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啊!现在去哪里?”
    ***
    “轰隆!”裴晋北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只见来时深长幽黑的一条路瞬间倒塌,黄土埋没去路,呼吸都被呛住。
    他回头对上了缪星楚平淡的眼神,“若是有人要走,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忽而走进了几分,能让人明晃晃看到他勾起的一抹冷笑,“星楚,你说会不会有人从这里头走来,然后活生生憋死在里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缪星楚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当他说话是一阵风飘过,只不过袖子中的擦着些荧光的粉末微顿,心中沉了几分,但很快想到了这么明显的把戏,若是裴怀度中了,那才奇了怪。
    “你要自掘坟墓,还担心别人?”
    裴晋北嗤笑一声,不明所以,目光落到了一旁已经站得不是很稳的姚晚棠身上。
    本就奔波了一路,现在又走了许久,中间不过才休息了一小会,通道里空气沉闷,呼吸不畅,若不是她同缪星楚相互扶持,很难走出去,现在走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没事吧?”缪星楚扶着她的手臂,担忧着看向她略显苍白的神色,伸手替她撩起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摆了摆手,姚晚棠直起身子来,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
    外头的天蒙蒙亮了,清晨的雾气浓重,恰如仙雾缭绕,树木变得朦朦胧胧的,荒草密布,阴森感陡然攀升上心头。
    姚晚棠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四周的环境,老半天都没有想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裴晋北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深长的通道,她还以为自己去了京郊之外。
    “齐王府。”
    裴晋北抱臂站着,瞥了她打量四周的样子。
    “什么?”姚晚棠赶忙看向了外头的建筑,被他这么一说,她才知道心里那种陌生感从何而来。
    “三年了,我竟然不知道你在这处有怎么一个地方。”姚晚棠现在才发觉自己对于这里有多不熟悉,往日耽于情爱,被蒙蔽了双眼。如今从局中跳出来,方知自己错得离谱。
    她本想再仔细看清楚这是王府的何处,哪知扭头的瞬间就看到摇摇欲坠的缪星楚,她大惊,三两步过去将她稳住,“怎么了这是?”
    没有任何回答,缪星楚闭上了眼睛,面色惨白着,额头上冷汗密布,唇瓣干涩也没了血色,眼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憔悴枯败的花,垂落枯黄的叶。
    这才一转头的功夫怎么缪星楚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姚晚棠回想起刚刚在路上她就已经不太舒服,只是那时候她自己也受不住通道里的寒风。
    听到姚晚棠的惊呼,裴晋北紧拧眉心,扭头便看到了缪星楚软倒在她怀里的场景,当下一阵心慌如潮水般涌上,脸色乍变。
    “星楚!”
    他立刻飞步过去从姚晚棠的手中夺下失去意识的缪星楚,将她打横抱起,在原地停住了好一会,才皱着眉头一路沿着隐秘的小径往王府主屋那方向去,身后跟着同样着急的姚晚棠。
    主屋那头赵嬷嬷一夜未睡,时不时就要出外头看看王妃回来没有,一颗心不上不下的,越发担忧起她的处境来,王爷说今日要去姚府接王妃,若是让姚家的人知道王妃一夜未归,那可就出大麻烦了。
    如此想着便凄凄惶惶,双手不自觉地拧在一起。
    直到天刚擦亮,早起的鸟儿站在高高的屋檐上发出清脆的鸣叫,她才依靠在柱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耷拉着沉重的眼皮,怀着深重的不安皱着眉头,衣裳都有些凌乱,她睡得极其不安稳,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是王妃垂泪的场景,一会是王爷厉声斥责她的场景。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赵嬷嬷垂着的头猛地被惊醒,红血丝密布的眼中满是疲累,她揉了揉眼睛,心突然重重往下沉,这来人怎么那么像王爷。
    来人的身影越发的清晰,把赵嬷嬷吓得半死,这可不就是王爷吗?赶忙爬了起来,心跳得极快,现在天寒地冻,手指都哆嗦了。
    可走进了看她才发觉出不对劲来,怎么王爷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这可是过去三年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更沉重的心慌涌上了心头,赵嬷嬷起身走过去,却见裴晋北踹开门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里屋,想要说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喉咙里,一下她的表情变得极其难看。
    这王妃是上了玉碟的正妃,王爷如今随便抱一个女子进了主屋这便是在打王妃的脸,若说传出去,让王妃还怎么做人?齐王殿下这般行径,让姚家如何看?
