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苦心积虑,终究还是没能逃过麻烦。
    虽然身陷险境,但李氏却仍然能够做到临危不乱,急中生智下装起了哑巴,向马上的刀疤校尉打着手势,嘴里发出“咦咦啊啊”的声音。
    “哦……原来是个哑巴?”刀疤校尉摇头叹息,“可惜了这好身材!”
    虽然李氏在脸上涂抹了泥浆,用来遮盖自己的容颜,但夏天单薄的裙装却仍然掩饰不住她婀娜的身段,故此才吸引了这校尉的注意。
    见自己装聋卖哑的办法骗过了刀疤校尉,李氏在暗自庆幸的同时,一颗心也剧烈的跳动,慌忙牵了儿女的手,低着头就想快速离开。
    崔黑子与另外的三个随从见到将军夫人如此机智,心中俱都佩服不已,提到嗓子眼上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回了肚子里。
    只是有句话叫做“天不遂人愿”,就在李氏牵着岳云兄妹向前走了几步之后,那个刚才在寺庙里训斥李氏的兵卒跟了出来,大声嘟囔道:“你这妇人好大的胆子,刚才在庙里不是口齿伶俐吗?此刻竟敢装聋卖哑的欺骗我家校尉大人,是何居心?”
    刀疤校尉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顿悟,仰天大笑道:“哈哈……好狡诈的妇人,但老子喜欢,够味!收了!”
    李孝娥情知躲不过去了,急忙向校尉拱手求饶:“军爷饶命,民妇不敢有意欺骗,你看我这儿女都这么大了,大成皇帝肯定看不上贱妇的!还望将军高抬贵手,放过民妇一马吧?”
    “哈哈……这个不劳你赘述,本校自然知道!”
    校尉用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氏,目光中的欣赏之意掩饰不住,“本校是打算把你收了自用,你这脸上的泥浆十有八九是故意抹去的吧?过来,让爷给你擦去看看,是不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崔黑子也不能再躲着了,急忙从人丛里钻出来,自袖子里取出一锭黄金,双手奉上:“军爷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夫人吧?”
    刀疤校尉接过崔黑子递来的黄金,迅速的塞进了袖子里:“嘿嘿……这黄金老子要了,美人儿也收了!”
    “你这无耻之徒,是军官还是强盗?”崔黑子勃然大怒,一个饿虎扑食冲了上去,企图挟制住马上的校尉。
    “找死!”
    刀疤校尉大怒,手里的佩剑兜头劈下,被侧身让了过去。
    不由得一愕:“原来是习过武的,左右,给某拿下!”
    得了校尉的一声吩咐,身旁的十几名亲兵各自挥舞刀枪扑了上去,崔黑子虽然尽力抵抗,但手无寸铁之下,瞬间就险象环生,肩头和腰部各自中了一刀,鲜血汩汩冒出。
    “事已至此,弟兄们拼了命护送夫人逃命!”
    崔黑子不顾刺来的长枪,从一名兵卒的手里夺了朴刀,手刃一人,嘶声吼道。
    “夫人快走!”
    其他三名随从俱都是岳飞的亲信,深受其恩,眼见今日无法瞒混过去,齐齐呐喊一声,各自击倒了一名没有防备的兵卒,夺了武器和袁军厮杀了起来。
    突然的变化让寺庙门前乱作一团,难民惊恐的退后躲避,自相践踏之下,惨叫声此起彼伏。有胆壮者见有机可乘,便悄悄的寻觅机会,企图趁机溜走。
    “阿母跟我走!”
    十岁的岳云临危不惧,用力一扯李氏与妹妹,就要向人群外面冲。
    “嘿嘿……你这妇人还想走么?留下来侍奉军爷,岂不比颠簸流离要好?”
    那佩刀校尉被李氏的言行举止勾得欲火焚身,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定在她的身上,自然不会容得她离开。看着这母子三人想要趁机开溜,便策马来追。
    “呛啷”一声,佩剑出鞘,森然一笑:“留着两个孩儿却是牵挂,军爷便替你了去!”
    话音一落,寒光闪烁的剑刃便奔着岳云的颈部横削而去。
    “倒!”
    电光火石之间,身材瘦弱的岳云一猫身,闪开了校尉的剑锋,一只脚奔着战马的腿骨关节踢出,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踢中。
    那马受了重击,左前腿支撑不住,发出一声悲鸣,轰然倒地,只把猝不及防的校尉从马上摔了下来。
    “啊呀……好妖孽的孩童?竟然把老子的马踢倒了!”
