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胖猫,继续说道:“你塑造的女王具备了强势的外表,但你忘了赋予她灵魂。她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光,那她的内心呢?”
    吴彩衣拧起眉头,一时之间竟然听不太懂这句话。
    “如果让我来进行二次创作,我会在前调中加入墨水的气味,中调中融入皮革,尾调加一些焦油和焚香。”
    吴彩衣迅速在头脑中合成这些气味,瞳孔猛地一颤。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周身洒满阳光,却觉得寒冷刺骨。
    经过秦青的修改,这款香水的气味竟然……
    “你感觉到了吧?这款香水更有故事性了。女王离开了最高的山峰,回到她的寝殿。寝殿那么大,却空荡荡的,无人敢于靠近。清冷的月光洒落在窗边,女王拿起鹅毛笔,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在皮革上写信。
    “这封信,或许是写给她已逝的情人。为了爬上王座,她亲手杀死了对方。这封信又或许是写给囚禁在地牢中的前任女王。为了夺取对方的权力,她利用了女王的信任,策划了一场政变。她得到了一切的同时也失去了一切。”
    秦青收回目光,看向路边盛开的一朵花,叹息道:“改动之后,这款香水应该叫做孤独的女王。吴彩衣,你喜欢吗?”
    他重新把目光投向吴彩衣。
    吴彩衣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两步。
    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的的确确被秦青看透了。是的,她就是那个孤独的女王。为了爬上这个王座,她间接害死了最爱的人,夺走了那人的一切。
    可是当尘埃落定,而她也如愿以偿时,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失去了秦婉怡,她的生命都被掏空了。
    孤独的女王?哈哈哈哈,原来孤独真的能杀死一个灵魂……
    吴彩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秦青从她眼里看见了疯狂的怀念,看见了无尽的愧疚,看见了强烈的悔意和恨意。
    原来一个调香师想要洞悉另一个调香师的内心竟是如此容易。秦青闭了闭眼,叹息一声,然后便抱着996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他知道,吴彩衣这张牌是可以打的。
    吴彩衣踉跄着走到秦青原本坐着的位置,慢慢跌坐下来,捂住脸,发出了极致哀伤的低泣。
    秦青心情很不好,所以他打算去看看云惊寒。
    两名士兵笔直地站在病房门口,目光冷冰冰地扫过来。
    秦青主动伸开双臂,让两人检查。
    咚!病房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里面有人?”秦青皱起眉头。
    他立刻查看智脑,却发现自己没收到有人进入病房的提示信息。以往,但凡有人进入云惊寒的病房,智脑都会震动示警。
    “里面是云上将。她拥有特殊权限。”两名士兵说道。
    “特殊权限就能不经我的同意,屏蔽我的监控,放她进去?”秦青怒气冲冲地质问。
    两名士兵用微妙的目光审视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跟云惊寒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人家云易行才是正儿八经的家属。
    “艹!”秦青脸色铁青地骂了一句,推门闯入。
    红白两种光芒在病房里交替闪烁,频率快得惊人。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颗炸弹在眼前、在身体里、甚至在灵魂中被同时引爆。
    秦青的身体刚暴露在这些闪光之下就产生了剧烈的不适反应。他捂住眼睛,发出痛苦的呻吟。
    被他抱在怀里的996掉落在地上,身体蜷缩成毛球,粗粗的尾巴盖在脑门上,尽一切所能地隔绝着光线。
    两名士兵身体摇晃,站立不稳。他们踉跄着上前,想要把秦青拉出病房。
    如果持续暴露在这些光线之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就在秦青发出痛苦呻吟的一瞬间,那些极具杀伤力的光线竟骤然消失了。墙壁散发出来的微白光芒柔柔地笼罩着病房。
    从地狱到天堂,不过是半秒钟的间隔。
    脑袋快要爆炸的感觉骤然消失,秦青呻吟着呻吟着就发现,自己其实是在无病呻吟。
    他慢慢放下捂眼睛的手,转动脑袋四下查看,表情有些呆愣。要不是996也很痛苦,他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他来不及深究这异常的状况,只因云易行快要不行了。那人躺在地,身体抽搐,口吐白沫,胸口氤出一团鲜红的血迹。蓝白病服被弄脏了一大片,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快叫医生!”秦青立刻冲上去,探了探云易行的鼻息。
    虽说这人有可能是谋害云惊寒的幕后黑手。但在怀疑被证实之前,秦青无法袖手旁观。
    一名士兵跑去找医生,另一名士兵冲入病房,握住云易行的手腕测了测脉搏。
    “云上将之前遭到狙击,左胸被子弹射穿。伤口离心脏很近,差点要了她的命。”士兵解释道。
    秦青点点头,越发不敢去碰云易行,怕加重她的伤势。
    医生和护士匆忙赶到,小心翼翼地把云易行抬上担架。
    云易行的眼睛是半阖的,能够视物,头脑也没有陷入完全的昏迷。她忽然伸出手,死死握住秦青的手腕。
    “为什么你没事?”
