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一句一句地问,一句一句地答,为了留住这个人,仓洺可以毫无保留。他抹掉秦青脸上的雨水,鼻尖低着秦青的鼻尖,哀求道:“留下吧,留在这个世界,留在我身边。”
    秦青愣了许久才苦涩地摇头:“不可能的。徐逸之不在了,我也会不复存在。”
    “你会一直都在。”仓洺坚定不移地说道。
    “你根本不知道徐逸之为我付出了什么。”
    “我知道,我可以付出更多。”
    两个人的对话,被秦子实撑开雨伞的响动打断。这人咬着牙关问道:“秦青,你刚才想撞死我?”
    秦青转头看向对方,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辨识出这张扭曲的脸。
    “秦子实?”身体本就虚弱,还淋了一场大雨,此刻的他已经有些发烧了。仓洺的告白,消耗了他太多心神。
    仓洺摸了摸秦青滚烫的额头,担忧地说道:“你生病了,我带你回家。”
    至于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秦子实,竟直接被他忽略了。
    仓洺招了招手,隐在黑暗中的豪车便缓缓开过来,车门打开,两名保镖撑着两把大伞,把仓洺和秦青严严实实遮住。
    仓洺把秦青抱进车里,脱掉对方湿透了的外套,裹上保镖早已备好的毛毯,又绑好安全带。
    “你把秦青的车开回去。”他对一名保镖说道。
    秦青的车很快就开走了,仓洺脱掉自己湿漉漉冷冰冰的西装外套,然后才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
    秦子实急匆匆地走过去,弯腰看向车内半阖着眼眸,已经有些烧迷糊了的秦青。
    “你想杀我?你大可以试试。”他冷笑着挑衅:“连法律都制裁不了我,你算什么东西?”
    冥冥中,秦子实就是知道,秦青是个低贱的,可有可无的,总是会被践踏的存在。对方根本就不配站在他眼前,更遑论与他争斗。即便仓洺就在这里,憋了许久的话,他也要一口气说出来。
    他甚至觉得,即使是仓洺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996硬着头皮从仓洺脚边溜进车里,依偎着秦青。它知道秦子实的底气从何而来。这人无论遇见多大的困境,都能不付出任何代价轻易挣脱。
    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他自然可以猖狂。
    真的好讨厌啊喵。996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担忧地看着秦青泛出潮红的脸。
    仓洺弯腰坐进车里,温柔地抚了抚秦青滚烫的脸,然后才直直地看向车外。。
    一双野兽般无情的眼眸,像打量腐肉甚或死物般地打量着秦子实。冰冷如刀的视线,带着勃然怒火与深切的憎恶。
    秦子实吓得倒退了两步,握雨伞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然而仓洺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摆摆手,让司机把车开入了冷雨滂沱的夜色。
    996愤愤不平地抱怨:“喵,你真没用!你应该狠狠教训他一顿!”
    话落它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教唆主角攻去对付主角受?喵了个咪的,它的脑子也瓦特了吗?
    所幸仓洺既听不见它也看不见它,只是默默捧住秦青的脸,让对方的头倚靠在了他的肩窝。
    半道上,仓洺给自己的家庭医生打去电话,让对方先行去秦家等待。
    看见仓洺抱着自己的儿子回来,从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显现出焦急担忧,甚至是疼惜爱怜的神色,秦淮川:“……”
    儿子生的太漂亮了也是麻烦啊!前有狼后有虎的,他一个都不敢拦!
    秦淮川眼睁睁地看着仓洺把儿子抱进卧房,送入浴室,调好水温,放入浴缸。
    “你出去。”
    把秦青浸泡在热水里,准备脱衣服裤子的时候,仓洺冷冷开口。
    秦淮川默默吸了一口气:“……好的仓总。”
    仓洺黑沉的眼眸不经意地扫过蹲坐在马桶盖上的996。
    996抖了一抖,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仓洺这才剥光秦青,拿莲蓬头不断冲刷对方的身体。滚烫的水打在冰冷的肌肤上,引发了一阵轻微的颤抖,紧接着便有更多红晕浮上秦青茫然无助的脸。
    他睁开雾蒙蒙的眸子,愣愣地唤道:“仓洺?”
    “是我。”仓洺半跪在浴缸边,用大手揉搓秦青冰冷的身体。细腻而又湿滑的肌肤磁石般吸附着他的掌心,激起的却不是情欲,而是疼惜。
    掌心触碰到肩胛骨处的小小花蕾时,他眸光微暗,却又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秦青软软地歪倒。
    仓洺连忙伸出手臂,把这人抱进怀里,就像抱着一束花枝,重了怕碰落他的花瓣,轻了又害怕永远失去,最后只能轻喘着,压抑着,沉默地看了他许久。
    洗完澡,穿好衣服,把人抱上床,让家庭医生打了针,喂了药,仓洺才抽出空余时间,把湿漉漉的自己也洗干净。
    秦淮川给他送来一套睡衣,回头看看蒙在被子里的,仿佛已经睡着了的儿子,小声问道:“仓总,你今晚是睡客房吧?”
