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响起,旋即戛然而止,短暂的停滞之后,再度迸发。
    撕裂诅咒,打破黑暗,击碎怨毒。
    光明正大的向前。
    斩灭邪恶。
    瞬息间,槐诗手中的残缺之剑已然贯入了她的腹中。
    宛如天生的克星,只是刺破肉体,就给化蛇的圣痕带来了惨烈的重创,令林瑜发出崩溃的嘶吼。
    “身怀美德的感觉如何?”
    槐诗端详着那一张扭曲的面孔,微笑着发问。他的手指缓缓地扭转剑柄,搅动伤口,令惨叫和怒骂的声音越发地尖锐。
    随着他抬起右手,将祭祀刀架在了林瑜的脖子上,脑后的风声戛然而止。
    依旧燃烧着的铁叉距离他的后脑只差一寸。
    可这一寸的距离,就遥远地仿佛天渊那样。
    “请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谢谢。”
    槐诗缓缓回头,看到郭驽铁青地表情,手指微微一抖,割破了林瑜的脖子。郭驽骤然色变,在槐诗地威逼之下,不情不愿地后退了几步。
    挥手,示意其他的队员不准上前。
    林瑜的表情扭曲起来:“郭驽你这个废物,上啊,杀了……啊啊啊啊!!!”
    “嘘!”
    槐诗微微扭动剑柄,打断了她的怒斥和咒骂,端详着那一张扭曲的面孔,第一次这么认真。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哪怕愤怒和狰狞到如此的境地,可那一张脸也依旧称得上靓丽。
    委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又见面啦,阿姨,你真得有做护肤吗?”
    他轻声感慨:“你脸上的伤口怎么不护理一下啊?来,我帮你……”
    随手,胡了一把银血药剂上去,顺带用迅速硬化成金属的药剂封住了她的嘴,最后,咔的一声,一个铁圈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连接着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炼金炸弹。
    “退后。”
    槐诗再次向身旁的空气重申:“退得远一些。”
    郭驽的脸色变化,咬牙,挥手,周围的空气中掀起了微弱的风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远去。
    “我说了,退后。”
    槐诗猛然扭动剑柄,令嘴被封住的林瑜发出了模糊的尖叫,剧烈地抽搐起来:“抱歉,我可看不到隐身的人藏在哪里,麻烦你们把那一件装备关掉,好吗?”
    就好像准备睡觉让人帮忙关一下灯一样,礼貌又温柔,却令郭驽的表情抽搐起来。许久,郭驽再次挥手,在他身后,一个背着无线电背包那样的人影浮现,紧接着,三三两两包围在周围的升华者们浮现。
    一共九个。
    槐诗挥手,一道带着黑烟和火花的细长锁链猛然飞出,在周围毫无规律的迅速扫动了两圈之后,骤然束缚住了什么东西,收紧,拉扯着,带到了槐诗的面前。
    槐诗抬起手,斧刃斩落。
    一枚金小判落地。
    他神清气爽地出了一口气,将悲伤之索束缚在了林瑜的身上,好像拴着什么猛兽,牵着锁链,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抬头端详起面前面色难看的敌人们来。
    直到现在,才堪堪过去半分多钟。
    林中主持着搜索的息江带着人冲了回来,看到面前的景象,不用多说,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的神情变得凶狠起来。
    “现在人都到齐了。”
    槐诗微笑着说:“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没什么好谈的。”
    郭驽面无表情地说,“你放了她,我们放了你。”
    “你在做梦么?”
    槐诗被逗笑了,指了指他脚下的地方:“如果有人敢从你现在的位置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立刻,哪怕对她造不成任何损伤,也可以让她退赛。”
    “你也说了,你只能让她退赛而已。”
    郭驽冷声说:“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槐诗,你手里没有更多的筹码,只有接受我的条件——你放了她,我可以放你走。”
    “那么就破罐子破摔咯?”
    槐诗耸肩:“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天文会,天文会你们知道吧?我可是潜力干员来着,就算比赛输了,拿不到名次,可前面的表现在那里,难道谁能够否认我的实力么?
    不过,到时候有麻烦的就是你了吧?”
    他端详着郭驽地面孔,微笑,“林家好像很有势力的样子诶,他们雇你来当牛做马,就是为了让她退赛的么?”
    郭驽的神情一滞,在少年嘲弄地微笑之下竟然感觉到一阵无力。
    像是他们这种做惯了脏活儿的边境雇佣兵,哪怕看上去自由自在,可何尝又不是被人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鬣狗呢?
    前进和后退不由自主。
    他沉默了许久,开口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暂时还没想好来着。”
    槐诗挠了挠头,耸肩:“看你们的诚意咯。”
    “杀了他!!!”
    林瑜愤怒地挣扎,不顾脸上的伤口,强行撕裂了嘴角的伤痕,尖锐地嘶吼:“别管我,我要让他死!”
    啪!
    槐诗打了个响指,声音戛然而止,悲伤之索已经塞进了她的嘴里。
    可郭驽却立刻听到息江上前的脚步声。
    破碎的睚眦面具上满是狰狞。
    他回头怒视:“你干什么?”
