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回去打电话给她老三,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邹茜玲现在去大学读书了跟他的关系想怎么解决。
    要不是那信用社的大婶子多嘴了一句,她都不敢相信老三会干出这种事情来,暗地里照顾了一个女孩子两年,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张赛英抱着期待的心思来,带着被欺骗的怒火回去。
    唐朗他爹唐建生看见张赛英这表情就关心几句怎么了,是不是受气了,按道理说不会啊,自从他们家儿子出息了,张赛英她娘家嫂子就没再给过她气受才是。
    张赛英本来不打算先跟唐建生说的,但是现在有了不好的猜测,她心里气不顺,又想听听老头子的意见,看看是不是自己把人想差了,就带人回了屋里,仔细跟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唐建生乍一听也挺惊讶的,因为唐朗当兵以来给人的感觉就很稳重,很让人信服,没成想会弄出这种事情来。不过他也没有因此就认为邹茜玲不好,“你还是先比胡乱猜测,也别说出去,老三这样做或许有他的道理,还是先问过他再来打算。也别把人姑娘想的那么坏,老三的眼光毒的很,好赖他自己看得出来。”
    不得不说有时候男人看问题就会比较理智,不会事先代入自己印象脑补太多。
    而且唐建生相信儿子,既然他瞒着不说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做父母的不能去干涉太多,干涉太多容易惹人嫌,适当的关心就成,不是没谱的人。
    张赛英被唐建生劝下来了,不那么把邹茜玲往坏里想,但是电话还是要打的,找了个借口就到老二的办公场地去,借了办公室电话拨了过去。
    因为是借别人的电话张赛英也不好说太久,就直接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开了,问唐朗是怎么回事,咋打算的,有个章程没?
    唐朗接到电话才知道邹茜玲考了个省状元并且上大学去了,而自己没有收到信。前一封信还是考试前一个月,她说她要复习没时间到镇上寄信去,等成绩出来会告诉他的。
    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成绩出来了,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人都离开村子了,可是还没有信件过来,说实话,唐朗心里并不怎么高兴,还隐隐有些不安。
    尤其是听到她娘说她考了省状元,一家五个人都往京市上大学去,连包裹都没收的时候,那种不安的情绪就翻涌着上来,让他心里难受。
    在这场关系里,一开始就是他主动,他看得出来邹茜玲并没有那么喜欢他,最起码不像他那样对她上心。后来是春节那天夜里去找她,她主动扑过来抱他,又在他怀里撒娇,还把他介绍给了家里人,唐朗才觉得邹茜玲是喜欢他的,并且对他也上心了些。
    他高兴,但是高兴的同时还存在着不安,因为觉得她似是随时会走。
    支持她考大学是真的,因为唐朗也不想邹茜玲继续去上工,下地干活有多累他知道,她并不想她受这些累。但是唐朗没有想到她能考的这么好,全省第一的省状元,京市三水大学的新生,光是这两样就可以预见她未来的前途会有多么光明敞亮。
    邹茜玲选了京市的大学,又没有来过一封信,一句电报,是不是……
    唐朗制止自己继续深想下去,直接对电话那头的张赛英道,“娘,您别多想,这事我心里有数,电话里说不清楚,晚点儿我给您去封信,您别乱想也别乱说啊。”
    “哎,那……”
    “好了娘,我战友叫我有事,挂了啊。”
    唐朗将电话挂断,但脚步没挪,严肃冷硬的面容没有半点暖意,一双凤眸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忽而拿起桌上的帽子戴上,抬步往传达室走去。
    传达室里唐朗的老战友詹红星也在拿信,见到唐朗就打趣,“咋了,又来看你对象有没有寄信过来?我看一眼啊……好像没有啊,是不是人家把你甩了?”
    詹红星跟唐朗来往密切,自从唐朗跟邹茜玲有了苗头,他是第一个发现的,后来见唐朗这两年的样子,也知道是上了心,准备结婚那种。想着唐朗平时训练场上冷面阎王一样的人也这么心焦着等信,就忍不住打趣了下。
    不过打趣完发现唐朗没答,而是目光沉沉地盯着那通知拿信拿包裹的小黑板,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是乌鸦嘴了吧?
    赶紧补救,“我就开个玩笑,没准信还在路上呢,嘿嘿……”詹红星干笑不下去了,直接肃了脸色,一手搭上唐朗的肩膀拉着往外走,在没人的时候才问道,“咋了?真有事?”
    “快两个月没来信了。”唐朗闷声说了句,眉头微微皱着。
    “那有什么?我婆娘有时候半年才来给我去封信呢。“詹红星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只是快两个月没写信而已,这也没什么奇怪啊。
    唐朗脸色不虞,“她考了省状元,往京市念书去了。”
    詹红星一听瞪大了眼睛,脚步都慢了下来,“省状元?你那对象不是农村的吗?不是说很穷的山沟沟的小村姑吗?开玩笑吧你。”
    不是詹红星吃惊,而是唐朗把邹茜玲的事情瞒得太好,只让詹红星知道有个对象存在,对象具体是什么样子没说。
    唐朗有点烦躁,重点压根不是这个,重点是邹茜玲考上大学走了却没有给自己来信好吗?!要不是还想从詹红星这个结过婚有媳妇的人讨教一下,唐朗根本不想搭理他。
    詹红星见唐朗样子先把惊讶收起来,这才回过神来说正题,“那你的意思是她考上大学后没给你来信?”