    后头气喘吁吁的姚晚棠好不容易才赶上来,扶在桌子上努力平复着呼吸,“嬷嬷……嬷…”
    “我的王妃娘娘啊,一晚上您这是去哪里了?老奴都快急死了。”
    赵嬷嬷轻缓地安抚着她的背,让她慢慢恢复过来,见她面色苍白,跑得满头大汗,更是心疼不已,“王妃可用早膳了,老奴去准备准备。”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姚晚棠见赵嬷嬷要走,立刻拉住她的袖子,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截住。
    “赵嬷嬷,以王妃的名义请大夫来,不要惊动其他人。若有差错,唯你是问。”
    裴晋北冰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一点生气,含混着外头肃杀的秋风。
    赵嬷嬷楞在了原地,目光自然顺到了床榻上的女子,心咯噔一下,下意识扭头看向了王妃,“娘娘……”
    “还不快去!”
    又被裴晋北一声的催促吓得浑身一抖,也顾不得什么了,飞快推出去去将府医请过来,跨出门的一瞬间险些摔倒,老眼昏花腰又不好,她忍着痛走了出去。
    “那是我的乳娘,你有什么资格使唤她!”姚晚棠一看他对赵嬷嬷的态度就来气,赵嬷嬷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一把年纪了腿脚不好使,还要被人这样呼来喝去的。
    “你若是不满,就打发人送回姚府,省得心疼。”
    “你!”
    姚晚棠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一把推开了裴晋北,“我看该走远一点的人是你,星楚若是醒了知道你在身边,怕是以为做了什么噩梦,两眼一闭再睡过去!”
    毫无防备的裴晋北被她推开,踉跄了一两步才稳住身子,又听到了她说的一番话,一时间眼眸渐深,剑眉敛下,大力揉了揉深痛的眉心。
    怎么往日没见他的这位王妃如此伶牙俐齿,全身的刺都对准了他,半点不如意就要呛个没完没了。
    不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坐在了椅上,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姚晚棠狠狠瞪了他一眼,发现他毫无动静,瞬间卸了气,浓重的悲哀蔓延在心上,荒野上寸草不生,干涩地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一颗心也被人扒开来反复碾踩,真心在不爱的人那里便是草芥,随意扔掉也不会有半分的介怀。
    她的骄傲被人踩在脚底下,世家贵族的脸面被撕个粉碎,如今的她就剩一个空壳,空荡荡的身躯困不下游走的灵魂。
    想起裴晋北看到了星楚晕倒那一刻的面色变化,她才知往日他有多假,每一分关切都精准算好,让她以为都是自己的错,让她愧疚,让她责怪自己,何其可悲。
    姚晚棠缩在了床的一角,抱紧了自己的腿,眼尾很快红了,拼命压抑着的泪水挤压着眼眶,鼻尖酸疼难耐,舌尖泛着厚重的苦涩,比往日为了有孕吃得药还要苦,忽而想起了自己无缘的孩子,一滴晶莹的泪水啪嗒掉落,如有千金重。
    接着传来了小声的啜泣,哭得裴晋北一阵心烦意乱,他睁开了眼睛,不耐地看向了姚晚棠,但又想到了什么,缓缓叹了一口气,“晚棠,别哭了。”
    “要你管!你滚一边去吧!”
    姚晚棠一把抹掉眼泪,恶狠狠的哭腔沙哑着,像是挥舞着自己拳头的小兽,脆弱而敏感。
    哭什么,为着这样的人不值得,就像星楚说的,当这个齐王妃,真是晦气得很,亏得她往日还当个宝,真是恶心。
    “嘎吱。”门被推开,赵嬷嬷走了进来,“王爷王妃,大夫来了。”
    苏大夫是最近在外头新请来的府医,先前的府医明大夫早就携着家眷不知逃到了何方。而裴晋北也是刚回京都没多久,府上的事也料理,只是知晓换了一个大夫。
    天青色的帷幔委委垂下,姚晚棠将缪星楚的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的皓腕。
    老眼昏花的苏大夫摸着一把花白的山羊胡,隔着一层白色锦帕,搭上了缪星楚的脉。
    片刻,他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连忙起身拱手相贺,“恭喜王爷,王妃这是有喜了。”
    霎时间,整个屋子都空气都凝固住了,这般诡异的安静让苏大夫心头一顿,莫不是诊错了脉了不成,可他行医多年,不至于连个喜脉都诊不出来。
    刚想着是不是要再探一下脉,忽然看到了床帐里面王妃正坐着,一幅呆愣的模样,一动不动。
    这下轮到苏大夫被吓到了,这这这王妃坐着,那他刚刚在替谁诊脉?