    “没听见雇主说的话了么?”
    息江的神情阴狠:“我他妈的受够了,你知道么?就他妈不应该相信你这个王八蛋……还谈判?谈个屁!老子什么时候和挟持人质的家伙谈过判?!”
    槐诗表情不变,只是微微扭动了剑柄,瞬息间林瑜剧烈地痉挛起来,痛苦抽搐,在她脖子上的祭祀刀微微地向下压了一分。
    刀刃贪婪地汲取着血气,令林瑜的脸色越发苍白。
    郭驽伸手,拦在了息江前面:“老息,别往前了。”
    “那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息江反问,“老子兄弟死了那么多人,答应老子的东西呢?你不给,老子亲自去拿!”
    他一把推开了郭驽,拔刀,走向槐诗。
    郭驽回头,看到槐诗嘴角的微笑,笑容平静又冷漠,就好像看着什么事不关己的笑话那样。他叹息了一声,向身后的下属使了一个眼色。
    紧接着,拔出铁叉,猛然刺出。
    息江的脚步一滞。
    错愕地回头,呕出了血。
    “你又……”
    “抱歉了,老息。”郭驽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选择。”
    就好像当年背刺他的时候一样,息江骂了一句脏话,吐出了一口血,仰天倒下。
    随着他的倒地,誓言的反噬随之而来,虚空中,一道獬豸的虚影浮现,骤然张口,吸走了郭驽三分之一的生命和三分之一的源质总量,铲除了三分之一的圣痕——永久性的,哪怕他离开这一场游戏之后,依旧不能愈合。
    可弥留之际,息江却不愿意放过这个再次背叛自己的二五仔,用尽所有的力量,捧起军刀,将所有的血气都送入其中。
    睚眦之怒的光芒和军刀一同腾空而起,斩向了郭驽。
    与此同时,早就得到了郭驽授意的下属们悍然向着息江的手下发起了袭击,双方在瞬间乱战成了一团。
    不断地有金小判落地。
    好一场大戏。
    在乱战之中,就连那一件隐身的暗金装备都被追踪而来的军刀斩成了碎片,可郭驽的反击中,那一柄军刀最终也化作了碎片。
    他以铁叉撑着身子,竭力地喘息着。
    到最后,只剩下三个人还能站着,郭驽使了一个颜色,名叫木恩的男人就走上去,一刀一个,将剩下还能喘气的对手全部补了个干净。
    满地狼藉。
    只有十四枚金小判丢了过来。
    “你要的诚意。”
    郭驽死死地盯着槐诗的眼睛:“现在,放了她。”
    槐诗笑了起来,反问:“你就剩下三个人了,拿什么跟我谈?不如这样,你杀了另外两个,再自杀,我就放她走,一诺千金,怎么样?”
    “然后再追上去把她杀掉么?别给我玩这一套……”郭驽嗤笑:“我拿这个和你谈,怎么样?”
    他弯下腰,从息江掉落的边境遗物里捡起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上面镶嵌着一个倒计时的秒表,带着观众们喜闻乐见的红线和蓝线,分明是一包炼金炸药。
    “息江那个家伙准备的东西,一包,足够将这里半个公园送到天上去。”郭驽说,“放了她,让她走,否则大家一起死。”
    “那我怎么相信你呢?”槐诗漠然地反问。
    “木恩!木恩!死哪儿去了!”
    郭驽大吼,将佝偻苍老的中年人叫过来,中年人展开手掌,掌心的最后一道刺青消散,獬豸的虚影再度浮现。
    “你放她自由,我就把炸弹丢了。”
    郭驽喘息着,死死地盯着槐诗的眼睛:“到时候大家再分个胜负和生死,否则,现在就同归于尽。”
    “好。”
    槐诗点头。
    獬豸的虚影环顾一周,转身消散。
    契约成立了。
    于是,槐诗打了个响指,瞬息间,悲伤之索瞬间松开,可不等林瑜有所动作,他的手掌猛然扯在剑柄之上,扯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在突如其来的惨叫中,祭祀刀自林瑜的手腕上划过,灵活地挑出了两根微不足道的筋膜,切断。
    最后,贯入了她的大腿。
    “跑吧,姑娘。”
    槐诗松手,凝视着那一张怨毒的面孔,缓缓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跑吧,在我去找你之前,跑得越远越好。”
    “总有一天,槐诗,总有一天……”林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上浮现病态的狰狞:“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是吗?那太遗憾了。”
    槐诗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过了,就在不久之前,而可惜的是,让我后悔的人却并不是你。”
    林瑜不再说话,咬着牙,忍住剧痛,化蛇圣痕草草地冻结了伤口,转身离去。
    “速度要再快一点呀!”
    槐诗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高声地提醒:“我很快就来找你啦,记得要藏得隐秘一些啊!”
    林瑜速度更快了,踉跄地奔跑。
    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死寂之中,槐诗从她的身上收回了视线,回头,看向郭驽。
    “现在,到你们了。”
    刀斧自他的手中垂落,碰撞。
    迸发火花。
    照亮了鬼火升腾的眼瞳。
    “快一些,先生们。”
    他说,“我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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