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着唇角,不知怎的,竟见一分羞意与闪躲。
    苏探微用打湿了溪水的帕子,擦过太后娘娘脸颊上残留的汹涌过后的泪痕,“水真多。”
    她恼得很,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耳朵,再说,就咬死他。
    作者有话说:
    妖娆太后,在线撒娇。
    第44章
    陛下朦朦胧胧醒来, 在王帐里用镀金的盥盆清洗脸蛋,料理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打扮得一丝不苟, 揽镜自照, 深感充满王者气度。
    他要亲自主持大狩,所以今日,必须表现得无懈可击。
    楚翊来到母后的帐外, 向里问询:“母后,你起了么?”
    玉环撩开了帘门, 见陛下立在外边, 笑吟吟道:“娘娘正在梳妆。”
    楚翊探进毛茸茸黑溜溜的小脑袋,母后的帐篷里设有一张专供女子梳妆用的镜台,镜台上架着一面古铜色的妆镜。
    镜中映出太后娘娘端丽妩媚的粉靥, 胭脂初染, 螺黛新画, 姣好无暇的银盆面如芙蓉醉春。
    她正素手挽着发髻, 小皇帝不吭一声地跑了上前,“母后。”
    他看出来,母后昨夜的休息并不好,眼底似有一层淡青,被她扑了厚厚的脂粉遮掩着, 可楚翊心细如发, 一眼便看了出来。
    他哀愁想:母后病得看起来很重, 她晚上一定受了煎熬, 不愿意告诉朕……
    姜月见将青丝挽入发髻, 用一支石榴包丝垂珞钗斜插乌云中固定。颈边绕一条赤金坠血珊瑚双福锁项圈, 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宛如冰肌上又敷了层乳色的糖霜。
    太后娘娘和蔼可亲地掐了掐儿子肉嘟嘟的小脸蛋,心情不错的模样。
    母子俩一同出席大狩,今日是士兵会操演练,也有弓马比试。
    临出去时,陛下抬头,好奇地向母后问:“那个苏太医呢?”
    他一直跟着母后,寸步不离,昨夜里母后身上不好,他怎么不见了人?
    姜月见的思绪被陛下一声问回了昨夜。
    狭窄的马车,交融的湿汗,粗重的呼吸……
    太后急忙摁下了绮念,淡定地撒了个谎:“苏太医,伺候了母后一整晚,他累了。”
    陛下天真地以为那就是字面的意思,点了一下脑袋,没有再去关注这件事,只是牵着母后的小手暗暗紧了一些。
    昨夜里,她没了走路的气力,是那个男人抱着她回到车上的。
    也是他亲自驾车,将她送了回来。
    回到帐中之后,姜月见心怀忐忑地问了翠袖,得知陛下中途醒来过,心提到了嗓子口,才又被告知陛下并未过来,她舒了一口气,转头驱逐着驻足不去的男人,让他趁人不备,快些出去。
    被卸磨杀驴的男人显然不那么高兴,太后素手推搡间,他竟握住了娘娘的细腰,当着玉环与翠袖,毫不避忌地亲了太后娘娘的嘴唇。
    彼时两个女官吓得花容失色,生怕露馅儿教人发现,一边暗中醒悟过来,苏太医和娘娘的关系早已进了一步,是以他的胆子愈来愈大了。
    太后娘娘也没见真的生气,只是恼羞成怒,七分的赧然在里边,一边拒绝他的吻,一边推着人往外去,“好了好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什么都让你满意了,你快走。”
    苏太医这才皱着眉头,不那么痛快地掀帘而出,身影消失在了帘门外的月色中。
    太后娘娘正牵着陛下的小手往校场那边走,猝不及防撞见了迎面而来的傅银钏,彼此对视之后,太后不悦地道:“你怎来了?”
    大狩向来没有女子参与的先例,连当年她还是皇后时都没有这份殊荣。
    傅银钏行了一礼,笑声道:“这不是娘娘开了先河,默许的臣妇么。”
    姜月见了悟:“这么说,安国公也来了?”
