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家都是平等的,但人家一手操持起来的,你总得给人点面子才是。
    “做不到吗?”南雁笑了下,“出现问题那就解决问题,你是采集区的小组长,连这基础问题都解决不了,就知道撂挑子,那我要你这个组长有什么用?”
    刘组长听到这话脸色不好看,“咱们是食品厂,我们把毛拔干净,把鸭肉做好就行,您这假公济私非得要弄到台面上来吗?”
    工厂干部假公济私是个很严重的指控,真要是找到证据,可不止被调查,指不定还要被判刑呢。
    食品厂有常务副厂长,姓鲁,脸色很不好看,“刘建华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了吗?那让其他车间里评一评理,我们采集区这边拔鸭毛是不是处理的很好,我已经完成了本职工作,凭什么再找我茬?不就是因为她男人的堂兄弟来收这些鸭毛,她想给家里人行方便,就可着劲儿收拾我们,给我们增加工作量?”
    刘建华呵呵一笑,“咱们是穷,但也看人杀过鸡鸭宰过牛羊,可没听他们说过烫鸡鸭还需要七十度的恒定水温,只能烫两三分钟。”
    鲁副厂长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要是干不了那就别干,厂子里的章程就是这么个规定,接受不了趁早给我滚犊子,有的是人想要来顶你们的岗!”
    他倒是没想到,工人不按照章程办事竟然还有理了,真当厂子里不敢开除他是吧?
    就这种态度的人,别说开除了,回头让他整个陵县都找不到工作也不是不行!
    鲁副厂长这话让采集区其他工人慌了神,有年轻的也有年纪稍微大点的,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工作,能拿工资的谁想被开除?
    刘建华自己偷懒,别拉他们下水呀。
    “高工,这事……”
    南雁制止了开口的人,“我想问其他工人一句,能保持65-70度之间的水温,浸泡两三分钟吗?”
    几个工人连连点头,“能。”就是稍微麻烦点,下了一缸鸭子捞出来之后再兑热水就是了。
    另外就是一起下去泡着一起捞出来。
    就是需要盯着水温和时间,有一点点麻烦。
    “听到了,能做到。”南雁看向这位采集区的小组长,“说我假公济私,那我想知道,你家里头杀鸡宰鸭的时候,那些鸡毛鸭毛也能卖了钱吗?”
    “是,没那么多严苛的水温时间要求一样能给鸭子拔毛,你以为采集区为什么要这么多工人?厂里的财务在哪里,跟咱们刘建华同志汇报一下,看看这些鸭绒鸭毛卖了多少钱。”
    “刘建华同志不乐意了,那咱们采集区要不也精兵简政得了,留下两三个工人就行,就是不知道这被精简掉的十多个人,刘建华同志你打算怎么安排,说说看你要给大家提供什么工作岗位?让我们都安心。”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60章 裙带关系
    年轻的女同志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诚恳又真挚,犹如邻家妹妹一般。
    但她的话却满是杀伤力。
    先是采集区的人被分化,想要保住这份工作的大有人在, 他们或许之前听刘建华的话,但现在……
    显然, 即便不是坚定的站南雁这一方, 却也不会跟刘建华一个阵营。
    笑话, 工作没了你给安排吗?你要真是这么有本事何至于在食品厂工作?
    至于刘建华控诉的假公济私。
    食品厂的财务抱着账本说起了与红武公社那边的一笔笔交易。
    都是入了账本的, 压根不存在假公济私这一说。
    “光入了账本有什么用?他们压根没给钱!”刘建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困兽犹斗。
    财务有些不乐意了,“照你这么说, 咱们从下面公社收鸭子还没给人家公社钱呢, 到底你是会计还是我是会计?”
    工厂的账务并不是随时结算,毕竟食品厂刚开始也没那么多初始资金, 可不就是先拿材料,等着大订单的钱来了, 再给人家公社结算吗?
    再说了,那些鸭毛鸭绒本来也不值几个钱,想要处理掉还挺麻烦的,虽然为了处理这些鸭毛鸭绒又多招了几个工人, 但是这部分鸭绒鸭毛卖出的钱足以覆盖工人的工资。
    要是红武公社不收这个,哪还有什么采集区?
    大不了搞两台设备用俩人给鸭子褪毛就是。
    明明占了便宜的人却还是说这些话, 可真是伤透了人心。
    财务都替南雁不值得, 费心吧啦给这些人安排工作,不好好干活就算了, 还指控她假公济私。
    笑话, 真要假公济私还用得着这些?随随便便安排几个人就是了, 谁还能说她一句不是?
