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银雪微微地笑:“这是自然的。”
    说话间,有内侍禀报,皇上、皇后携太后娘娘到了,众人行礼后,重新落座,太后问起楼允的伤势来:“可痊愈了?”
    “回皇祖母,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期间也没有那活得不耐烦的再来刺杀孙儿,所以伤势已经痊愈了,想着今晚要吃团年饭,之前才没有专程进宫给皇祖母问安。”
    “痊愈了便好,你们也要多进宫来看看哀家这个老太婆才是,哀家老了,指不定哪日就进了棺材,撒手人寰了。”
    太后此话落下,众人面色一惊,交泰殿内跪了一片。
    皇后跪首道:“母后福寿安康,定能长命百岁。”
    “都起来吧,那么紧张做什么?”太后温声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哀家也不过是随口说说,都且放心吧,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哀家就能好好的,今晚是家宴,就不必拘束了。”
    “是。”众人起身,重新落座。
    皇上在治理朝政的时候颇有城府和手段,但是在小辈们面前,总是温和居多,所以家宴的气氛十分热闹,大家彼此敬酒,觥筹交错,笑声弥漫。
    晚宴结束,纷纷起身行礼告辞,众人一一退出交泰殿。
    等走到大门口,楼允凑近楼逸几步,勾唇笑道:“殿下派去的杀手没能杀了本王,殿下很失望吧?是不是觉得,像本王这种人,如果不能收服,就只能除掉,以绝后患?”
    楼逸的眼神刀子似的:“祁王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有关系,本王告诉殿下一个消息就成,本王去西山别院之前,专程命人放出了本王毒性发作、身体有漾的假消息,就是为了让殿下派人来杀本王,如今看来,殿下还真不让人失望啊。”楼允嗤笑道。
    楼逸气得脸色铁青,原来他是故意的!
    “还有,我实在是不明白,怎么太子妃又怀孕了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目光朝楼逸的下身瞥去别有意味的一眼,“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前几个月突然有了,又是注定保不住的,怎么这么快又有了?该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楼允讥讽的目光毫不掩饰,这种有损男人尊严的事情被他明晃晃地摆在明面上来讲,简直是对楼逸最大的侮辱。
    楼逸愤然道:“楼允,注意你的身份。”
    柳银雪轻轻地拉了拉楼允的衣袖,她眼里有温软的笑意,朝楼允道:“你别笑话人家太子了,人家现在不是又让太子妃怀孕了吗,可见是没有问题的。”
    楼逸:“柳银雪,你……”
    “我们走吧,我累了。”柳银雪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打断楼逸的话。
    楼允伸手拦住她的肩,温声问:“快走吧,你的脚肯定凉了,回去我给你暖脚。”
    “好,”她望他一眼,甜甜地笑,两人不紧不慢地朝崇阳门走去,柳银雪撒娇的声音被冷风吹进洛音凡的耳朵里,“你吃饱没有,回家后再让小厨房做点东西吃吧,我还饿着呢。”
    “想吃什么?”楼允温声问。
    “想吃醉仙楼的烤鸭,哎,可惜我们小厨房做不出醉仙楼的味道啊。”
    “那有什么关系,我让小厮去醉仙楼买回去,让他动作快些,否则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慢慢走远,逐渐消失在楼逸和洛音凡的视线里,就像一幅完整的镶了边框的画,边框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完整的世界,谁也插不进去。
    到了崇阳门,柳银雪和楼允坐上马车,马车行至东裕街的时候,外面颠簸了一下,外面有侍卫禀道:“王爷,地上躺了一个人,我们的马车过不去。”
    “躺了人?”柳银雪撩开车帘,“去看看是什么人。”
    那侍卫蹲下身去,将趴在地上的人翻过身来,年三十的晚上,各家各户都留在家里团年守岁,街道上的人很少,是以也没人去管倒在街上的人。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奔波过来的,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饭了,侍卫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道:“还是活的。”
    柳银雪吩咐道:“送去医馆吧,帮他把药钱付了,再问问怎么回事。”
    柳银雪重新坐回车里,问起楼允来:“你在交泰殿门口为何要对楼逸说那些话?若是他生了警惕之心怎么办?”
