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她是来帮忙看摊的。
    离开的摊主老人年纪大了,她走路时脊背微微佝偻着,看起来十分蹒跚。
    但是,塞勒斯也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的细节。
    “那位老夫人是繁荣女神的信徒。”塞勒斯说。
    他看见那位摊主就将繁荣教会的标志,也就是一对蜿蜒的鹿角与尖叶挂在脖子上,散发着明晃晃的银光。
    蒂芙尼是个心细的孩子,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是的,老师。”蒂芙尼有点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向您保证,玛戈绝对不是那种疯狂的狂信徒或者是邪教走狗,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善良的老人而已。”
    塞勒斯走到蒂芙尼看着的摊位后面,在另一张椅子旁边坐下,“我并不是要质问你,蒂芙尼,我绝对相信你的品格,我只是想说,我可以做一个倾听者,或许可以帮到你。”
    蒂芙尼红棕色的头发最近有点长了,她就先将头发扎了起来。
    她的声音有点低,显得沉重起来:“玛戈——就是摊主,她信仰繁荣神教的原因很简单,她是卖金鱼和多肉植物的,而繁荣教会发放的祝器能够帮她的商品生长更快、品相更好、更不容易死亡。她告诉我……他们很多这样的穷人都因为这种原因,或者是它能使人精力充沛而加入繁荣教会了。”
    塞勒斯轻轻皱起眉:“在繁荣女神陨落的情况下,这种类似神术的增值是有代价的,它的本质在我看来绝对是不正常的,虚假的繁荣之下就是腐朽。”
    “我知道。”蒂芙尼低低地说:“可是我劝不了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她太需要钱了,这种虚假的繁荣又能帮她。她曾经很高兴的告诉我,她这个月比以前能多卖出200多镑。”
    她接着说:“这钱对她很重要,玛戈的丈夫得了很严重的尿毒症,也就是肾功能衰竭,在不能换肾的情况下,每个月都要做8次透析,每次都要100镑,还要大量的药物辅助。他们之前就是穷人,交不起商业医保,治疗的金额只能自费,不然就在家等死。
    “玛戈卖了房子,搬入了混乱的港口区租金廉价的小屋子里,每天出来摆摊,她儿子死了,死在兰巴斯的战场上,在七年前得到了两万镑抚恤金,早就因为治病花光了……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怎么劝她。”
    塞勒斯沉默了。
    对于穷人的医疗问题,他也有所耳闻,东大陆联邦的医院是很贵的,堪称高昂,医疗行业的收入甚至能达到总gdp的百分之二十以上。
    而这些年,因为旧的领导人高税收、高保障、政府成立一个由政府监管的全民覆盖公共医疗保险政策的失败引发了严重财政问题,平民医疗的费用再次达到了顶峰。
    买不起昂贵的商业保险的穷人一旦生病,就不得不面临天价医疗账单。
    完善、先进的医疗,精英的私人医院和名校医生,这是商业保险公司下中产阶级的特供。
    蒂芙尼接着说,看得出来,有些话沉淀在她心里很久了,她也很想倾诉:“玛戈只是普通人,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她很善良,在我父母去世之后很照顾我,有时候我会感觉她就是我的奶奶。”
    “我知道了她的情况,也劝不了她,而且她坚决不要我一分钱,因为她说我应该攒钱去让自己起码读一个社区大学。我知道她每天摆这种摊很辛苦,而且她不敢回去休息,生怕好的位置被别人占据了。但是她年纪大了,还有生病的丈夫在家,所以我就说帮她每天下午开始看着摊子,到一直到游乐场没人的晚上。”
    “老师。”
    她抬起头,有点痛苦:“我想帮帮她……但又很无力。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人是很无力的,不管是我们作为拥有力量的法师还是一个贫穷的普通人,在面对悲剧面前,通通无能为力。”
    蒂芙尼之前并不知道玛戈家里出了事,她去看望玛戈太太时,对方在摆着摊,一个孩子被父母带着买她的金鱼,没有挑到合适的,娇纵地大闹起来。