    业余对专业,财务大获全胜。
    刘建华面如枯槁,他努力保持镇静,但在迎上那一双眼睛后,只觉得自己仿佛跳梁小丑。
    “还有什么要指控的,尽管说。”
    刘建华握了握拳头,“你也别得意,咱们且等着瞧,我等你来给我道歉。”
    放下狠话的人转身离去,倒是让不少工人窃窃私语——
    刘建华这么有把握的样子,难不成还有什么依仗?
    鲁副厂长也有点懵,这家伙有什么来路吗?
    是哪位领导的家属?
    不对啊,县革委会那些领导,没有姓刘的。
    退一万步说,这些工人的档案高工最清楚,她既然敢跟人对峙,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鲁副厂长没能从南雁脸上看出什么。
    年轻的总工正在总结采集区的事情,“今天的事情我希望是个意外,如果在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提出,但不能因为觉得按照标准完成工作困难,就偷奸耍滑。对此,厂里零容忍。”
    食品厂的整体年龄趋于年轻,平均年龄比南雁大了不到五岁,其中有三分之一明显比她小,毕竟中学生嘛。
    正因为年轻,所以更要把遵守纪律印刻到骨子里,不然带着这份态度在岗位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现大的纰漏。
    已然耽误了工作,南雁也没就此散会,索性让工人们讨论,有什么问题现在提出,她想法子给解决。
    “我们测水温得用温度计,可现在这温度计用多了就容易爆掉。”
    温度计爆掉,水银混到热水缸里,很容易造成污染。
    “这个倒也不麻烦,你们可以弄一些鱼挂在水缸边缘,把尾巴塞到水面下测温度……”
    其他车间的工人帮忙想办法。
    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的问题还真没有。
    沟通交流群策群力,群众的智慧足以解决绝大部分的麻烦。
    前提是他们有这个心。
    食品厂下午就投入紧锣密鼓的生产之中,但上午发生的事情还是传到了钟厂长那里。
    骆主任也有些意外,虽说小高是工会主席,但工人遇到事情多是去找工会的其他人想法子,毕竟作为总工的南雁很忙,找到她的几率太低了。
    这般大张旗鼓的发脾气也十分罕见。
    倒不是说有点喧宾夺主。
    但这么一来,有点显得钟厂长管理不善,起码应该先知会厂长一声才对。
    “估摸着是忙公社的事情忙糊涂了。”
    钟胜利看了眼,“她清醒的很,倒是你糊涂了,老鲁那人干事粗糙了些,你也帮忙盯着点。”
    骆主任苦笑,食品厂权属十分复杂,公社参与分红,肉联厂主管厂务。
    但他跟高南雁又不一样,哪能随便插手食品厂的事情?
    不过上级领导批评,自己往后要多留意就是,就算不能插手也得多问问,争取全面掌握那边的情况。
    “她现在在哪里?还在食品厂?”
    “在那边车间呢。”
    食品厂倒是不缺销路,香港那边的订单量大,每星期都要出货一次,月底结清账款。
    等到下月应该就能把从公社采购鸭子的钱结清。
    资金流十分的健康,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骆主任是看着肉联厂从荒地大变样的,也知道肉联厂刚开始生产时,那账款拖了有多久。
    国营工厂有国家托底还不一样。
    “我看小高今天回来,应该是公社那边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倒是不用再给她放假了。”
    “也不见得,怕是鸭毛那边出了大事。”被服厂的关键不外乎被面和鸭绒鸭毛,被面问题褚怀良和南雁去省城解决了。
    回头要跟那收割机一块运过来。
    那么剩下的就是鸭绒鸭毛的问题。
    打断生产开会,赶走了一个工人,只能说鸭绒鸭毛出了大事,不然她哪会那么沉不住气呢。
    “咱们也去看看。”钟厂长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休息的差不多了,然而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事,只能说他现在不止精力不如之前,威慑力也大大的不如啊。
    这边钟厂长刚出门,迎面就遇到了县里来的人。
    “听说高南雁他们从省里头弄回来了几台收割机?”
    “我不太清楚。”知道也不跟你说。
    李主任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拍了拍钟厂长的肩膀,“你这个得力干将很有本事,要不再跟省农机厂商量商量,多弄来几台嘛。”
    收割机可没人会嫌少,陵县那么大的地界呢,最是需要这些帮助农民在夏收时节解放双手的大块头。
    偏生偌大的一个省,能造这种大块头的农机厂就两家,每年的产量也很低。
    造好了也轮不到他们陵县。
    李主任没啥大背景,在省里头也说不上话,不然早就想法子了。
    如今听到风声,不免动了心思。
    来找人套近乎。
    然而收割机不是地里头的大白菜,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说得轻松,多弄几台。
    你自己个儿咋不去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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