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余还景。
    那日在宁子韫帐中,余还景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她这辈子,怕是都会记得他的这一把声音。
    余还景此时手上还拿着一束随意扎着的花。
    里面大多是珠兰,还有一些是宁妍旎不认识的野花。
    余还景瞧见宁妍旎看着他花的样子,便是又一笑,“这花,本来是其她姑娘采了下来,特地送予家妹的。”
    “但是那姑娘不知,家妹此次并未来秋猎。所以这束花,现在在我手上。只是拿着这花我也不会赏。”
    “这般好看,丢了又实在是太让人可惜了。”余还景把花递给了宁妍旎,“如果公主不弃,还请公主收下这花吧。”
    宁妍旎其实还挺喜欢珠兰的。
    那时温府院落中,栽的最多的除了壁藤蔓,就是她喜欢的珠兰了。
    宁妍旎垂眸看着,还是伸了手过去,她跟余还景道了谢,“既然如此,那多谢余公子和余小姐的花了。”
    阿栀转手就帮宁妍旎接了过去。
    看着余还景似是有话要说,阿栀悄然往后退了数步。
    余还景对着阿栀点了点头。
    “我看公主的脸色,并不太好。”余还景低声对着宁妍旎道。
    余还景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是很唐突的。
    但是他每日看着,又觉得有几分担忧,“公主,若是身体不适,那应当寻太医。如是精神不济,那凡事切勿多思多想。”
    “我与公主虽就只见两面,但公主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公主不妨也可以说与我知下。”
    宁妍旎本来有些恹恹的,听了余还景这奇怪的话,便抬起了眸看他。
    对着宁子韫那边的人,她难免更有几分戒心。
    余还景这话,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授意的。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日份的更得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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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十八章
    想起宁子韫, 宁妍旎不由往后退离了半步。
    她抬眸看着余还景。
    之前她在辇车之上,他与季经彦一道骑马。那时他在旁一直未语,她只记得他那熠熠的双眸。
    今日再见他, 他依旧是那身石青色长衫。长相清秀,清浅笑起来的时候, 眸子还是弯弯的。
    此时, 他看着宁妍旎退后的动作, 自己也自发地往后退了半步。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宁妍旎低声道,“余公子的好意,我便心领了。我现在很好, 也并无什么事需要公子帮我。”
    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 眸光黯淡,透白的脸上又明显是一副戒惧的样子, 实在不像是她说的很好。
    余还景见状收了笑意,他认真点点头。
    他指着阿栀接过去的那扎花, “这花的花枝上有棘攮,公主若要插花,可要小心些。我看天色尚早,不若我先帮公主折好枝, 公主直接拣选花枝便可。”
    余还景如今是皇上恩科点的状元,朝堂上正炙手可热得很, 怎么能让他花这些时间功夫。
    他虽说得认真, 但宁妍旎只当他是客气有礼。
    她婉言拒绝道,“折枝插花, 我向来喜自己动手。连我身旁的阿栀都未帮得上手, 就不劳烦余公子了。”
    余还景听了她的话, 就是笑,“既然是如此,那我便在一旁,向公主请教便是了。”
    他这般的君子亲善,让宁妍旎要赶他走的话,一时就哽在了喉间。
    被人堵了话,宁妍旎的声音也有了些其它的情绪,“我也可能不插花,转手把花掷弃呢余公子。”
    余还景摇摇头,很是笃定,“公主不会的。”
    不说她本来就爱花。就是刚才,他就看到,宁妍旎望着地上那被踩踏的花,脸上都是难过之意。
    宁妍旎这两日就一直神思不属。
    夜间一直睡不安寝,日间不是在案前默然坐着,就是迷惘地随着阿栀散着步。
    这样消沉的意志,让阿栀见着又急又怕。
    此时她紧张地翘耳偷听着两人的话,听着宁妍旎的声音都有了些许波澜,阿栀就不顾地插了句嘴,“那,我去帮公主备好瓶盐?”