    刀疤校尉大吃一惊,好在久经沙场,当即就地翻滚,避免了被倒地的战马压在身下。
    岳云虽然年幼,但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纵身向前,探出双手就想生擒这刀疤校尉。奈何对方身强体壮,又手持利刃,试探了几下,均未能得手,双方陷入了僵持之中。
    但在另一边,崔黑子等人架不住官兵人多,虽然各自手刃了四五名兵卒,却终归只是寻常兵卒,在周遭强敌环伺的情况之下,浑身上下尽是破绽,在袁兵长枪短刀的夹攻之下,最终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夫人,我等无能……先走一步啦!”
    崔黑子身背数十创,仍然拼尽最后的力量,死死的抱住了一名什长,用刀在对方的脖子里抹了一下,最后同时倒地。
    “娘……我怕!”
    七岁的岳银瓶吓得浑身颤抖,使劲的抱住母亲的腿,惊恐的喊叫。
    眼见护卫尽皆殒命,岳云恨得咬牙切齿。既然抓不住校尉,便改变了攻击目标,劈手抓住了一名士兵的双腿,猛地一声大喝,倒提了起来,当做兵器在官兵群里抡了起来。
    只听得虎虎生风,一个七尺大汉竟然被十岁少年举重若轻的挥舞开来,耳听得金铁交鸣之声响个不停,却是来不及躲闪的兵卒被砸中,盔甲撞击所发出来的声音,瞬间就有五六名袁兵被砸死砸伤。
    眼见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有如此神力,众袁兵不禁骇然。惊恐之下,甚至忘了围攻。又被岳云倒提了官兵,抡的像风车一般击倒了四五人。
    “这孩童必是妖孽,弓弩手何在?”
    刀疤校尉吃了亏,心中也是惶恐不已,一边后退一边招呼弓弩手出列,准备乱箭射杀这妖孽般的少年。
    “小爷便是大汉天子殿前头号大将岳鹏举之子岳云是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今日便是要死,也杀个痛快!”
    眼看着百十名袁兵弓弩手围拢而来,岳云毫无惧意,挥舞着手中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大声咆哮。
    近千名难民被与岳云的壮举所震撼,齐齐发出惊呼。听岳云自报了姓名,一个个在心中暗自惊叹“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刀疤校尉却喜出望外,仰天大笑道:“哈哈……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原来是岳飞的家眷,今日合该某升官发财!我这里有八百士卒,我看你这妖孽能有三头六臂?儿郎们,给我抓了这母子三人,重赏!”
    “哈哈……袁术的军队就这点出息吗?上千人围攻一个垂髫幼童,当真是威风哪!”
    一声宏亮的叱喝从官兵后面传来,中气十足,竟然一下子就把乱糟糟的人声压制了下去。
    众官兵齐齐回头,只见惨淡的月色照耀下,一个身高八尺八寸的猛将,头戴范阳笠一般的盔帽,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袍,手提一杆银光闪烁的长枪,胯下一匹乌黑的骏马,正傲然怒视。
    虽然只是一人一骑,但在银色的月光裹挟之下,透出无尽的杀气。
    尽管只是一人一骑,气场却胜过千军万马,甚至让不少袁兵下意识的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是何人?”
    刀疤校尉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只是一看对方骑马的姿势,持枪的手势,就知道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不由得颤声问道。
    “汤阴杨再兴!”
    杨再兴手中的长枪挽了三个枪花,单手向前一点,枪指刀疤校尉,冷声报上了姓名。
    虽然知道来的是个用枪高手,但刀疤校尉自恃人多,冷笑道:“你走你的阳关道,因何招惹军爷等执行公务?惹恼了老子,乱箭射死!我就不信你有三头六臂?”
    杨再兴面色如霜,手中长枪一指,冷声道:“把无辜的百姓放了,你们走!否则,便死!”
    “狂妄,给我乱箭射死!”
    刀疤校尉大怒,挥手示意刚刚把岳云围了的弓弩手调回头来瞄准杨再兴,先把这厮乱箭射了。
    “袁术残暴无道,尔等助纣为虐,今日杨再兴便替天行道!”
    杨再兴一声怒斥,手中长枪挥舞开来,犹如火树银花,枪头在月光照耀之下,犹如一层银色水晶,将一人一马牢牢的包裹在其中,风雨难透。
    寻常武将拨打雕翎的时候,击落的箭支只会像飘零的树叶一般坠落,而射向杨再兴的箭支被反弹回来之后,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反转箭头射向了放箭的弓弩兵。
    谁射出的箭支,就会反弹向谁,不偏不倚,也绝不会赖上别人!