    “嗯。”仓洺穿上不合身的睡衣。
    秦淮川松了一口气。
    “你先睡吧,我等着秦青退烧了再睡。”仓洺又道。
    秦淮川有些心梗,又觉得仓洺不至于禽兽到欺负一个生病的人,这才走了。
    仓洺来到床边,掀开薄被。
    秦青果然没睡着,微湿的睫毛轻轻颤着,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晃动。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徐逸之?
    仓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便爬上床,把无法入眠的人抱进怀里。
    秦青立刻睁开眼,试图挣扎。
    然而仓洺仅用一句话就让他平静下来,“睡吧,假装抱着你的人是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仓洺之前说的话并不是激情中的虚假承诺。只要能留住秦青,他愿意当一个影子般的,没有自我的替身。
    熟悉的雪松气息和乌木的沉香把秦青包裹。这个胸膛如此温暖宽阔,像一块足以扎根存活的泥土。所有挣扎都化作了眷恋,哪怕是假的,只这一夜,骗骗自己也好。
    秦青抱住仓洺,把脸埋在他温暖的颈窝里,无力地闭上眼睛。
    呼吸间全都是徐逸之的气味,仿佛他还活着。
    秦青睡得沉了,仓洺却一夜未眠。
    翌日醒来,仓洺已经去了公司。床头放着一张纸条,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中午我回来陪你吃饭。】
    工作机器一般的仓洺,何曾丢下过工作陪谁吃午餐?
    秦青拿着这张纸条,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996蹲坐在床头柜上,遗憾地说道:“唉,攻略仓洺的任务已经过期了,要不然我们一定能拿到回城卷轴。回了主神空间,主神一定有办法给你续命。不过你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高。但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
    秦青用指腹摩挲着纸条,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痒。
    他愣了愣,继而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掀开被子,冲入浴室,脱掉睡衣,对着镜子查看。
    那朵略有些舒展的花蕾此刻竟然在怒放。一片又一片淡粉的,溢着珠光的花瓣,层层叠叠,颤颤巍巍,肆意吐香。
    不知是蜜糖还是牛乳,亦或世上最浓最甜的琼浆散发的气味,霸道地充斥着这个小小的空间,令人不可遏制地联想到最最旖旎,最最绮璇,最最梦幻的东西。
    996捂住鼻子,脑袋一阵眩晕。
    它指着秦青背后的那朵宛如珠玉,形似朝露,又仿佛微明晨曦的花,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是说徐逸之死了,它就会凋谢吗?它怎么开了?”
    秦青反手抚摸着这朵灼而艳的花,脑海中划过一些碎片般的记忆。
    “……或许你站得太高了,当你打碎自己,再把自己洒进这滚滚红尘,你会发现很多乐趣。”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自己打碎?”
    那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青与徐逸之的对话。
    把自己打碎,把自己打碎……
    难怪那天在听雨轩的光柱里,他明明看清了仓洺的脸,却无法拒绝对方的吻。难怪他们的气味一样的清冽醇厚,难怪他们的拥抱一样的温暖安全……
    秦青慢慢抬起手,捂住自己苍白的脸。
    “你怎么了?”996担忧地问,“你哭了吗?”
    秦青摇摇头,放下手,露出的却是一张又哭又笑的脸。泪水在眼眸里闪动,微笑却挂在唇边,此刻的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996用爪子碰碰他的腿:“你的花开了,你能活下来吗?”
    “嗯,我活下来了。”秦青点点头,嗓音无比沙哑。
    996长舒了一口气,问道:“你的花为什么开了?是有另一个人爱上你了吗?是仓洺?”它忽然瞪圆了眼睛。
    喵了个咪的,如果是仓洺让这朵花开了,那岂不是代表仓洺爱这个花妖爱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寿命、气运、力量,一切的一切都和秦青共享,那秦青还当个屁的苦情男配啊!
    一时之间,996竟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只能烦乱地磨着爪子。
    秦青摇摇头:“一个人的爱,只能让我开出一朵花。”
    “可是徐逸之已经死了呀!”996迷糊了。
    秦青摇摇头,没有解释,看向镜子里那朵怒放的花,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样的真相,即使是他也完全没有想到。真的太出人意料了,他需要时间去慢慢接受。
    中午,仓洺果然回到秦家接秦青去外面吃午饭。
    进餐的时候,秦青不断打量仓洺的脸。
    仓洺抬眸看他,忽而启唇一笑:“看我做什么?”这个笑,竟然有些风流。
    “没什么。”秦青立刻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吃菜。
    饭毕,仓洺让服务员把餐桌收拾干净,末了把隔壁包间的人叫进来。
    一名身穿西装的男人提着一个公文包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连串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和期待,还有隐隐的贪婪从眼底流露。
    秦青疑惑地看向仓洺。
    仓洺指着西装男说道:“他是律师,来颁布徐逸之的遗嘱。”又指了指那群老老少少,“他们是徐逸之的家人,来听遗嘱。”
    “为什么在这里听?”秦青隐隐猜到了什么。
    仓洺没答话,冲西装男扬了扬下颌。
    西装男立刻拿出遗嘱,逐字逐句念诵。那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从兴奋期待变作了愤怒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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