    怪道昨夜里,山脚下营寨处传来那热闹的动静。
    傅银钏道:“我这儿气还没消呢,娘娘就少在臣妇面前提他,给臣妇寻不痛快了。”
    她正想单独与太后说上几句话,但看太后似乎并无这意思,目光颇有嫌弃之意,深感自己送了一盒的猪肠衣是肉包子打狗了。
    她轻轻哼一声,当着陛下的面儿,调门竟也不低:“哟,臣妇见娘娘今日红光满面,雨露滋润……”
    “够了!”
    姜月见薄怒打断。
    等傅银钏一听,她又恢复雍容可亲,弯腰对陛下道:“母后和安国公夫人有话要说,一会儿过来,陛下先去。”
    楚翊听话地点头,转而牵了玉环的手,让她带自己过去了。
    傅银钏与太后并肩而行,直至到无人处,她笑颊粲然:“臣妇只是说笑,娘娘别生气,越生气,倒显得越心虚。”
    姜月见锁眉:“哀家心虚什么,哀家对那个小太医不怀好意,不止你一个人知道。”
    傅银钏顺着太后的话点头:“是,当着陛下也不心虚?”
    那可是才只有六岁的小孩儿,太后娘娘也不怕儿子撞破了他们的苟且眼睛长疔?
    姜月见微微含笑,尽力压抑着火:“你想说什么?”
    傅银钏在背后搭住了太后娘娘纸片般轻薄的身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娘娘今日步态风流,如风中玫瑰,左摇右曳,完全失了平日的端庄稳重,是小太医对你操之过急了?”
    “你……”姜月见面皮发红,要反驳,却无力,只得咬住了嘴唇,鄙夷她说话太粗俗。
    傅银钏好心好意地哄着她道:“无妨无妨,这里都是大老粗,谁能像我一样眼尖如刺,一会儿臣妇就这样揽着太后娘娘去,等落了座,就毫无破绽了。”
    姜月见怕她说的都是真的,只好顺她意思照做,谁知才走没几步,她又起头:“年轻的少年郎怎样?”
    姜月见暗恼,正要甩手去了,傅银钏连忙又将人哄回来,太后颊染红晕,咬牙,冷冷一哼道:“好得很,年轻力盛,用之不竭的精力,你可满意?”
    傅银钏戳了一下太后的脸蛋,“跟臣妇原不相干,娘娘满意就好。”
    又走了几步,见娘娘不说话,像是气着了,傅银钏幽幽道:“月见。你如今这样我便放心了,当年先帝战死的时候,我真怕你……”
    走不出来。
    她们虽然是女人,可谁又规定了,女人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儿,一辈子非得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姜月见对楚珩用情至深,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可人嘛,憋得太久,总要撕开一条释放的口子,不然这心里多半是会生病的。
    太后娘娘顿了一下脚步,柳眉轻折:“哀家好得很,不要再提楚珩。”
    “好、好。”傅银钏嬉皮笑脸,全无国公夫人自矜贵重,笑得一脸荡漾不值钱,搭着娘娘香肩一路行至校场。
    人声鼎沸。
    入目所见,最显眼的并非是架高台之上的两方金龙御座,而是另一座八抬软椅,巨大的篷伞撑在椅背之后,如雪松般覆盖下厚重的阴翳。
    阴影下端坐的男人,着一身华丽的金线山石纹紫袍,面容苍白如雪,几近病态,从袍子下露出来的双手细可见骨,远远瞧去,似乎只见衣履,不见皮肉,宛如虚浮地飘在空气里。
    姜月见落座,这才抽空,对傅银钏还以颜色:“两年不见,你家国公,又妖了一点儿了。”
    她见景午很少,不过没少听傅银钏暗中骂他的臭毛病。包括跟鬼一样,晴天白昼的见不得太阳,出门到哪儿都不忘顶把伞,晒一晒太阳他就灰飞烟灭了。
    傅银钏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作“阴沟水鬼”。
    但景午在人群里似乎有着不小的声望,或许是因为出门少,能出席大狩犹如赏光,众人卖他的面子,加上他独特招摇的出行方式,所以走到哪儿,哪儿都热闹。
    太后娘娘感到身后的椅背,似被一只手扶住,用了几分力。
    她回眸,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个男人,他垂下视线,瞳眸深邃,淡淡凝视自己。
    姜月见脸热,别开眸光,道:“来得时机正好,为哀家捏捏肩。”
    傅银钏也瞧见了太后最近的新宠——苏太医,他从善如流地为太后揉捏按摩肩颈,手法熟练,看得出平日里没少做。
    能把男人使唤得这么听话,傅银钏羡慕不已。
    甚至歆羡姜月见死了夫君真是不错,若换以前,谁能使得动武帝陛下这般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武帝那天威,一个眼神下来,傅银钏觉得自己已经被杀死了。他活着的时候,傅银钏都不敢常来找姜月见玩。
    姜月见被揉按得舒舒坦坦,被小皇帝看在眼底,他不禁仰头:“朕也想要!苏卿也给朕按!”
