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见她根本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只得帮一帮她:“爱妃若没有别的事,可以先行离开,不必留下来陪朕。”
    云莺便觉得自己大约确实不必多说什么。
    她胡乱点点头,退开一步,冲赵崇行了个礼,埋头绕过书案往外走。
    走得几步,云莺停下脚步转过身。
    回头朝赵崇望去,只见赵崇正站在书案旁嘴角微翘看着她,眼角眉梢有来不及收起的温柔。
    云莺愣一愣。
    她在原地站得数息,迟疑中,选择慢慢朝赵崇走回去。
    赵崇的目光始终落在云莺身上。
    当她停下脚步,他温声问:“怎么回来了?”
    云莺却鼓了下脸颊,仿佛尽量替自己撑起一点小气势。
    但一开口,声音却极低,她咬着唇道:“臣妾说过,也会对陛下好的。”
    赵崇微讶中眼底漾开浓浓笑意。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听,上一次听见她说以后,她对自己做过什么,历历在目。是恼怒质问,是主动吻他,也是冲他发着小脾气故意激他不再与她有所保留。
    赵崇便不想让云莺走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赵崇伸手将人重新揽入怀中,低低一笑:“爱妃今日打算如何对朕好?”
    第51章 贺喜
    赵崇开口, 云莺便听出他话里的不正经。
    她也记起自己不是第一次对皇帝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之前那一次……
    脑海中闪现生辰那天夜里在她闺房浴间与赵崇之间的种种回忆。当想起那时气性上来后的主动“勾引”,再连上赵崇此刻之言,她的脑中转而无声无息悄然浮现方才落在地上那本画册上面的场景。
    光天化日在藏书阁那样对他好?
    疯了吗?
    脸上勉强才消散大半的热意隐隐有重新烧起来的迹象。
    云莺恼羞成怒, 奋力挣脱赵崇, 不忘偏头瞪他一眼,随即绕过书案, 头也不回快步往外走。
    必须快点儿离开。
    否则不知道皇帝要缠着迫着她在藏书阁做什么寡廉鲜耻的事情!
    赵崇看着云莺变得气呼呼的背影又轻笑一声。
    她今日穿紫色织金妆花缎裙, 因为这会儿走得又快又急,裙摆也生风, 摇荡出层层紫色的涟漪。
    几息时间, 赵崇嘴角噙着笑不紧不慢抬脚去追云莺, 随她从藏书阁出来。
    行至廊下便见云莺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
    没有穿上斗篷,也没有乘轿辇。
    袖炉更是不曾捎上了。
    被云莺留在廊下的碧柳自然不知藏书阁里发生什么事。
    只是见自家娘娘脸颊泛红从里面出来, 却半个字也无光闷头往外走,疑惑微怔之下连忙拿上斗篷袖炉要去追。
    却被紧跟在云莺身后也从藏书阁出来的赵崇拦下,连同斗篷和袖炉也齐齐被要了过去。碧柳将东西递过去后依旧有些不明所以,但见皇帝陛下亲自去追自家娘娘又忍不住偷笑。她想着, 等回去月漪殿一定要把这一桩说给碧梧听。
    云莺气冲冲走出去一段路后才想起袖炉、斗篷以及轿辇的事情。
    她脸颊热意虽然未消,但藏书阁同月漪殿颇有些距离,也不愿靠一双脚走出去,白白受冻遭罪。
    因而记起分明可以乘轿辇回月漪殿,当即转身往回走。
    哪怕一回头又看见皇帝也没有停下脚步。
    见自己的斗篷在赵崇的手里,云莺快步走向他,两相碰面先客气福了个身:“陛下有劳。”
    话音刚落已伸手去取赵崇臂弯属于她的斗篷。
    赵崇却侧身避开, 将袖炉递过去, 云莺只得先行将袖炉接过来。
    那一件紫色绣金线边绣鸢尾斗篷到底没有被递给云莺。
    将斗篷抖开, 赵崇便将斗篷披在云莺身上,又低下头帮她将斗篷的飘带仔细系好,甚至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是爱妃自己说要对朕好的,怎么还跑了?”
    直到帮云莺将装饰着一圈雪白绒毛的斗篷风帽也戴好,赵崇方徐徐开口。
    云莺用力抿唇:“陛下休想。”
    又觉得这么几个字不足以表明自己态度,她迅速斩钉截铁补上一句,“那样的事情绝无可能。”
    赵崇听云莺两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十分配合收起唇边的笑意,露出两分认真思索的表情:“爱妃在说什么?朕休想什么?什么事情绝无可能?”