    “嗯。”唐朗点头。
    詹红星的眼神顿时有些同情了,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找着个对象,巴心巴肝照顾了两年,结果人考上大学就不来信了,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兄弟,没事,晚上到我宿舍来喝一杯。”詹红星拍拍他的肩膀,眼神沉重的很。
    唐朗一冷脸,甩开他的手跨步就往前走。
    他就不该来找他要什么意见。
    接下去几天唐朗每天都到传达室来一遍,每次盯着那小黑板的架势似是要打架似的,看守传达室的老张见了他过来都不太敢说笑。
    好在每次只盯那么几分钟,转身就会回去,然后——操练他手下的兵。
    全体士兵□□练得皮都紧实了,每天训练下来连想媳妇的心思都没,一沾床就睡。
    偏偏师长经过看见了还觉得他们精神气好,夸赞了一遍。
    詹红星:……可行了吧,人家就是煮熟的对象飞了,太可怜了。
    一连好几天这种情况,唐朗跟对象掰了的事情也传了开来,之前对唐朗有意思的卫生院护士心思又有些涌动,找了好看的衣裳打扮得美美的往军属区‘散散步,跟嫂子们拉拉家常’,企图偶遇一下再来发展发展。
    然而没半点用,唐朗失恋不见颓靡,气势反倒比之前更吓人,护士还没假装来个‘摔倒扑’的把戏,就被那通身的冷漠给吓住了,等回过神来人早就走的老远了。
    夜里詹红星拎了烈性的白酒过来,“行啦,不就是个对象吗?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呢。你看那卫生院的小护士不也有长得好看又有文化的吗?还有文工团,我记得上次那个团花不也对你有意思麽?你现在单身了,就去试试呗,何必挂着个还没领证的对象呢。”
    “闭嘴。”唐朗从头到尾只说了这句话,便是闷头喝酒。
    然后等詹红星走了之后,他把抽屉里的信封都拿出来,一封封地看,锐利的凤眸似是因为酒精而发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安静的房间里才传来一声叹息。
    “小狐狸,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低沉又压抑,还带着无可名状的萧瑟,有点儿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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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这种事,谁付出的多,谁就更容易患得患失,为唐朗掬一把同情泪~
    下一章是大学的,关于大学我搜了许多内容,不过我觉得还是架空吧,因为即使搜了很多,依旧不是特别了解那个年代的大学。大家当作架空来看,不要跟三次元对应啊。
    第七十六章
    前往京市沿途的一个省会邮局外,邹茜玲正在排队等着打电话。
    她跟纪燕珊几个逛了好些天,玩得有点不亦乐乎,直到看到邮局,才想起来忘记给唐朗寄信这回事。
    算算时间,她早该给唐朗写信了,而且唐朗的信应该也到了下坎山村那边才是,毕竟除了出任务,每个月基本是风雨无阻一封信。
    心有点虚,想了想要是现在写信到达就太慢了,发电报会快点,但是电报诚意不够,恰好看到有公共电话,索性就给他去个电话好了,他给她说过军区的号码。
    排了好一阵,总算是轮到她了。
    邹茜玲按照记忆中的那个号码打过去,等待转接,好一阵,接电话的却不是唐朗,似乎是警卫员还是什么,跟她说唐朗没有在军区,出任务去了,让她有事可以留言。
    邹茜玲无奈,她还想听听他声音撒撒娇蒙混过关一下的,只好报了自己的姓名,并且让他帮忙传达,她在去往京市的途中,等到了大学会再给他打电话的。
    挂了电话付了钱,邹茜玲就到一旁把信寄了,还寄了几样路上买的当地特产,这才去跟纪燕珊他们汇合准备北上。
    而这一边唐朗刚出完短期小任务回来,就听到了邹茜玲来过电话的消息,阴郁了多日的脸色终于好看许多,问清了打来电话的时间和内容,浑身气息总算柔和了许多,但又有些提心吊胆,怕她打电话来是想说分开。
    在一旁传话的小勤务兵只觉得忽冷忽热的,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感冒了,得去卫生院看看才行,不然待在唐团长的身边总感觉有点危险。
    接下去几天唐朗就从蹲守传达室变成了蹲守电话机了,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待在办公室里,电话响起来就是第一个冲上去接的人,省了勤务兵多少事。
    可惜每次都不是他想听到的那个声音。
    好在邹茜玲没有让他等太久,一周左右,那小没良心的总算来了个电话。
    当时正是傍晚左右,唐朗像前几天那样打来饭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吃电话铃声就响起了。
    经过那么多次接错电话,唐朗对这通电话也没一开始那么期待了,不过当时办公室就他一个,放下筷子就走过去接,刚接起就听到那边一声甜美又客气礼貌的“喂,你好?请问唐朗在吗?”
