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军的媳妇祝美芝看到钱心中一喜,等看到婆婆递给自己的字据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端着脸盆下去打水,连句话都没跟婆婆说。
    姚广军看到那字据也是心烦的很,二话不说就撕了个粉碎,“她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立字据。”
    竟然还觊觎他的房子,咋的要把他赶出去流落街头是吧?
    姚母拿儿子没办法,“行了你就少说两句,这钱够吗?不够的话再想想办法。”
    姚广军面色不虞,一把将钱拿了过去,“就为了这二百块都要跟我立字据,咋的妈你还能从小妹那里再要来钱?”
    姚母轻打了一下儿子,“胡说什么呢。你妹是个心肠软的,就是她那个一块住的闺女是个牙尖嘴利的,一点都不安分。”
    要不是那个小高胡说八道,自己能被撺掇着立下这字据?
    而且还请来了肉联厂的骆主任当见证,把字据一分为三,厂办、小雪那里各自一份。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亲闺女还能胳膊肘向外拐,找她这个老子娘的麻烦?
    反了天了她!
    ……
    春节越发的靠近,因为周五下大雪的缘故,南雁这个周末都没回去,借用厂里电话给公社那边打电话跟家里说了这事。
    刘焕金自然没意见,非要深一脚浅一脚的把人弄回来算啥?
    南雁在厂里过得好就是了,至于这个周末家里头没肉吃,那都不是事。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肉的日子也不是没有,不也一样过得好好的?
    南雁没回家,但是没少往干校那边去。
    厂子里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南雁跟抚养了钟厂长的老张头投缘,没事就去干校传达室跟老头闲聊。
    要不是那次骆主任说破这事,大家伙可不知道这老头还大有来历,听说当初还当过营长呢。
    新来的高南雁跑的这么勤快,几乎每天都要去干校那边一趟,这是想让老张头帮忙说好话,回头好往上爬?
    有心思活络的也动了这念头,这几日里去干校那边拜访老张的人越发多起来,手里拎着怀里揣着,总之就没空手过去的。
    但没人能在那里得了好脸色。
    那古怪老头瞥一眼,盯得人心头发毛,悻悻的拎着东西回了去。
    还没开口呢话都憋了回去。
    于是乎厂里头又有了新的传言——
    “这高南雁有啥能耐,老张头咋就对她青眼有加?”
    “投缘?”
    “屁,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张头的媳妇孩子建国前都没了,他一个没儿没女的日后靠谁养老送终?还不是咱们厂长?虽说没认干爹干儿,但也就是个名义上的事儿,懂了吧?”
    “你的意思是,小高瞧上了咱们厂长,想要当厂长夫人?不会吧,她男人死了还没多久呢。她不还是烈属吗?没这个必要。”
    “烈属多了去了,咱们陵县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可肉联厂厂长夫人的位置就这么一个,放眼全省也就这些,不比当烈属好?”
    “这话倒也没错,老张死了这岗位原本是被后勤的汪解放拿了去,听说都在孙秀梅那里备案了,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被钟厂长要走安排给了高南雁,估摸着是觉得厂长对她照顾有加,就想着照顾咱们厂长后半辈子?”
    这话惹得一群说闲话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南雁过了二十岁生日虚岁也才22,钟厂长今年可四十有二,要是结婚早生孩子早这年龄差都能当南雁的爹了。
    结了婚,可不是要照顾后半辈子?
    虽说现在钟厂长正当壮年,但到底四十出头的人了呢。
    “未来照顾不照顾另说,现在起码先过了做厂长夫人的瘾嘛。”
    人说的正在兴头上,哪有注意到其他人那一脸吞了苍蝇的模样。
    “你们说咱们厂啥时候办喜事?”
    “办什么喜事,给谁办?”
    “还能给谁啊,咱们厂……”扭过头去的工人看到站在身后的钟厂长和吕师傅,脸上神色好看极了。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要结婚,你给我介绍的对象?”
    “厂,厂长……”
    钟厂长看着一个个鹌鹑似的工人,“背后说我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小高同志是个女同志,你们这么嘴碎给人造谣,万一小高同志听到了想不开闹自杀,你说你们这不是要背上人命官司?”