    一颗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里,他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坐着的裴晋北,手里捏了一把冷汗。
    裴晋北拿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手指都僵硬了,忽而用力,茶杯就这样碎成了一地的残渣,指缝被划出了血痕,可他浑然未觉,面色难看到了极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股戾气围绕在他周身。
    “再探!”
    被吓得浑身哆嗦,苏大夫猛地回过身去,吞咽了口口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颤巍巍地伸手再去探脉。
    现在的他哪里还有刚刚那探出喜脉的惊喜,本以为可以拿赏钱了,谁知道这王爷王妃的是这样的表情。
    这床上的女子会是谁?能出现在王府主屋,又让王妃这般的关切……苏大夫赶忙打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情绪,眼下还是赶紧再探一次脉,今天看来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再探一次脉还是喜脉,苏大夫斟酌了许久,一张脸皱在了一起。
    “如何?”这回是姚晚棠先问出的声,她满脸着急。
    苏大夫拱手,声音小了些,“回禀王妃,这位夫人是喜脉。”
    说完立刻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早就楞在一旁的赵嬷嬷活像见了鬼一般,满心满眼的她听到了什么,缪大夫有了身孕,这是谁的孩子?
    本心酸地以为那是王爷的孩子,哪知王爷那一副狠厉的神情,哪里像是有了子嗣的喜悦。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啊。
    这一大清早王妃王爷就一同归来,还带了缪星楚同来,联想起近日发生的一切,她忽然背脊一僵,背后浸湿了冷汗。
    姚晚棠定住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警惕地下床,堵在了床边,冷冷看着失魂落魄又低沉阴郁的裴晋北。
    接着她听到一句话,一时间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头皮上蹿出寒凉的气,冷战从脚底传到剧烈跳动的心脏。
    “苏大夫,去煎一碗堕胎药来。”
    清晰而冷漠的一句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你敢!”
    第84章 将这堕胎药送给陛下看看
    掷地有声的一句让裴晋北抬眸看了姚晚棠一眼, 而后扶着额捏了捏酸痛的太阳穴,心头的火越烧越旺盛,那份深刻的嫉妒和怒火几乎要将他吞没。
    “苏大夫,听不懂本王说话吗?”这一回他森冷的目光扫向了一旁颤颤巍巍的苏大夫。
    苏大夫浑身一抖, 打了一个激灵, 先是同裴晋北冷厉的眼神对上, 而后又看了面色发白的姚晚棠一眼,手心里都全是汗水, 脚也止不住地哆嗦。
    “是…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大夫背着药箱,一咬牙, 皱着一张老脸缓慢朝门那边走了出去, 一颗心直跳, 那种悬空的感觉让他更加恐惧。
    这到底是何人,竟然惹得王爷和王妃起这般的争执, 怎么想都没想明白,踏出门的那一刻还险些摔倒, 一个踉跄,这把老骨头就要跌在这了。
    空气凝固胶着, 像是化不开的浓稠,仿佛存在着一股力, 在里头拉锯着, 谁都不让谁,这个时候一颗火星就可以点燃此处。
    姚晚棠刚刚太过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同裴晋北对峙, 现在她冷静了下来, 缓缓坐了下来, 拨开质地细密柔软的纱帐,帮昏睡着的缪星楚掖了掖被子,还拿干净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冒着汗的额头。
    “又是那一句不被期待的孩子不该出生?”姚晚棠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让人明明白白地听清楚。
    “你搞清楚,这不是你的孩子,你没有权力选择他的出生或死亡,他也不该符合你的期待,裴晋北你以为你是谁?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般的胡搅蛮缠,连星楚有了别人的孩子你也要硬凑上去。”
    一字一句如锋利的刀锋,插进裴晋北的心脏,汩汩的鲜血喷涌而出,几欲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那种痛是一种隐秘的痛,却刻骨铭心,慢慢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皮肉上都留下了痕迹,骨髓深处有什么在发烂,细密的痛楚渐渐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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