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就拥有十六斤肉,毕竟汪解放要把自己的新年福利让给自己赔礼道歉。
    这肉还没拿到手,周六上午陈部长让人送来了五百块钱。
    程明赔礼道歉的诚意,一下子就拿出五百块,这可真是诚意十足。
    要知道南雁来县里上班,刘焕金觉得她刚来厂里工作用钱的地方多,拿出三十块钱给她,那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当然工厂食堂吃饭用厂子里发的粮票不用钱,除了下馆子以及在废品回收站花了些钱,南雁倒是没什么开支。
    如今多了五百块钱的进项,她决定下午多去拿点肉,明天让公爹林广田炖上一锅红烧肉。
    至于那封道歉信,南雁瞥了一眼就撕碎丢到了垃圾桶里。
    下午来接南雁的是林蓉。
    小姑娘最近刚学会骑自行车,赶上公社有人来县里头办事,就骑车一块过来。
    瞧到南雁拎着油纸包和几根大骨头出来,林蓉兴奋的招手,“嫂子。”
    南雁骑车载着小姑娘回家去,路上提问了几个问题。
    林家小妹磕磕绊绊的答了出来,小脸都有些挂红的不好意思。
    “挺好的,那有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吗?”
    “有。”林蓉看不太懂物理化学。
    她是真的看不懂。
    甚至连描述问题都有些困难。
    回到家后吃过饭,林蓉就抱着书和被子去南雁屋里头,把自己塞到被窝里请教问题。
    北方天冷,这边也没有烧炕的习惯,冬天全靠盖厚实被子,顶多弄俩汤婆子取暖。
    电热毯?
    虽说村里头拉扯了电线,但舍得开灯的都没几户人家,谁舍得用电热毯,何况现在也没有这东西。
    床上顿时拥挤起来,也暖和了几分。
    南雁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跟林蓉一点点讲物理课本第一册 。
    堂屋里,刘焕金看着西屋那边还亮堂着的灯,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这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不睡?”
    林广田把人拽回被窝,“又不是小孩子,爱上进是好事,大不了明天睡个懒觉。”
    冬天大家都犯懒,睡懒觉也正常。
    来回看什么看,再把自己折腾病了那才叫一个遭罪。
    林蓉学到后半夜,躺下睡觉时都是那迷人的牛顿第三定律,一颗苹果砸到自己头上,又弹回了树上。
    她被砸了满头的包!
    听到身边浅浅的呼吸声,她在黑夜中笑了笑,往上扯了下被子闭眼睡去。
    ……
    周末的时候胡秋云找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亲妈来看闺女,谁能说一句不是?
    至于刚巧赶在饭点上,还拉着家里头的大孙子一块过来,到底啥心思大家也都门清。
    刘焕金到底没有开口赶人,毕竟是南雁的亲妈,自己张口就赶人不合适。
    南雁大概知道婆母的心思,不过她可没想着留胡秋云两人吃饭。
    “我挺好的妈你不用担心,这都快晌午了你赶紧回家做饭吧,别饿着我爸我哥他们。”
    看她这话说的,多孝顺!
    胡秋云闻到了肉香!
    然而闺女的话让她心头冰寒一片。
    留她娘俩在这吃个饭怎么了?
    咋的,有了婆家就真不打算认娘家人了是吧?
    胡秋云刚想要开口,大孙子先嚷嚷起来,“我不回去,奶你说了带我来小姑家吃肉的,我要吃肉。”
    小孩子也过得苦,但高家可不止高裕明一个孙子,裕欣不也是高家的孩子吗?
    怎么没见带着她来?
    可别说怕带俩孩子来吃穷了林家。
    分明就是重男轻女。
    南雁多少还算了解这个便宜母亲,听到这话耷拉下来一张脸,生拉硬拽把胡秋云拽到院门外,“妈你什么意思,生怕我在林家过得好,非要给我捣乱是吧?你这样做我在公婆和小姑子面前还能抬得起头吗?往后他们见到我咋想,哦,死赖在我们林家就是贪图那份工作,想要给娘家弄点油水,我还有没有脸见人?”
    胡秋云看着红了眼眶的女儿有些慌了,连忙拽住大孙子,“不是雁儿你听娘解释,这不是裕明嘴馋,想要吃点肉解解馋吗?你让他一个孩子敞开肚皮吃能吃多少?”
    能吃多少?能吃下一头牛!
    南雁能信这鬼话才对。
    她今天留下这爷孙俩,信不信下周末老高家拖家带口的全都来蹭饭?
