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城东南侧,在地势偏高处有一皇家道观,名为上玄观。
    观内有上千棵桃树,每年四月前后文人名士和达官显贵便来此争先赏景,平日里也不乏信男善女来此处求神祈愿。只是自今年八月中旬,道观便阖上了大门与众人说:道长有事外出云游。
    因此门外看来冷冷清清,但观内的三清殿周围却布满了重兵和高手,不让任何人接近。
    如今已近十月,桃树临谢,落叶层迭,道观内偶尔几个小道士挑水扫叶,生火举炊,倒有几分隔绝世俗的桃源之意。
    子时,阴阳交替融合,阴极而阳生,以阳体而阴用。垣将启在殿中运气打坐,以天地之气来修无形之体。渐入佳境之际,却有一阵带着花香的阴风袭来。
    殿内温度骤降,寒气入骨直叫他汗毛竖立。垣将启顿感不妙,想要求救却发现动弹不得,发不出声。
    正在这时,似有一个温软冰冷的女人环了过来,“陛下~”那娇媚哀怨的声音在垣将启耳边萦绕。
    看到垣将启紧锁的眉头,女人轻轻叹了口气,似是失落,她呢喃道:“阿启,你不记得我了吗?”
    垣将启身形一滞,心神俱乱…他胸腔颤抖起来,极力想发出声音:  “玉儿!是你吗?”但依旧只是“嘶嘶哑哑”地吐着气音。
    这世上,叫他阿启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额娘,另一个则是他的皇后——凉玉儿!
    他想起来了,这身花香是玉儿最爱的桃花香,这声音也与玉儿的万般柔情如出一辙。
    他一把扯过女人的手置于胸前,指尖冰冷僵硬,似乎带着地底的寒气钻进垣将启的心脏,将他刺得生疼,“很恨我吧,玉儿?”
    女人抚上了他的眉眼,平淡中带有留恋地说道:“玉儿无悔无恨。陛下是千万人的陛下,江山万事都需陛下一人定夺,陛下的苦…玉儿明白。”
    果然是他的皇后,一生都只为他着想,“叫我阿启,玉儿。”
    女人似是宠溺地笑了,“阿启。”
    “玉儿,我好想你。这么多年,你都不曾来我梦中,定是不愿见我。我知你恨我杀了我们的孩子。但是我也痛啊,在那之后,我便于这道观中立了他的灵牌,为他取名垣瑾,你意下如何?”九五之尊的皇上,在此刻好像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夫君,舔着脸求媳妇儿夸夸。
    “阿启,我希望他名为垣珩,珩乃玉也,稀世之宝,象征着我们最后的结晶。”女人说着便忍不住啜泣起来,凄凄惨惨戚戚,“可玉儿在下面一直没有等到珩儿,他还那么小,是不是迷路了…”
    垣将启内心深感愧疚,他也被凉玉儿哭红了眼眶,模模糊糊竟看到了眼前人,即使身死也依然华贵。真是他的玉儿!他想上前抱住她,却被她躲闪开来,她忽而面容清冷地质问垣将启:“阿启,珩儿是被冤枉的,如若他有幸尚在人间,你当如何?”
    “二十年了,如若他真的还活着,我定会好好补偿。”
    女人终于冁然而笑,那一笑倾国倾城,“阿启,你可要说到做到。”
    “一言九鼎。”
    似是心愿已了,女人笑靥如花,身形像雾像风,眼看着就要消失了。垣将启心急如焚,想要上前挽留,奈何动弹不得,他沙哑着喉咙叫着:“玉儿别走!”
    换来的却是烟雾缥缈的虚幻:“阿启,天人永隔,各自珍重。记住你的承诺。”
    “玉儿、玉儿!!!”垣将启终于哀嚎出了声。
    与此同时,殿门被猛地推开,贴身侍卫霍枫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发现了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的垣将启,“皇上!皇上!传太医!”
    “不必。”垣将启有气无力地阻止了他。那恍惚的神情逐渐变得清明,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他干裂的口中突然崩出几个字:“传道长。”
    “伙计,上壶好茶!”