    姜月见瞥他一眼,“你人小,按什么按,仔细你的身子骨被拆了!别多事!”
    楚翊悻悻然闭口,小嘴嘟了起来。
    不过只嘟了一晌,陛下便被遥遥而来的车马攫住了视线。
    领路的是一支二十人的骑兵,为首之人,身材魁梧,甲胄在身,手持一杆白龙银枪,兜鍪之上的红缨在风中猎猎飞扬,一看便知是一沙场悍将。
    但见他一马当先,银枪在烈日照耀下散发出晶亮的光辉。
    车马队伍停在校场外,众人目光所及之间,马车的门徐徐打开,步出锦衣罗裙、香娇玉嫩的女子,乌发如瀑,披帛落地,这正是宜笑郡主。
    将军请郡主下车,护送她行至校场中间,向太后与陛下行礼。
    楚翊看到姑姑来了自然很高兴,但他更好奇姑姑身旁的人,他扭头向母后道:“母后,那是谁啊。”
    姜月见眉梢轻动,摸了一下他颅顶的鬏鬏,“冼明州。”
    “……”
    陛下的好奇心裂了一条口子,他再也不想问了。
    甚至看那冼明州,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小手在袖口底下攥成了拳。
    好一个冼明州,这就是害死他父皇的罪魁。楚翊咬咬牙,恨不得冲将上前和他单挑。
    可是,母后说得一点都不错,那个冼明州,虎背熊腰,高大健硕,胳膊比他人还粗,手里银枪一刺,便似能生裂千钧之石。瞧着多让人害怕呀。
    连带着陛下欢迎宜笑姑姑都不那么热情了,等宜笑行礼之后,太后将她叫到跟前,拉住了宜笑的手,温柔笑道:“也该出来散散心了,过来坐。”
    听说了,宜笑与房是安和离之后,便一直在端王府为端王侍疾,未曾再出。
    京畿首善之地,尚有流言传出,对宜笑郡主不利,暗含指摘。端王妃担心女儿受了这些流言蜚语的困扰,将自己一辈子缩在王府里,于是托了太后娘娘,寄望于带女儿随行大狩,能开解心结。
    姜月见自然答应了,她今日留的空位,原本就是给宜笑的,可惜被傅银钏占得先机,于是只能两人挤在一处就座。
    傅银钏是个对谁都热络的自来熟,宜笑一落座,她便拉着宜笑的手笑呵呵地道:“我见郡主妹妹如明月,可望不可攀,谁家儿郎见了不迷糊?这拉拉小手的便宜,我先占一个,妹妹可别嫌弃。”
    宜笑也不是那内敛的性子,便以牙还牙:“宜笑见国公夫人如日初,不可望也不可攀,何况昼与夜,不相交。”
    明晃晃的拒绝,是个人也听出来了。
    傅银钏讶异,对姜月见道:“你婆家的妹子好烈的性子,一点面子都不给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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