    老人担心他这样影响生意,也想做成这一单,就急急忙忙将金鱼的大水缸挪给他看,哄着这个孩子。
    结果她年纪太大,又很疲惫,渐渐力不从心,失手之下,将那个鱼缸摔在了地上。
    七彩的小金鱼们伴随着水哗啦一下散落一地,那是她差不多一周多货物,价值200多镑。
    玛戈急急忙忙弯下腰去跪在地上,膝盖下的裤子全湿了。老人苍老皱起的双手胡乱划拉着,急得快要哭出来,她花白的眉毛抖动着,眼睛颤抖,徒劳的试图将她的金鱼挽救回来。
    当然没有用,小金鱼们还是死掉了,还打破了一个玻璃大缸。
    小男孩身上被溅上了一点水,骂了一句跑掉了,只留下老人茫然地坐在地上,无措的看着死掉的金鱼,手还不断的挥舞,试图将它们捧起来。
    塞勒斯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帮她卖半天的金鱼,让她能回去休息。”
    “对。”蒂芙尼说:“不然她要在这呆14个小时。”
    塞勒斯思考了一下:“或许我可以帮助玛戈夫人,她听起来像一位善良可靠的女士,学校刚刚建成,尚且需要很多人为她工作——听起来卖小金鱼的收入并不高,而且信仰邪神太危险了。”
    蒂芙尼睁大了眼睛,“真的吗,老师?!”
    “当然,蒂芙尼,或许以后你遇到了事情可以找到我或许身边的人求助,而不是尝试靠自己解决一切,依靠别人的帮助并不丢人。”塞勒斯回答。
    “……我知道了。”
    塞勒斯没有一直呆在蒂芙尼的旁边,害怕影响她这里的生意,他先返回了学校,准备给玛戈太太找出个职务来。
    官方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这种邪神的信仰会如此之快的传播?
    他感到有些讽刺,信仰鞋教无疑是极其严重的事情,祂们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可能会导致信徒本人生不如死,甚至导致极其严重的神秘学灾难。
    而这样一位善良贫穷的老人,却信仰了繁荣女神,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太缺钱了,民生多艰,她每个月能多卖200多镑的货物。
    他不能为所有受苦难的人做什么,但是起码可以帮助玛戈太太。
    塞勒斯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抬起头,望向天空,亚空间里的天气和外界是同步的,仿佛同一片天空。
    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始终呈现出一种铁灰色,就连日光都是清冷灰白的。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天边却刚刚出现一点带着暖意的橙色。
    远处建筑乌黑如利剑的尖顶上立着一排黑色的鸟,那是在亚空间开放之后飞进来的乌鸦,这些聪明的鸟儿很快就占据了这个新的栖息地。
    它们振翅飞翔起来,向着天边而去,在灰色的天幕下化作一个个小点。
    作者有话说:
    神秘学小贴士:
    美食爱好者协会校内品鉴活动:
    【今日推荐】:校园食堂每周六出售玛戈太太的脆皮猪肘配酸菜土豆泥,限量制作30份。
    猪肘的脆皮经过三个小时的烤制之后,变得皮焦肉嫩,餐叉在猪皮上能够刮出清脆的响声,脆皮上涂抹着香料,焦香四溢。脆皮内部是软烂糯香的肥肉与瘦肉,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油香的外皮搭配内部香软的脂肪和紧实的瘦肉,呈现出美妙的口感。多吃猪肘是很腻的,这时候吃一口爽口的酸菜用来调节,再来一口香甜细腻的肉香土豆泥。
    第79章 妹妹
    chapter79
    几天之后,
    加西亚上课的时候,在教室里见到了一只有点眼熟的白颈乌鸦,它站在窗台上, 歪着脑袋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
    他不由得多看了这只白颈乌鸦两眼。
    白颈乌鸦歪着头也看了他两眼。
    接着, 它在窗台上跳了跳, 口吐芬芳:“fxxk you!”
    加西亚:……
    他就说这个鸟怎么那么眼熟呢!