    只听惨叫声此起彼伏,转瞬间就有数十名弓弩手被反弹回来的箭矢射中了自己,或者是面部或者是胸部,一个个捂着伤口,嘶声惨嚎。
    剩下的弓弩手被吓得胆战心惊,终于丧失了放箭的勇气。齐齐丢下了手里的弓弩,忙不迭的向后退却。军心瞬间都降到了谷底,士气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刀疤校尉也快要崩溃了,今天遇上的一大一小,全都是妖孽级的人物,这还让人怎么活?
    “骑兵,骑兵哪!结阵冲锋,我就不信一个人能逆天了!”
    刀疤校尉佩剑一挥,喝令周围的骑兵结成阵势,围杀这单人单骑。
    随着人喊马嘶之声此起彼伏,将近三百名骑兵按照二十人一队的规模排列开来,密密麻麻,团团簇簇,各自挥舞着手中长矛尖枪,高声呐喊着鼓舞士气。
    “冲!”
    杨再兴提缰带马,挺枪冲击。
    黑色的坐骑犹如一匹蛟龙一般窜进了骑兵阵中,手中长枪抖出一团团银光闪闪的枪花,所到之处波开浪裂,犹如岩石撕开了巨浪一般。
    一个冲刺之后,杨再兴毫发无损,数百骑兵甚至连他的衣襟都没有沾到,而被刺于马下的官兵至少有五六十人,俱都被战马踩踏的皮开肉绽,白骨森森。死了的也就罢了,没死的在地上来回的打滚,发出撕心裂肺一般的嚎叫。
    “神枪,比父亲大人还要厉害呢!”岳云几乎看的痴了,“长大后,我也要成为这样的猛将!”
    校尉的嘴唇在发抖,却仍然有些舍不得到嘴的肥肉,大声喝令剩下的骑兵再次向杨再兴发起冲锋,一边向身边的随从吩咐道:“点燃烽火,向陈纪将军报信!他率领的人马就在西面十五里左右,看到信号必然前来接应!”
    报信的烽火熊熊燃起,火苗窜起数丈之高,照耀的寺庙周围亮如白昼。
    周围一片平坦,这熊熊燃烧的烽火至少能传出二三十里,想必校尉口中所说的陈将军看到了,很快就能过来增援。
    这让军心惶惶的袁兵稍稍吃了一颗定心丸,人喊马嘶之声再次甚嚣尘上,二百多骑兵壮着胆子,又一次向杨再兴发起了围攻。
    只是有了同伴刚才血淋淋的教训,这些骑士们心下已经胆寒,又是一个冲锋过去之后,依然没能伤到杨再兴一寸毫发,被挑落马下的反而多达七八十人。
    两个冲锋之后,三百名骑兵阵亡了将近一半,而对方单人单骑却毫发无损。这些骑兵们的信心终于要崩溃了,不仅仅是马上的骑士胆寒了,甚至就连胯下的坐骑也畏惧了,甩着尾巴,打着喷嚏,不肯向前。
    “再给我冲,骑兵步兵轮流冲锋,陈将军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
    刀疤校尉重新换了一匹坐骑,提着一口朴刀,歇斯底里呐喊道。
    杨再兴双腿在马腹上一夹,坐骑向利箭一般射出。手中长枪破空刺出!
    只听的战马一声嘶鸣,这匹健壮的马匹竟然没能躲开这雷霆万钧般的一枪,被生生刺穿了粗壮的颈部,然后长枪又将刀疤校尉刺穿。
    “你可以闭嘴了!”
    杨再兴冷冷的抽回了长枪,血水像喷泉一样自校尉的胸腔中,战马颈部的血窟窿中喷出,同时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就了无声息。
    “这不是人,逃命啊!”
    剩下的袁兵终于胆寒,惊慌失措之下,丢了兵器盔甲,就要轻装逃跑。领头的校尉已经阵亡,骑兵被杀死了一半,弓弩手死了一半,再战下去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就在这时,西方马蹄声大作。
    一飚八百人的重甲骑席卷而来,直踩踏的大地震颤,后面似乎还跟着将近千余名步卒,正是看到烽火之后,赶来接应的陈纪所部。
    杨再兴皱眉:“嘶……重甲骑来了啊?这倒是棘手了!”
    扭头扫了一眼被吓得如痴如呆的近千难民,朗声道:“尔等还不快快逃命?由某挡住袁兵一时半会,你等速速逃命去吧,能逃几个算几个,逃不掉的就怪自己命短了!”
    难民们如同醍醐灌顶,顿时乱作一团,也顾不上答谢救命之恩。袁兵重甲骑就要席卷而来,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呢!
    月色之下,一匹白马从东面而来。
    马上一员白袍男子手提长枪,迎着难民向杨再兴驰来:“这位兄台好枪法!某这段日子里一直在援救难民,截杀袁军,恨无帮手!今日观兄台枪法,如同天神下凡,心中赞叹不已,今日并肩退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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