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沈琢问,“你能出多少?”
    “那张大娘八文钱半斤,这样,我出十文,如何?”徐婆子瞧了两眼,“看你这一个也差不多两斤的样子,还有一个剥开的,我一百文买了如何?”
    “可以。”
    “这么爽快?”徐婆子咧嘴笑道,“小伙子,你还能弄到更多的货吗?你要是能弄到更多,我给你出到十二文。”
    “能。”
    “啧,你是不是傻?”李厨子拦住沈琢,冷笑一声,“徐婆子,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郦山那边是什么地方?一不小心就能遇上土匪,刚还说双倍价钱,转口就道十文。没你这么做买卖的吧?”
    “我这价够合理了,你进城去瞧瞧,还有哪户人家能出到这么高?”徐婆子嘟囔两声,“你这人怎么还跟我一个老娘们讨价还价。”
    “既然你不同意,那也可以不做。反正知道地方,又熟悉地形的,也只有我家沈老弟这么一个。其他人可不敢往那里走,更不敢挖什么笋了。”
    “…那你说,多少钱?”
    李厨子用手肘推了下沈琢,悄咪咪的比了个数。沈琢了然道:“最低十五,否则不去。”
    “十五?!还不如去抢!”徐婆子破口大骂,“你这小伙子见钱眼开啊!”
    沈琢也很上道,往严重了说:“我拿命换的东西,总得值点钱。”
    “就是…徐婆子,反正你爱要不要,我们着急回去…你徐家去雇人手上山,花的钱都比这个多吧?”
    李厨子说完便要赶车离开,徐婆子见状急忙拉住:“诶诶诶,服了你们了,真是。十五就十五!这几棵我先带回去,若味道好,整个徐府的货单,就是你的。”
    “行。”沈琢点头,一筐笋大概就一、二两,他早些上山,看看竹林有多少笋。
    李厨子继续赶车回村,边驾边道:“沈老弟,你下次再遇上徐婆子,可别心软。她那人精明得很,你该要多少就要多少。”
    “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有些懵。”沈琢想起从前师兄们去订食材,从来都是让他在一旁看着,根本不用他插手。如今到了这,差点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接,“多谢李大哥。”
    “谢啥,你的东西好,徐家可是大户,以后到底有个财路在…对了,你上山小心着点,可别真遇着土匪了。”
    当时说拿命换是吓唬那李婆子,实际郦山坟地在东面外围,根本没有多深。近些年土匪猖獗,村里人也都是上完坟就赶紧跑,根本不敢多留。也是沈琢运气好,才发现了冬笋窝。
    板车驶进村子,李厨子把沈琢送到门口,将他的菜卸下来,刚要抬进院子,只见里面冲出来一群小孩,大叫道:“快来看呀!阮姨给傻子哥请了个教书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钱币换算瞎扯,不必过分追究。
    第7章 寿宴(二)
    稍稍激动的小孩后退着撞上了人,他愣着抬头,看见一双瞳色稍浅的眸子。小孩结巴的喊人:“傻,傻子哥……”
    沈琢见这小鬼赖在自己腿前不走,伸手拎开,准备进屋一看究竟。
    教书先生?什么教书先生?
    “阿琢,你回来啦?!”郭阮见沈琢进来,招手道,“快来,见过先生。”
    坐在侧边的白色身影放下手里的热茶,抬眸看了沈琢一眼后站起,衣袍随着他的动作飘动。
    沈琢:……
    这他妈不是那件貂吗?
    “在下裴长渊。”男人拱手道。
    这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器宇不凡的,现在跟他说来他们这做个教书先生?
    “这是我老师的弟子,按辈分来讲我应当叫声师弟。”岑南从里屋出来,“今早你阮姨找我,说要给你寻个教书先生。正好长渊离家过来,没个落脚的地方,在你们这我也能安心些。阮姐,你放心,长渊可是我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学识什么的不必担忧。”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郭阮浅笑,又对沈琢道,“阿琢,正好这几个月跟着裴先生学一学。”
    “阮姨,我不用学。”这裴长渊一看就很贵,请他几个月得花多少钱。
    岑南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不必担心银子的事。长渊也算是在你们这暂住,我与他商量过了,不必交学费,伙食费我们自己出,只求在这住上两月,可好?”