    谁把这个破鸟买回来了啊。
    加西亚恶向胆边生,站起来悄悄接近这只白颈乌鸦, 奈何他个子太高, 目标太大, 他刚走到一半,这只鸟就扇着翅膀飞到了高处。
    白颈乌鸦站在窗帘的挂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加西亚, 那双黑豆豆似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轻蔑的光。
    “go fxxk yourself!bxxch!”
    加西亚咬牙切齿:“这是谁的鸟啊!有没有人管管啦?!”
    艾玛从教室外面走进来去,那只白颈乌鸦马上就哗啦啦飞到了她的肩膀上, 抖动了两下翅膀。
    “怎么了?”艾玛问。
    “你这个鸟说脏话还骂人, 人身攻击我。”
    艾玛看了看肩上的白颈乌鸦一眼,“不会吧, 比利被带回来之后都很乖啊。”
    她把白颈乌鸦放到了加西亚面前的桌子上:“我看看, 它还骂不骂你。”
    这时候,这只鸟安安静静地站在他面前, 那个漆黑的邪恶脑袋灵活的左转右转,舒展羽毛, 还眨巴着两个小黑豆眼睛,就是不开口了。
    加西亚:……
    挺会装啊小样。
    上课后, 白颈乌鸦被放到了教室窗户外面的窗台上,加西亚大半节课都在忙着和那只白颈乌鸦用眼神相互战斗。
    他恨不得用眼刀戳死这只鸟, 而鸟蹦蹦跳跳的在窗台上挑衅他。
    “假如拉德语中要将名词变格, 那应该有几种变格法?规律又是什么。加西亚·布鲁诺先生, 请你来回答。”
    加西亚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威尔在底下猛踢了一脚他的椅子。
    加西亚一个激灵,然后对着威尔露出了茫然的眼神。
    身后传来同学们的笑声。
    威尔已经快要用手挡着脸了。
    “加西亚·布鲁诺先生。”拉德语的教师卡帕尔蒂走到他面前,语气轻柔但十分阴森地说,“你刚刚有听见我在说话吗?还是窗外的东西就这么吸引你,我不得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人类,或者有可能是一只动物园的小猴子,毕竟他们对玻璃外的大自然最具有好奇心了。”
    “卡帕尔蒂先生,我……”加西亚冷汗直冒,同时余光扫到,那只乌鸦已经不在原地了。
    它见势不妙,跑得倒还挺快!
    威尔悄悄地用手指着书上的变格部分。
    “威廉姆斯·梅瑟尔先生,你很有互助精神嘛。”卡帕尔蒂冷冷一笑,“可惜水平没多大长进,还是像个打火机。”
    威尔咬牙切齿。
    他们所有人的身心都被卡帕尔蒂摧残了一番之后,疲惫的向着校园餐厅走去。
    但是今天,校园餐厅门口新挂出来了一个牌子——天气渐冷,每日下午5:00-晚上9:00,将为大家提供香橙热红酒。
    ——校工玛戈
    香橙热红酒是一种很受欢迎的冬日饮品,在渐冷的秋季就已经开始受到了大家都欢迎,特别是最近连着下了几场秋雨,天空灰暗,天气也变得湿冷起来。
    从北岸的海洋里逐渐开始吹来了刺骨潮湿的冷风,它们带来了秋日一场又一场冷雨,也将树木上的绿叶悄悄开始吹黄并且吹落了。
    香橙热红酒是一种传统的酒精饮料了,而且有着悠久的历史,它起源于西大陆的西部,那里的山地与黑森林构成了他们阴冷的冬天,人们在漫天的大雪与北风中迫切的需要一口能够驱寒的热饮。
    香橙热红酒是在熬煮的红酒中加入肉桂、香叶、橙子以及橙皮等等香料以及水果,在高温的熬煮中,酒精会被挥发,而水果的香味将渗透入酒液里,散发着橙子以及苹果的清香,香料的刺激味道和温暖的酒液能够马上就达到驱寒的效果。
    “玛戈?”威尔说,“这是来了一位新校工吗?”
    “应该是,听起来是位手巧善于做美食的人。”
    下午,他们看见校长先生站在一个窗口之前,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杯中还散发着淡淡的橙子果香味。
    而他身后的柜台里,站了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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