,就像后世的烂尾楼那样。
    “别忘了还有八天,伏牛寨的那些土匪可就要来抢劫了!对方一百多号喽啰,可能还有山民助阵,咱们就这二十来号人,这儿光秃秃,您老真像被来个一锅端啊!不赶紧把墙修好,砍什么木头?”
    连着两天,宋青书把修墙的事儿扔下,莫名其妙带人去后山砍木头烧炭,在疤脸看来,跟烧炭自杀没啥区别这是!毕竟这村子他亲手建设的,有着一份割舍不下的成就感,忍了宋青书两天,疤脸实在忍不住提醒了出来。
    谁知道他一番好意,宋青书这货却是振振有词的一耸肩,反问道:“十天你能把墙修完吗?”
    疤脸为难的摇了摇头,他在辽东督过修沈阳卫城墙的工程,这进度没有三十天是干不完的。
    为难住了疤脸,宋青书顿时又是得意的摇头晃脑教训道:“古圣先贤曰,人心墙,不墙!反正墙也修不完,现在还不如充分发动群众,多打两把武器,土匪来了,也能让广大的劳动群众手里有家伙和土匪拼了!”
    宋青书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是看着刘宗敏敲开浇灌好的泥范露出的东西,不是跟狼牙一样的锯条,就是十多斤沉的大铁锤,这东西是武器?再看着冷不丁树林子钻出一只狐狸,吓得三个大老爷们扔下木炭嗷嗷叫着就跑,指望这些货与土匪拼了?两个问好冒出来,疤脸脸皮子又抽了抽。
    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没说服力,宋青书讪笑的又是拍了拍他肩膀:“行了,不还有龙户村的李老太爷帮忙去伏牛山说项了吗?李老爷子的大侄子是商南县县丞,手里也有好几十庄丁,有了他们帮忙,就对付过去了,不用担心!”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可从来都不是疤脸性格,再说,想着那天来敲竹杠的龙户村胖子,疤脸就生气,那人说自己是李老太爷的大外甥,指名道姓让傻子沟村臣服于他们,收成每年要上交他们一半!那嚣张劲儿,似乎就连关外的鞑子都没有他们牛逼,想想就让疤脸气不打一处来。
    再说,刚到这商南,疤脸就听说这李老爷子也不是个善主,县里好几起案子背后都有他的影子,本身就是个土贼,手里至少好几条人命,指望他来保护自己?玄啊!
    可到底宋青书才是村长,他拍板的事儿疤脸也没法死扛到底,眼看着宋青书这货又是大呼小叫让刘宗敏省着点好不容易买来的铁矿石,疤脸终究没辙的摇了摇头,心里下定主意,真要是土匪打上门,实在不行就带着宋青书跑路了,大不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帮他买个教训了。
    生着闷气,疤脸抱着肩膀看着看着,一下午就过去了,虽然宋青书在备战上显得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不过弄得工具还是挺给力,那种钢锯带着两头向两个方向错开的锯齿,两个人抬着,不到两三分钟,一颗大腿粗细的树就能应声而倒,粗些的树枝都砍去烧炭了,留下长短不一的树干堆了好大一堆,这要是在后世,绝对能卖不少钱。
    太阳西沉,终于,宋青书长长的一嗓子嚷嚷出来:“收工!”立马,轮班砍树烧炭的两个生产队二百来个男女老幼全都累的趴在地上直喘气,刚铸造出来的工具叮叮当当的扔了一地。
    不过歇了几口气,这些村民却没有一窝蜂的跑回家吃饭,而是把两个老头团团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的叫唤个没完,声音吵得跟捅了马蜂窝似得。
    两个老头是宋青书在佃户里选的生产队队长,幸好年纪大了,耳朵都背,不然还不得被吵死。他俩也算是村里的“中层干部”了,吃的是宋青书发的工资粮食,村民们围拢中,两个老头子却是不紧不慢的拿出两块黑板,用粉笔在围拢的村民名字下画着正字,有的人一个正字还没写完,有的则是已经写出来两三了。
    这些就是工分了。
    不得不说,配合如今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背景,这个生产队制度还挺好使的,把原本一家老幼的劳动制度变得分工明确而又有组织,负责除草的除草,负责砍树的砍树,干活干的漂亮的工分就多,也调起了这些佃户的积极性。
    要知道工分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多一分工分到时候多换一份粮食,在这个大荒年老婆孩子就能吃饱饭,工分还能用来找宋青书换些米呀,肉呀,盐呀等生活必需品,谁不想吃的有滋有味些?就连那些小孩都是跟着积极的不得了。
    看着一哄而散的村民们,又盯着啥都没干就叫嚷着累死了的宋青书这货,疤脸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不知不觉中就让乱哄哄的村民有了组织起来,破具有行伍色彩,而且赏罚得体,能把这帮大老粗哄得这么拼命干活,这小子还颇有熊督师所说的秦法之风!这小子究竟是哪儿出来的?
    莫非,他是戚继光戚大帅的某个私生子?不知不觉,疤脸脑海中冒出了这么个怪诞的念头。
    现在宋青书的小村还真有了******时候的模样,吃饭也是四个生产队先后去食堂吃,而且吃饭时候,各个生产队队长还在做生产动员,明天要砍多少树,烧多少碳,下******,一直折腾到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散去。
    不过大家吃饭时候,宋青书可没跟着,却是一个人留在了后山上,对着一大堆木头,用粉笔写写画画着什么。
    算了半天,宋青书忽然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咧嘴傻笑出来。
    “可算他娘的够了!”
    次日一大早。
    “又是闹什么幺蛾子啊?”
    被宋青书折腾的早早就起了来,眼看着山上砍下来的一大堆木头居然堆到了自己修了一半的村墙旁边,疤脸没好气的叫嚷着。
    “你就等着瞧好吧!”这一回却没放卫星说什么大道理,宋青书神秘的笑了笑,旋即装逼的把昨晚用裤头改的小红旗用力挥了下,一声吆喝中,村里第二生产队的几个壮汉立马带着绳子扑了上去。
    快三米的木头捆木筏一样捆成一排,这功夫另一组人在地上挖了两排半米多的深坑,快十米长的木排被捆扎好后,立马被两两插进坑里,中间间隔半米,旋即攀着梯子的壮汉用前两天打好的铁锤狠命把木桩子一一砸结实了,赶着挖下一面土坑的村民又把挖出来的土方,石头都填进两排木桩之间,在疤脸惊愕的注视中,不到半个小时,十米长的寨墙就修好了,还比他修的高出去半米!
    眼看疤脸这货都看呆了,宋青书忍不住得意洋洋的捅了捅他胳膊,炫耀的问道:“咋样?”
    谁知道呆愣着的疤脸忽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哇的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这么简单?要是早会这一招!修这种木墙挡住鞑子的骑兵,何至于有广宁之败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那一战既疤脸命运的转折,又葬送了他不知道多少手足兄弟,看着那木墙,疤脸真是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出来。头一次看一贯铁骨铮铮的疤脸居然嚎啕大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宋青书也是看愣了,好一会,宋青书才无奈的拍了拍他肩膀。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
    倒也不愧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疤脸腾地一下又蹦了起来,对着孙铁柱等人就是一嗓子嚷嚷了过去。
    “修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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