    云莺简直想呵他。
    堂堂天子竟也这般耍无赖。
    但毕竟不能当真呵他,云莺便不理会他,微抿嘴角,抱着袖炉径自继续往藏书阁的方向走。
    她折回去唤上大宫女碧柳,继而坐进轿辇中,吩咐:“回月漪殿。”
    轿辇没有动。
    然而垂落着的厚厚的棉帘动了。
    赵崇弯腰钻进云莺的轿辇,在厚厚棉帘落下来的同一刻在她身旁坐下,同她紧紧挨在一处。妃嫔的轿辇自无法同御辇相比,要狭窄一些,两个人坐在里面,只能互相挤挨着。云莺侧眸去看赵崇,赵崇也转过脸看她,弯一弯唇,吩咐抬轿的大力太监:“去月漪殿。”
    下轿已无可能也无必要,云莺视线从赵崇脸上收回来。
    狭窄的一方小天地更没有地方可以供她挪动,她干脆双手抱着袖炉一面取暖一面保持沉默。
    偏偏皇帝不安生。
    哪怕轿辇狭窄彼此挨挤也犹觉得不满足。
    他侧了下身,随即一条手臂环住云莺的腰,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轿辇的周围全是宫人,轿辇里一点小动静也会被知晓,云莺不敢挣扎,无法开口,只拧眉看着赵崇。
    赵崇但笑,指腹摩挲云莺的唇。
    他靠过去在她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莺莺若是乱来,外面的宫人可就都要听见了。”
    云莺心下轻哼,谁在乱来?谁会乱来啊?
    正想着,唇上便一软,辗转缠绵,所有的呢喃呜咽被吞入腹中。
    回到月漪殿,云莺是被赵崇从轿辇抱出来的。
    一路上的耳鬓厮磨让她始终心弦紧绷,又大抵因为紧张,所以格外敏感,一颗心像在荡秋千,晃来晃去。
    哪怕此刻也能感觉到胸腔里的一颗心正在“怦怦怦”剧烈跳动。
    她将红透的脸埋在赵崇身前不让任何人看见,而赵崇将她横抱入殿内,直接将她抱到床榻上去。
    云莺整个人一沾上锦被便忙坐起身。
    袖炉被她抱在手中不曾松开,她一双眸子看着立在床榻旁的赵崇,深深怀疑他当真打算在大白天便胡来。
    尤其赵崇挥手放下帐幔。
    云莺微微瞪大眼睛,这会儿离天黑还得小半个时辰呢!
    听着云莺心声的赵崇一味失笑。他低头去看她,手指轻轻攫住她下颌,俯下身吻一吻她有些红肿的唇:“爱妃缓一缓再出来,朕先去吩咐他们准备晚膳。”
    赵崇发现平常在许多事情上颇为心大的云莺在有些事上到底脸皮薄,逗弄起来便格外有趣。
    却也不敢逗狠了,叫她心里不好受。
    今时今日,赵崇仿佛彻底接受自己在云莺眼里不正经。
    乃至身体力行去将这份不正经落到实处。
    可云莺没有接收到来自皇帝陛下的温柔体贴。
    听见赵崇让她缓一缓再出去,她忍不住想,这便是传闻中的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欲盖弥彰吗?
    一番温柔体贴却白费劲的赵崇:“……”
    细想,让她待在这里缓过来以后再见人确实也一样会令人多想。
    他只得再吻了下她的唇,摸了下她的脑袋以作安抚,又去吩咐准备晚膳。
    陪着云莺回月漪殿的赵崇直到翌日要去上早朝才离开。而当云莺又睡醒一觉便收到刘太医因母亲作古须得回乡奔丧的消息,调理身体的事宜交由另一位吴太医。
    云莺让碧梧去打听,确认刘太医尚在收拾行囊,即刻要出发,方让碧梧代她前去抚慰怜恤。
    刘太医帮她调理身体尽心尽力,这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当天刘太医便离开京城回祖籍去了。
    及至第二日,吴太医前来月漪殿为云莺请脉。
    他被请进殿内时,云莺正同沈文茵坐在罗汉床上下棋。
    “微臣见过淑顺仪娘娘,见过沈婕妤。”吴太医走上前来躬身请安。
    云莺搁下手中的一枚白色棋子,先免吴太医的礼,而后徐徐道:“刘太医回乡奔丧,之后本宫调理身子的一应事宜便托付给吴太医了。”
    “微臣必定尽职尽责,不负娘娘所托。”吴太医恭恭敬敬回答。
    云莺颔首,露出手腕、掌心朝上将手腕轻轻搭在罗汉床榻桌上的脉诊:“如此便有劳吴太医为本宫看诊了。”
    “是。”
    吴太医再应下云莺的话,方走上前隔着罗帕为她诊脉。
    沈文茵来月漪殿并不怎么频繁。
    但自从她确认云莺对她没有什么不喜后,纵然嘴上从不曾说过,心下已然认定往后六宫妃嫔中便只追随云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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