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
    此刻,槐诗躺在月球大地上,仰望着地球,自言自语。
    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视线一片昏黑,有可能是内出血。
    但是没有关系。
    先来做个总结……
    你,槐诗,男,十八岁半,一个闲着没事儿在丹波钓鱼练功的快乐青年,忽然收到邀请,去往赫利俄斯工坊。
    就这样,你去了罗马,见了朋友,带着狗上了天,来到空间站。
    偏偏遇上了几十年没有一次的越狱,需要迫降。
    然后呢,又遇到了几千年都碰不上一次的陨石雨撞击,几乎和空降仓一起砸在地面上,变成废铁包肉泥。
    毋庸置疑,这绝对不是巧合。
    “是有人想要杀了你。”
    彤姬直接一步到位,替他说出了结论:“我觉得,和纯粹的巧合相比,这个可能反而更让人信服一些。”
    “没有其他的可能了么?”槐诗反问。
    “往好处想,说不定是你特别倒霉呢,对吧?”彤姬笑了起来:“可你哪次倒霉的时候不是一不小心踩进了别人的陷阱里去?”
    槐诗抬起手,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面罩。
    满心悲愤。
    老子在现境,有人要搞自己,去了地狱,有人搞自己,都特么上了天了,怎么还有人他娘的搞自己呢?
    “图啥?”
    槐诗想要扶着下巴思考,可是隔着面罩,却摸不到。
    这一次用不着彤姬,他自己就顺利的得出结论。
    毋庸置疑,有人不希望自己到达赫利俄斯工坊……有人希望自己路上出一点意外。
    如果实在不行,死了也没关系。
    倘若槐诗安心待在密特拉空间站,等待月球管理委员会的起降许可,那么未必就会遭遇这些麻烦。
    而一旦离开了空间站,就立刻遭遇了死亡的危机。
    可为什么他在庞贝升空的时候就没有遇到问题?要杀他的话,那时候反而更加方便吧?在升空的时候稍微出那么一点小毛病,槐诗就会在燃料爆炸中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还在现境核心,不便做手脚?
    还是说,距离太远,实在鞭长莫及?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杀自己的人,很有可能现在就在月球上。
    自己还没有脱离危险阶段。
    以及……我狗呢?
    槐诗终于想起来,猛然起身,环顾起四周荒芜的地面。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否则友谊的小狗就要埋葬在月球了!
    然后,他就看到,一条狗从不远处爬起身,慢悠悠的走向了空降仓的残骸。
    自顾自的拱着脑袋,在破碎的框体中翻找起来。
    槐诗甚至来不及让它回来。
    在远处,空降仓的残骸骤然迸出一缕火花,点燃了急速泄露的氧气,炽热的火光立刻便升腾而起。
    随着真空中消散的气浪一同吹向四面八方。
    吹得槐诗心里拔凉。
    完了。
    友谊的小狗死了……
    还没等他双手合十,希望狗没事儿,他就看到烈火一阵舞动,迅速向着两侧排开,宛如王者归来那样。
    一只昂首提胸的哈士奇从其中走出,毛发没有丝毫紊乱,精神奕奕。
    甚至他娘的甩掉了破碎的头罩。
    就在真空里咧嘴哈着气,嫌弃的瞥着面前目瞪口呆的槐诗。
    活蹦乱跳,根本就没有一般生物在真空里的痛苦痉挛,甚至还打了个喷嚏,甩着口水,跟没事儿一样。
    充其量,只不过是闻不到味道有些不习惯而已。
    这是什么超级生物!
    槐诗绕着破狗转了三圈,左看右看,抬起手挠不到头。
    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不如一条狗……
    然后那狗装够了逼之后,终于低下头,张嘴把从空降仓残骸里叼出来的东西丢到槐诗的脚边,又抬起头怜悯的瞥了他一眼。
    一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的嘲弄神情。
    槐诗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弯腰将那个东西捡起来。
    发现是刚刚动荡中被自己甩出去的东西——赫利俄斯工坊所给予的信标铁球。
    现在,那个东西竟然自行运转起来。
    一阵发烫。
    层层嵌套的繁复结构自行展开,有一束光影从其中浮现,勾勒出一个老人的模糊投影。
    渐渐清晰,展露出刚毅而肃冷的面孔。
    抬起眼瞳,看向他。
    “加兰德翁?”
    槐诗下意识的挺直了身体。
    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直接从他的灵魂中响起。
    “还活着么?。”
    老人颔首,似是松了一口气。
    而槐诗回忆起刚刚那一只月尘汇聚而成的白银巨手,顿时恍然:“刚刚出手的是您?”