    这就是个糊涂蛋的娘,被人三言两语一挤兑哪还管自家姑娘的面子与死活?
    南雁也不想遂了她的心愿,省得回头没完没了的纠缠。
    “他能吃下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回头村里人肯定会说小高庄的高老黑家真不是个东西,欺负人家死了儿子的老林家。”
    胡秋云有些心虚,“就来吃个饭,怎么能是欺负人?我来看我自家闺女不成呀?”
    “你真是来看我的?咱们整个公社走一圈,你看有哪个娘家人来看闺女是专门挑人饭点来的?你信不信回头这话传出去,大家都说咱老高家是要饭的,往后还有谁敢给老三说亲?”
    高北辰的婚事是胡秋云最愁心的一件事。
    提这事一提一个准儿。
    果然胡秋云脸上十分迟疑。
    “奶,我想吃肉。”
    高裕明拽着他奶奶的胳膊摇晃个不停,说好了带自己来小姑家吃肉,咋能说话不算话呢。
    孙子的祈求让胡秋云摇摆不定。
    南雁瞪了一眼,“你知不知道林业他三叔家也在盯着我,林家就剩下我公爹和三叔两支,我这一辈就林建国一个儿子,你再这么胡闹信不信我公婆把这工作给林建国?”
    “那怎么行,这是你的工作!”
    “这是林业用命换来的工作,是安抚烈属的,按照咱们国家的规定,没有孩子的烈士父母才是第一继承人。媳妇能改嫁爹妈可不能,现在我是在工厂上班不假,但谁说这工作就是我的?”
    南雁的声色俱厉让胡秋云悻悻——
    这不是她闺女,这分明是她老子。
    胡秋云一脸委屈,“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我走还不成。”
    南雁闻言叹了口气,“我这才工作几天?妈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起码让我把这工作落实了,我是老高家的闺女,难道还能忘恩负义忘了亲爹娘不成?”
    给一巴掌,再给点甜言蜜语。
    胡秋云拉扯着哭哭啼啼的大孙子回去了。
    南雁目送两人离开。
    先弄走再说,至于忘了亲爹娘这事……
    她又不是没干过,不一样过得好好的?
    南雁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这才折身回家,一扭头就看到林蓉站在门内。
    脸上带着几分为难,“嫂子,其实让大娘留下来吃饭也没什么的。”
    大家就是没怎么吃过肉,谁不馋肉呢?
    “请神容易送神难呀傻姑娘。”
    林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要是回去胡说,对你名声不好。”
    “不会的,大人的世界要考量很多东西,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需要知道这些。”那些讨厌的成年人世界的法则,并不是多好的东西。
    林蓉的确不太懂,“我只是希望你别为难。”要是之前她肯定觉得嫂子在跟她妈唱双簧,但现在林蓉知道,嫂子不是那样的人,她是真的不喜欢娘家。
    “不会。”南雁揉了揉那颗小脑袋瓜,“这点事还不至于让我为难,走咱们回家吃肉去。”
    只不过这顿红烧肉注定吃的不顺利。
    刚要开吃,林广粮两口子过了来,后面还跟了个一脸不乐意的林建国。
    “哟,二哥这是下厨做好吃的了呀,蓉蓉去厨房拿双筷子,我跟你三婶也开开荤。”
    林蓉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她才不听林广粮指使呢。
    “你这孩子,不懂得啥叫尊老爱幼是吧?二哥你也好好管管孩子,不能总惯着她。”林广粮让自家媳妇去厨房拿筷子。
    林蓉年轻沉不住气,把嫌恶都写在脸上。
    偏生林广粮就能当作没看见。
    拉了个椅子就要坐下。
    林广田拦住了这个兄弟,“有什么话外面说,你们先吃。”
    林广粮不肯,特意趁这个饭点过来的,不吃点好的那哪成?
    “边吃边说,二哥家里有酒没,咱们兄弟俩喝两盅,我记得之前林业有捎过来一瓶酒,东北的高粱酒,味道还成。”
    林广粮自来熟的去柜子里找酒,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老三家不要脸的事做的多了去了。
    刘焕金面色不虞,拍的桌子上的筷子都蹦跶起来,“你干什么呢?”
    林广粮也被这声音吓一跳,开柜门的手一抖,“二嫂咋这么大的脾气,这不是想要跟我哥喝口酒暖暖身子吗?气大伤身,别生气别生气。”
    嘴上劝人别生气,但干的都是些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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