    他语气很淡,却是让一干八卦的人都紧张不已。
    背后说人被抓了个现行,面子上过不去也就罢了,就怕钟厂长发脾气回头再跟他们在别处过不去。
    “背后编排人,还是用男女关系编排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下次再让我听到,决不轻饶。”
    钟厂长挥手让一群人散开,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工人们做鸟兽散,生怕跑得慢被抓典型。
    找个理由开除他们还不容易?
    往后不说了不说了,就算日后真的结婚也绝不瞎哔哔。
    “你让小高整天往干校跑,做什么?”吕师傅不明白,之前姜玉兰就想揪着这事弄掉小高,现在还这么见天的跑。
    他才不相信小高是想要攀附钟厂长就去找老张头闲聊,那姑娘每天忙得要死,单身宿舍那帮子人下班后打牌下棋吹牛皮什么打发时间,但南雁都是在看书,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跟姚知雪讨论。
    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恭维老张?
    钟厂长没想到吕师傅这么敏锐,“你自己的徒弟你问她,问我做什么?”
    要是南雁肯说,还用得着问你?
    显然这事不方便说。
    不过是去干校而已,有啥不方便的。
    他可不觉得南雁是看中了钟胜利这个老瓜皮。
    既然不是男女方面的事,那就只有一个缘由。
    这事怕不是跟干校那帮知识分子有关。
    姜玉兰那人的确是毛病多,但那天晚上南雁真的没去干校吗?
    她的说辞当然没问题,而且还是跟姚知雪他们一起过来的。
    但这事……
    吕师傅总觉得透着点稀奇古怪。
    南雁去干校肯定是得了钟厂长的指示,至于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想不明白。
    这桩八卦因为被钟厂长逮了个正着,倒是没有在厂子里流传开来。
    越是接近年关,肉联厂这边就越是忙活。
    进来的生猪,送出去的成品肉,以及来肉联厂这边排队买肉的城市居民。
    腊月二十五,星期天,南雁被加班,去厂门口帮着卖肉,没能回家过周末。
    和南雁一起干活的工友调侃,“知足吧,咱们好歹春节还放假呢,其他几个厂都羡慕呢。”
    这年头提倡劳动最光荣,而这光荣延续到周末乃至假期。
    “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是响当当的口号。
    肉联厂这边为啥能放假,那是因为这几天没生猪运过来。
    至于为什么没生猪运过来,那大概就得问钟厂长了,这事是他统筹调度的。
    南雁大概明白过来,这也得看领导的能耐。
    钟厂长有人脉手段乐意给工人放假,其他人羡慕,也只能羡慕。
    “你当没人偷偷举报啊?”工友乐呵呵的一声,“不过都被压下来了。”
    肉联厂供应着整个陵县以及市里的肉食,还要出口创汇。
    换了钟厂长,谁顶上来?
    别以为厂长好当,麻烦着呢。
    南雁瞧着一刀下去,精准的切了两斤肉的工友,竖起大拇指,“梁哥你这手艺真不赖。”
    “那是,知道咱祖上干什么的吗?”
    南雁不清楚,一脸诚恳的请教。
    小梁呵呵一笑,“曹州府的刽子手。”
    南雁:“……”祖传手艺,小有出入也挺好。
    算是基因变异妥善利用。
    稳妥。
    南雁在这边忙活了半上午。
    猪肉定量供应,得有肉票。
    最多两斤。
    有的人家肉票多,就让家里其他人再来排队购买。
    不过这都瞒不过小梁的火眼金睛。
    他这人刀快手稳记性特别好,见过的人都能记住。
    三言两语就试探出来,倒是让几个想多买点肉的臊红了脸。
    小梁喊了一嗓子,“知道大家想吃肉,但是春节嘛,谁不想吃口肉沾沾油水?不能都把东西扒拉到自己碗里,再这么胡闹,就不卖你家了哈。”
    南雁留意到有人默默离开了队伍,估摸着是怕被人认出来,趁机开溜了。
    对此,她十分佩服,“梁哥你不去当公安可惜了。”
    这应该是做刑侦的料。
    小梁叹了口气,“我不行,胆小,就是个杀猪匠的命,看到死人能吓死过去,还是别了。”
    南雁一阵沉默,杀猪你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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