    粗嘎的嗓音带着冰冷的质问和一丝怨毒,令秦青头皮发麻。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手腕不是被另外一只手握住,而是被毒蛇缠绕着。
    那台熄灭了的机器忽然又发出几道刺眼的红光。
    云易行的手就在这时松开了,人也彻底陷入昏迷。
    秦青连忙甩着手腕退开老远。瞥见云惊寒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盒消毒纸巾,他立刻抽出一张,反复擦拭被云易行碰过的皮肤。
    “这台机器真的没坏?”秦青拦住走在最后的一名医生。
    “没有。这台机器发出的光能激活云军长的脑细胞。它要是不闪光了才是坏掉了。”
    “真的吗?”
    秦青半信半疑地送走医生,回到病床边坐下。
    “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我那边,你这里,没完没了……”他趴伏下去,脑袋挨着云惊寒的手,呢喃道:“好累啊!”
    他抓起这只手,覆在自己冰冷苍白的脸颊上,想象着这个人正在摩挲自己,安慰自己。
    机器散发出柔和的蓝光,慢慢加深变成紫色,最后又化为温暖的橘红光芒。
    舒适感袭来,像温热的水流将秦青包裹。他再度发出呻吟,这次却懒懒的,软软的,像只休憩在阳光下的猫儿。
    996躲在病床下面,嘟囔道:“这种光一定有问题!”
    “激活脑细胞肯定是真的。我们的脑细胞都很活跃,承受不了这种光的刺激才会头痛。”秦青猜测道。
    996想了想,认同道:“你说得对。”
    秦青趴在床边小睡,996缩在床下小睡,一人一宠都觉得很安心。
    护士长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了很久,确定秦青没有遭遇任何危险,这才飞快冲回护士站。
    “快把精油准备好,趁秦先生还在,我们进去给云军长做按摩!”她一声令下,几个护士连忙跑进配药间,准备好精油和消过毒的湿毛巾。
    为了防止云军长肌肉萎缩,他们每隔一周就要给云军长做一次按摩,时长在两个小时左右。
    以前没装那台仪器的时候,这个活儿大家都抢着干。现在装了那台仪器,所有人都怕了。
    进去十分钟就会心脏病猝发或者全身痉挛,如果待上几个小时,还不要了命了?
    东西很快备齐了,护士长端起托盘,匆匆朝病房走去。
    早上七点,楚南溟回到居所。
    米菲站在门口弯腰迎接。
    “秦青呢?”楚南溟下意识地问。
    以往他从不多言,甚至也不会多看米菲一眼,都是径直跨入门槛,略吃几口早餐,然后上楼洗漱,躺下小睡片刻,九点继续工作。
    米菲低声说道:“秦先生昨天中午就走了,一直没回来。”
    楚南溟正不紧不慢地朝餐厅走去,听见这话步伐停顿。
    “他一晚上没回来?”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是的。”米菲点点头。
    “他说过要去哪儿吗?”
    “没有。我出去采购食物,回来家里就没人了。”
    楚南溟皱起眉头,英俊的脸庞显得异常冰冷。
    米菲越发压低脑袋,不敢多看。早已死过一次的心,现在又死了一次。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楚教授在意的人。
    不知想到什么,楚南溟眸光闪了闪,然后点击智脑,调出监控。
    秦青果然在云惊寒的病房里。他趴在床边,用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沉睡,抓着云惊寒的手,让云惊寒的掌心覆在他白皙的脸上。
    这样做会更有安全感吗?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吗?
    微微闪烁的眸光变得晦暗莫测,楚南溟静看了许久才关闭监控。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信箱里有好几条未读短信,都来自于秦青。
    他立刻点开查看,入目的全都是“对不起,情况紧急”等字眼,慢慢读完全部内容才了解到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那时,楚南溟正在做一个非常重要的实验,关闭了对外联络功能。
    “我出去一下,两小时后回来。这些食物太简单了,撤掉吧。你重新准备,要丰盛。”
    楚南溟转过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米菲追出去,站在门口发愣。汽车渐渐消失在丛林中,她回过神来,走进餐厅,看着摆放在桌上的早点,露出苦涩的笑容。
    一碗粥,一笼蒸饺,两碟小菜,以前的楚教授都是这么吃的。只要能为身体持续供给营养,他吃什么都好。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中,他都是一个近乎于神圣的人。
    他从来没有凡俗的要求。
    可是现在,他竟然会嫌弃这些食物不够丰盛。
    是为了秦青吧?楚教授忽然离开,是为了把秦青带回来?一个二十几岁的人,需要这么照顾吗?
    米菲开始收拾桌上的餐盘。楚教授不愿喝的米粥,她一口一口慢慢喝光,泪水落入碗中,化成苦涩钻入舌尖。
    楚南溟坐在汽车后排,用智脑查询昨天发生的事。
    记者拍下了种子库着火时的画面,其中一幅场景让楚南溟的目光凝固。
    只见一个女人从背后推了秦青一把,秦青向前扑倒的时候又被一只猫撞了一下。一块巨大的板材落在离秦青脚尖只有十厘米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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