    “好嘞~”
    距离十月初十的武林大会只剩一周,花山镇附近尽是各路门派与朝廷的相关人员,连带着半山客栈也迎来了一波旺季,许多人为一睹花山好风光,特地前来。
    客栈里每日都坐满了客人,到了晚上一半离去,一半留宿赏景,今天亦是如此。
    日暮时分,小贾敲了敲客栈三楼那间视角最广的屋子,“爷,给您送饭来了。”
    “放下吧。”屋内的声音十分浑厚。
    小贾耸了耸肩,暗道这位爷定是来路不凡,虽只见过一次,但他清楚地记得那人一身素黑,腰间一把柳月刀赫赫生威。
    若是懂行的人一眼便能认出这刀来自三大庄之一的流枫庄,持刀之人更是曾在武林大会上昙花一现的风云人物——叶庭风。
    自从接了左丞的命令来到花山已有时日,据情报来看沅珩未曾下山。叶庭风武功了得,不需花山坐骑也能登顶木剑山庄,但搜寻数日却仍旧一无所获。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走漏了风声,让那小儿躲了起来。
    眼看时间不多了,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出山!
    于是太阳刚落,他便又脚尖轻点,潜入了丛林。
    “风禾,走吧。”
    “啊…真是太好了。”颜风禾长叹一声,荒野山洞的体验总算能告一段落了。今日,最后一招心法练毕,沅珩总算松了口,答应她去木剑山庄瞧一瞧。
    前几日与沅珩互相坦白之后,颜风禾便得知目前处境不妙,不管是否与他在一起,似乎都有危险,因此她也沉下心来练习心法武义,不时与沅珩对招查漏补缺。
    现在她的武功已不止自保的程度,尤其是沅珩,早就出神入化,应是难遇敌手了。
    想到可以大吃大喝,睡个好床,颜风禾就开心得不行。连带着走在夜路上也蹦蹦跶跶,一点不怕。
    就在她兴高采烈跑到前面的时候,只听“嗖——”地一声,似是利器擦脸而过。颜风禾甚至来不及惊讶,就被身后的沅珩拉进了怀里,“小心!”
    黑夜中沅珩褪去了平日温和的模样,满脸戾气地向着来人拔了剑,“来得倒挺快。”
    那人的刀法狠厉高明,招招致命,竟然丝毫不亚于沅珩。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中缠斗了起来,刀剑碰撞之间,杀气煞气迎面扑来,震得颜风禾动弹不得。
    她这才明白过来,平日沅珩甚至没有使出三分之一的气力。现下真刀真枪中,她竟生出了一丝恐惧和莫名的兴奋。
    那人没想到沅珩的功力竟能与他不分高下,心中着实震惊。于是刀锋一转攻向了一旁的颜风禾。
    “风禾!”沅珩瞬间慌了神,追上前去。
    可颜风禾反倒在危险中镇静了下来,她眼中染上了好战的血性,凤羽刀也随之嗡鸣不断,“不管你是谁,小瞧女人便是要吃苦的!”随后她大喝一声:“凤羽刀!”
    霎时间,刀身出鞘,红光乍现,闪了叶庭风的眼,“梧桐凤羽?!你是何人!”
    “你不配知道!”
    语落,颜风禾便提刀相向。一开始还有些刀法,后来便全是蛮力,颜风禾也不清楚这股力气从何而来,她只知道从小就不喜欢被威胁,尤其是被人欺负的时候,她可不会忍气吞声。
    还记得小学一年级,课间被后桌的男孩子语言侮辱,手贱挑衅,她一开始没吭声,不想对方却变本加厉。后来她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手速极快地拿起身边的凳子就砸了上去。那时,她眼睁睁看到后桌男孩的眼神由最初的不屑变为震惊最后到惊恐的整个过程,忍不住咧嘴笑出了声,那感觉...爽极了。
    自那以后,那个男孩子见到她就跑,久而久之,学校里也没人敢欺负她。
    如今一朝穿越到了大翼,她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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