    作为炼金术中精通转化学、源质学和融合学的大宗师,竟然在月球的大地上,相隔如此遥远的距离,对自己施加援手。
    这一份造诣已经到了神乎其技的程度,令人惊叹。
    不愧是大宗师。
    “不必感谢我,是密特拉空间站的站长联系了我,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加兰德翁告诉他:“终究没能派上什么用场,但你能够平安无事就好。”
    在短暂的沟通之后,槐诗总算对接上了开普勒基地的频道。
    遗憾的是,由于这一波冲击造成的意外,虽然成功降落在了地面上,但距离预定的位置却偏离了两百公里之上。
    落在了无人区里!
    他要误点了。
    “不必担心。”加兰德翁说:“我已经通报了开普勒基地的管理人员,搜救队正在前往你们那边……”
    “不,用不着搜救队。”
    槐诗想了一下,认真的说:“我会在起飞之前抵达开普勒谷口基地,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加兰德先生。”
    他说,“不会有任何意外。”
    老人似是愣了一下,神情严肃起来:“不要逞强。‘
    头盔之下,槐诗微笑起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加兰德翁似是明白了什么,颔首。
    “那么,在预定的起飞时间到来之前,我会等你的。”
    他说:“希望你赶来。”
    通讯断绝,光束收缩,回到了迅速合拢的信标之中,被槐诗丢进了口袋里。
    好,现在大话放完了。
    该考虑考虑如何实现了……
    隔着头盔,别西卜察觉到了他危险的目光,顿时钢铁书页哆嗦了一下:“没有了,没有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你就算是让我给你变,我也什么都变不出来了!”
    开玩笑,刚刚召唤奥西里斯的残影就已经快把槐诗所有源质都榨干了。
    况且,也没有个实体,就跟拿着飞机设计图就指望飞上天一样,根本不现实。
    “瞧你说的,好像我强迫了你什么一样。”槐诗一脸遭人误解之后的无奈,忍不住长叹。
    呵呵……我还不知道你!
    别西卜的封面上浮现出一个翻白眼的颜文字。
    “友情提示,大兄弟,你氧气还剩下三个钟头,要不咱就别造了,乖乖呼叫救援,不比什么都省心么?”
    “放心,我已经有主意了!”
    槐诗低头,环顾着四周,开动了自己的小脑筋。
    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恩,东西散了一地的工具箱。
    一大堆线缆。
    然后,找到了一根铁棍。
    从空降仓的残骸中翻找到了三个用来滑行的空降仓轮子,以及一个用途未知但已经完全扭曲了的框架。
    以及一块足够大的铁板。
    再凑齐了两根焊条和一把焊枪之后。
    槐诗回头,看向垃圾堆里活蹦乱跳撒欢的狗,露出了前所未见的柔和笑容。
    “来,狗哥。”
    他将线缆做成的索套藏在身后,柔声呼唤:“有个好东西给你康一康~”
    .
    .
    “我们就不该等那个天文会的打手!”
    休息室里,裹着毛毯的中年男人愤然说道:“月球上已经不再安全了,我们应该立刻起飞才对!否则的话,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够了,拉结尔。”
    沙发上抽雪茄的男人说:“这是加兰德翁的决定,你可以质疑,但必须服从。”
    拉结尔的神情僵硬了一下,旋即越发的阴沉:“你们就根本没有遭遇过袭击,当然不需要的安心,你们觉得我是在说梦话,对不对?”
    “放松点,拉结尔。”抽雪茄的男人叹息:“放心,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拉结尔冷笑了一声,还想要反唇相讥,可到最后终究没有说什么。低声的嘟哝了一句之后,闭上眼睛。
    在他腹部的绷带上,已经没有血色再渗出了。
    而在他后面,手术室的门上依旧亮着红光。
    正在进行紧急手术。
    除了槐诗之外……共计有六名炼金术师遭遇了未知的袭击。
    幸存者两人。
    地震、空气泄露、毒物乃至陨石……
    一切都像是意外一样。
    除此之外,其他人到来的路上,或多或少的,都遇到了异常事件。
    就好像所有人都被诅咒了一般。
    所有人身上都遭遇了意外。
    而令人不安的是,炼金术造诣越是高深的人,所遭遇的意外就越是危险。
    包括正在其中的……
    大宗师加兰德!
    就在休息室之外,单独的隔离间内,恐怖的高温四溢,令其中化为了熔炉。
    迅速运转的透析机也无法排除那高热,几乎快要焚烧殆尽,可是骨架却被奇迹所维持着,未曾泯灭。
    将一滴一滴的热血过滤之后,重新传输回那一具苍老的躯壳中。
    靠椅之上,加兰德眼眸低垂。
    像是睡着了一样。
    唯有熔岩一样的血液无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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