    那一瞬唐朗莫名觉得心里发酸,酸酸涨涨,又有些如愿以偿满足,多日的等待和心焦在这声音响起时烟消云散了般。
    就在他心绪复杂间,电话那端似是猜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唐朗?”
    “嗯。”唐朗敛了敛情绪,像平时那样自然地回了一句,不过通过电话线传过去就显得声音太过低沉,似是不高兴似的。
    邹茜玲立马就想到了自己放他鸽子考完后忘记写信的事情,不过她这人不先求饶,而是抱怨似的撒娇,“火车真的好难坐啊,我坐了好多天,腰都坐酸了,还要一下车就带着行礼去找旅店,真的好累啊,脚走了一天超酸的,要是你在多好啊,就能够帮我拿行礼了。”
    事实上她买的是卧铺票,京市此时也有公交车,而且她来过一次,找个住人的旅店不要太容易,哪里辛辛苦苦了。
    然而唐朗不知道,以为真像她说的是买了坐票,还带着行李辛苦地去找旅馆,毕竟她们家就顾一辉一个男孩子,拿不了那么多行李,而且在京市人生地不熟,可不是找地方麻烦吗?当下就有些心疼了,“你现在在哪?吃过晚饭没?”
    “还没呢,刚把行礼放在旅店就出来给你打电话了。”邹茜玲嗓音软软甜甜,心里却在想从唐朗这反应看他是知道了自己考上了三水大学啊,不知道从哪来的消息。
    唐朗低头看了眼手表,想让她先去吃饭,但是又舍不得说这几句就挂了电话,只好道,“你表弟他们在旁边吗?让他们先去给你打饭,不然过了点就没吃的了。”说完又补充道,“粮票够不够?你现在在哪落脚,给我留个地址,我给你寄过去。”
    邹茜玲听着却不由自主生了愧疚,“对不起啊……”
    唐朗的手在那三个字响起时紧紧攥住,竭力克制住了想要挂断电话的冲动,他听见自己沉着嗓音问,“对不起什么?”
    邹茜玲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以为他这是秋后算账了,咬了咬唇,“我不应该没给你写信就到京市来的,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是说分手的话。唐朗提起的心终于落下,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些,松懈的时候又听到她在耳边解释,“当时成绩出来后公社领导校长县领导都来了,又下雨了,后来还办了流水席,还要办理户口迁移,零零总总事情一多,我就忘记要给你写信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你就原谅我这次好不好嘛,朗哥哥?”
    唐朗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解释代表着什么,不过是还没有太把自己放在心上,所以才会忘记。可是他生不起来气,因为一听到她的撒娇,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心软,什么都好什么都依她。
    “再喊一遍。”
    “什么?”邹茜玲愣了下,随即想到什么,语气欢快又甜蜜,“朗哥哥!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么么哒~”
    这个偷了他的心的小狐狸,就是认错都这么甜蜜,哪个人能抵抗的了呢?
    唐朗嘴角终于浮起笑意,似是认命般地轻轻叹息,“以后不许再无缘无故玩失踪了,有事情要第一个告诉我,明白没?”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下不为例。”
    邹茜玲自然是说好,道完歉后整个人就轻松多了,这才有心情跟他聊天,到底还是觉得自己那事做得不好,又是撒娇又是甜言蜜语,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一串串。其中又不小心说了几次‘么么哒’,唐朗就问只是什么意思。
    邹茜玲笑眯眯,“下次见面就告诉你什么意思。”
    就这样平息了唐朗的怒意,挂完电话后邹茜玲才想起来忘记问他是从哪里得知她考上大学这个消息的,不过这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就抛诸脑后了,所以邹茜玲就这样错过了真相,不知道自己在唐朗他爹娘那儿掉马了。
    而挂完电话后的唐朗明显心情好多了,詹红星见了这明显不同于往日的状态,高兴道,“终于想通了?我就说嘛一个对象没了还有千万个对象……”
    “闭嘴。”唐朗打断他的话,“别瞎咧咧,你掰了我都没掰。”说完后眉眼依旧飞扬,连饭都不吃就往传达室溜去了,刚刚他的小姑娘说给她寄了好吃的,他得去看看到了没。
    詹红星看着唐朗这春风得意犹如焕发第二春的样子,在原地啧啧直摇头,“栽了栽了。不就是个考上省状元的农村丫头吗?至于这样上心吗?当成心肝宝贝似的。”
    然而当一个多月后看见唐朗信封里露出来的照片,眼睛都瞪直了,“这……这就是你那农村的对象?”
    他拿的照片刚好是邹茜玲在三水大学门口照的,白色花边圆领的浅绿色碎花小长裙,衣袖和和裙摆都坠上双层白色蕾丝花瓣,由小到大层次感分明,腰身位置收了点布料,掐出不盈一握般的小蛮腰,脚上瞪着一双细带小凉鞋,露出的脚踝和脚面白皙剔透。而额前编成两条小辫子反束在脑后,露出漂亮粉嫩的脸蛋,她就站在三水大学校门口的大道上,笑得明媚而张扬,青春又活力的气息即使是照片都遮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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