    沈琢还想再说什么,余光却瞥见裴长渊无意的撩了下衣袍……算他理亏。
    “如果不嫌弃我这简陋,住下也无妨,”郭阮道,“只是地方有限,裴先生可愿意?”
    裴长渊看了眼沈琢:“我都行。”
    “那便好…阿琢,帮先生把东西搬进屋去。”
    “哪个屋?”“你屋。”
    “……”于是沈琢原本就窄的屋子里,又多了一张床,和他头对着头。他恍惚间有种回到大学宿舍的感觉。
    里屋只剩下沈琢和裴长渊两人,被褥什么的岑南都抱来了新的,沈琢上手一模便知,这比他床上的粗布袄贵多了,看着轻薄,实则特别暖和。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沈琢摸了摸耳朵,看向裴长渊的眼里多了一丝愧疚:“你这貂…怎么拿回来的?”
    “你说这个?”裴长渊微展双臂,大氅随着他的动作展开来。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沈琢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我送出的东西不到一天就出现在成衣铺子里。”
    沈琢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东西丢了,算起来他的原因最大。而且,裴长渊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的责任也很大。
    “不巧我从店铺掌柜那里知道些事…说卖东西的是急着转手的两个土匪,威胁他收下来的。”裴长渊伸手摸了下长凳,见是干净的方才慢悠悠的坐下,“所以,一个郦水村的普通村民,为什么会和土匪扯上关系?”
    “你觉得我和土匪是一伙的?”沈琢不可置信的看着裴长渊,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
    他要和土匪是一伙,这不是原身得打娘胎里就在村子里卧底了?
    “我没这么说。”裴长渊手指敲了两下桌面,忽然问道,“听说你以前神智有些问题?”
    “嗯。”沈琢不欲多搭理他,简单的把那日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坦荡承认道,“是我胆小,不敢往前寻你,既丢了袍子还害了你。但和土匪是一伙的这种话,如果没有证据,裴先生还请慎言。”
    “别急,我只是奇怪罢了。”裴长渊嘴角微扬,眼底却并无笑意。
    沈琢心道我还觉得你奇怪呢…“读书认字不是我的本意,裴先生来此应该也不只是做个教书先生这么简单。既然咱们都有各自的事,看在岑大人的面子上,两不相干可好?”
    “两不相干?”
    裴长渊抬眸,和沈琢四目相对。后者带着一丝期待看向他,话到嘴边他突然鬼使神差的咽了回去,挑眉道,“我考虑一下。”
    第8章 寿宴(三)
    曾氏祠堂是郦水村最大的家祠,最早是由曾公的爷爷主持修建,将近一百多年下来,已经变成村子里的公共祠堂,平日里有红白事,都会在曾氏祠堂办流水席。
    也是因为曾家在村子里的地位,郭阮这个外来人嫁给曾叔以后,方才慢慢在村子里立稳脚跟。
    祠堂在村子南面,正前面是一方池塘,右边则为郦水村通往外界的小路之一。此时正值晌午,村里的孩童们大多都已午憩,路上没了以往的吵闹声,有些安静。
    郭阮和沈琢到的时候,堂里已经到了不少人。
    “阮姐!”李厨子最先出声,对两人招手道。
    张大娘吐了一口瓜子皮,正眼都没给两个人,嘴里嘟囔道:“等半天了,磨磨唧唧。”
    见张大娘先出头做了这个恶人,有人接话:“咋还带傻子来?你还指望他做事?”