    宁妍旎回过神,她看着阿栀满是忐忑期盼的模样,没有再开口拒绝。
    看到宁妍旎顿了会,终于点了头,阿栀开心得简直想哭。她忙不迭地跑去准备了个细长颈的花色釉瓶,还有一些盐巴。
    宁妍旎只能勉强打起了精神。
    “选花还要配叶,花苞长些,花材短些,主次才会相从。”余还景择起几枝珠兰说道着。
    石桌前,余还景落座在了宁妍旎旁侧。
    碧空闲云之下,是清静的舒朗。
    秋日的明净,清扫了几分身上的翳愁。日光倾洒映着他们衣摆的纹理阴影,相交错落着。
    宁妍旎闻言认可地侧了眸,然后她就看到余还景拣花叶的动作,极是秀逸凝练。
    倒还引起了她一两分的诧然,她说道着,“余公子说得在理。倒真是看不出来,余公子倒是比余小姐更识花艺。”
    余还景正拿起把小刀,准备将花枝的棘攮清掉。
    他的脸是清秀的白净,此时听着宁妍旎的话,竟有些赧红泛上了脸。
    他总不能直接说,他是因为她而去学了这么一下。
    之前被他强压下的,那滔天的愧疚涌上了心头,余还景拿着花枝的手颓了些,“那都是家妹教我的。她说,公主你待她赤忱,她很不好意思。”
    余还景把那扎花都放在他自己跟前,清着棘折着枝。
    倒是变成了宁妍旎在一旁,袖手看着他。
    宁妍旎其实没什么记恨的心在。听到了余还景说的,她没想什么,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作言语。
    阿栀替他们送上了刚沸的茶。
    抬手想为他们二人斟倒,却见余还景冲她点了点头,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盏。
    看着现在也有些失神的宁妍旎,阿栀定了下,还是松了手退到他们身后。
    茶水很烫,余还景帮宁妍旎斟上了茶。
    热雾弥漫升上来,她那张脸微笼在水雾里,皎洁却又迷茫。
    她端着茶就准备直接送到自己口里,阿栀见着就想急急唤出声,余还景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宁妍旎还一副茫然若失看着他的样子,完全不知道手中的茶水到底是有多烫。
    余还景微叹着气,取过她手中的热茶置回了桌上。
    他就是看着很担心。
    虽然不知道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的宁妍旎这般消沉意懒的样子,和她之前的明媚柔韧很不一样。
    所以他今日才这么唐突地鼓起勇气来找她。
    他执起桌上的珠兰,“公主,花开花落,都是生来定下。但人是万物之灵长,人是可以与诸事诸人和解释然的。”
    指尖被刚才的热茶灼得有些生疼,宁妍旎的神思也跟着清醒了两分。
    她听到了余还景的话,认真地回道着他,“余公子,但是很多事都不并不是能轻易释然。总有那么多的桎梏,枷若锁在身,没有一分的自我可言,那人不是还不如花败得释然。”
    余还景放轻了声音,“只要在世,或多或少,什么事什么人,总是会在生活遇到诸多的烦恼委屈。”
    “但是生灵若是鲜活,在漫长的时日道路上,谁又知道会还有什么样的转机和未来在呢。”
    “就像家妹,上次廷花会后,她回去后被喝着受了处罚。卧在榻上伤病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折枝选花。”
    “结果后来,她不也还教起了我。”
    余还景不知道怎么想的,兀自打了个很差的比方,可能是想让宁妍旎想些轻松的事。
    但余还景手中这些选出来的花枝,确实是盎然有致。
    宁妍旎怔着,没再说话。
    “公主觉得还可以吗?”余还景轻声说着,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刚才的话,还是手中的话。
    见宁妍旎沉默,他又自顾自地絮叨起来,“我等下还要过去看下四皇子的伤势,四皇子那人,其实脾气是有些不好在的。”
    “公主如果觉得四皇子态度冷淡,也不用纠结在心,他那人其实就那样。”
    这会宁妍旎反应已经快了些,她一听这话,余还景莫不是还以为,她是因为宁子韫的冷淡而这般的情绪交恶。
    那她倒是宁可宁子韫对她态度冷淡些。
    “你与他,倒是很熟?”宁妍旎开了口。
    余还景点点头,“我与四皇子是相识了许久。不过初识却不是在庙堂之上,而是在偏远江湖之上。”
    “四皇子的母妃,也就是温嫔娘娘,在他幼时便不太关爱于他。所以四皇子他对女子一向冷淡,甚至恶言恶语也是常有的事。”
    “公主其实不必将他的话语放在心上,若实在不行,不理他就是了。”
    余还景一连串说了一大堆宁子韫的闲话,宁妍旎很难去跟他解释清,现在宁子韫和她这种焦灼的关系局面。
    宁妍旎就只缄默着,但是她也在余还景刚才的话里意识到,其实他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在的。
    难道会没有转机吗。
    不会的。
    漫漫时日,几方政权,宁子韫就算真的想做些什么,他难道就能完全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不到最后那几刻,谁知谁才是成王败寇。
    宁妍旎不言不语的,余还景见状轻叹了口气,他觉得今日他实在是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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