    沈琢无语凝噎,心道今早城里闹那么一出这就给忘了?刚刚教书先生的事全村谁没看见,郭阮有意让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恢复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大阵仗。
    想必是欺负郭阮性子软,又在这等了片刻,出口便是一副不满的语气。
    “我家阿琢他已经恢复了。”
    “就算恢复了,傻了这么多年,他能知道点什么?怕是自理都不行,才带到这儿吧?”张大娘啧啧两声,将手搭在红木桌上,“家里有一个没血缘的侄子还不够,还让教书先生住进来,你这寡妇莫不是屋头空太久,生了点别的想法来?”
    “你…你胡说什么?!”郭阮被张大娘这离谱的话气道目瞪口呆,有些激动道,“阿琢是我亲侄子,你在这泼什么脏水?!且我俩屋头隔了一小间中堂,并未在一起,大家都是知道的!”
    “好了好了,张姐,同时村子里的人,说话别这么刻薄。”李厨子拉着张大娘后退。
    后者冷哼一声:“谁和她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要不是勾引上曾家男人,她如今还能在这?啐——!不守妇道的东西。”
    “胡说什么?”沈琢站到郭阮前头,“有证据吗你就说?全听你一张嘴在这里造谣?”
    “哎呦呦,急了?有没有什么证据不重要,心知肚明的事…谁知道呢,一个寡妇,连县令大人都能为他忙里忙外,真是有本事啊!哎呦——!”张大娘话还没说完,郭阮一根拐打在张大娘脚边的空地上,吓得她往旁边跳了一下。
    “岑大人是我同乡,裴先生是阿琢的老师。我若真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安安分分守寡九年。”郭阮眼睛发红,颤声道,“大家同在一个村子,平日忍你三分,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哎呦!快来看呐!寡妇打人了!”张大娘哭喊着,随后瘫倒在地,痛苦的**着,“老天爷呀,这是什么白眼狼…我们郦水村养这俩外地人这么久,现在反过来欺负我们了…真是几条黑心狗!”
    沈琢再次见到她无赖的场面,毫无波澜。他两步上前:“张大娘,讹人的方法使一次就够了,大家都在旁边看着,打没打到你心里都有数。”
    张大娘没管他,反而嚎的更带劲:“苍天啊,这可怎么得了,我怎么着也算你的长辈吧,就这么威胁我?!还有没有人管了?!”
    祠堂里除了李厨子上前拉,其余人都站在一旁远观着,即不管也不劝,像是在看一出热闹。
    “祠堂里大呼小叫的干什么?”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从后堂进来,衣衫整洁,面上带着络腮胡,眼睛一瞪好似凶神恶煞。
    “大哥。”郭阮低头道。
    张大娘立刻收声,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我可没动手,是他们先打的我。”
    男人从李厨子这了解了情况,方才道:“请你们来是为曾公寿宴做准备,不是让你们来这撒泼的。咱们村子的列祖列宗都在呢,泼皮无赖那套收起来。”
    “真好笑,我就说了两句,他们着急了,你还来骂我?怎么不骂骂你的好弟妹?”张大娘冷哼一声,“曾全,你在这给我摆什么架子呢?要是张家大哥没死,这村长也轮不到你当!”
    曾全并未搭理张大娘,而是掏出一张单子给李大厨:“老爷子选好了菜色,郭氏腿脚不便,今年寿辰可能要你多出点力。”
    “放心吧曾大哥。”
    张大娘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她觉得没意思,‘呸’了一下坐会凳子上,也不正眼瞧。
    曾全交待完,又走到沈琢面前。郭阮扯着沈琢解释道:“这是曾家大哥,也是咱们村村长,叫曾伯。”
    “曾伯。”沈琢乖巧喊人。
    曾全上下打量两眼道:“全好了就帮忙干活,村里不养闲人。”
    第9章 寿宴(四)
    “他会干活!”郭阮急忙道。
    “嗯。”曾全交待了几句便转身,又想起什么来,“寿宴结束让老爷子看看,怎么着也算是有点亲戚关系。”
    “好。”
    “各忙各的去,凑这里看什么?能看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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