    “他不会,生下皇孙,是他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况且他自认为那件事密不透风,无人知晓,我说的话,只会让他惶惶不安又懊恼愤恨而已,”楼允道,“你不是不希望他和洛音凡过得舒心惬意吗?我自然要如你所愿。”
    柳银雪:“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银雪,你虽聪慧,却到底少了点历练,像楼逸这种人,温和良善都是装出来的,他习惯戴着虚伪的面具,最怕别人说到他的痛处,踩到他的尾巴。我说那些话,便是为了让他气愤、恼怒,你要知道,一个人,他的情绪不对了,就容易出错。”
    “行吧,我勉强同意的说法。”
    她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样子实在可爱,楼允很想亲亲她,抱抱她,可是他不敢,两人同床共枕那么久,他们虽然躺在一张床上,却一直都是她盖她的被子,他盖他的被子。
    楼允甚至不敢提盖一床棉被的要求,他怕柳银雪反感他,然后让他滚出青山院。
    楼允感觉自己在守活寡,那滋味简直不能更煎熬了,可是他却没有办法。
    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柳银雪,已经是他费尽千心求来的,再多他已经不敢奢望了,而且,他清楚地知道,今夜柳银雪之所以那么配合他,都是因为想气洛音凡。
    两人回到青山院,坐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去醉仙楼买烤鸭的小厮便拿了烤鸭回来,紧接着那个送在大街上晕倒的中年男人的侍卫传了话进来。
    “凉州数日大雪,雪灾十分严重,冻死了无数的家禽、压死了无数的庄稼,那人本是个流浪汉,原先在凉州以乞讨为生,今年凉州大雪,他在凉州呆不下去了,就来了汴京,他已经数日没有进食,人饿昏了,就倒在了地上,不过并无性命之忧。”容妈妈道。
    柳银雪正在吃烤鸭,让丫鬟用油纸包了一个鸡腿递给容妈妈:“醉仙楼的招牌,拿回去给你小孙女当宵夜吃。”
    容妈妈道了谢,笑着接了,柳银雪就让她退下去。
    她秀眉拧起,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对楼允道:“你说凉州大雪,是不是会影响到来年的收成?”
    “大雪将庄稼地里所有的庄稼都冻死了,来年还能有什么收成?不闹饥荒就不错了,今年凉州的百姓是过不好年了。”楼允感叹。
    柳银雪沉下脸来。
    第 112 章
    “好了, 别想那么多了,如果凉州真恼了饥荒,皇上自然会派人赈灾,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百姓饿死的。”楼允抚了抚她的发顶道。
    “就不能提前预防饥荒的发生吗?”
    “大雪覆盖了凉州,家禽都被冻死了,庄稼地里什么都种不出来, 如何预防?”
    “以前呢?我听祖父说, 凉州以前也是闹过饥荒的,好像还是因为雪灾,没错吧?等凉州开始闹饥荒的时候, 朝廷就会运送粮食过去赈灾,可是那时候, 已经有好些人饿死了。”
    楼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是这样没错。”
    “所以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呢?若是在闹饥荒之前, 朝廷就派了人过去赈灾,就不会有百姓饿死了啊, 凉州的官员多年身处凉州,应当能预测到底会不会闹饥荒才是。”
    “我派人去当地了解过,来年闹饥荒是一定的。”
    柳银雪吃烤鸭的动作顿了顿, 带着几分意外地瞅了楼允一眼:“你派人去了解凉州干什么?为成王做打算啊?”
    楼允失笑, 柳银雪总是能一语中的,他道:“成王这些年一直沉默,手上没有太过拿得出手的政绩,若要与楼逸分庭抗礼,自然得让别人知道他有真本事才行, 否则别人如何服他。”
    “你想让他去凉州?”
    “我已经传信给他,让他年后就请缨前往凉州赈灾,凉州的知州是个贪官,富得流油。”
    “所以呢?”
    楼允有点无语:“你就别明知故问了,你自己不是想得到吗?到时候成王前往凉州,一面可以惩治贪官污吏,一面可以送粮赈灾,只要他办得好,自然就会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若是他做不好呢?”
    楼允口气漠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不要去争皇位了,争来了也管不好这个国家,不过,以我对成王的了解,处理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是手到擒来。”
    柳银雪:“……”
    转而想到楼逸:“这个差事我看不一定会落到成王的头上,楼逸的手下刺杀你,虽然认罪伏法了,但是难免有人怀疑那人只是楼逸的替罪羔羊。楼逸被罚禁足,明显有失圣心,这个时候他最想做的就是挽回圣心,挽回自己的名声,所以,只怕他也要请缨前往凉州。”
    楼允语气笃定:“他去不成。”
    “为何?”
    楼允神秘一笑:“因为我会送他一份大礼的。”
    行吧,柳银雪觉得完全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将未吃完的烤鸭推到楼允的面前,懒洋洋道:“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先去洗浴了。”
    楼允看着面前已经被柳银雪吃得差不多的烤鸭,哭笑不得。
    大梁有初一不出门的习俗,所以初一都在自家过,等到了初二,柳银雪就让人将准备好的年货装了满满一马车,自己和楼允坐一辆马车,前往柳府拜年。
    柳岐山先领着他们祭拜了柳府的祖宗,然后才让他们去给柳太傅和老太太请安,柳太傅和老太太坐在最上面,左右分别坐着柳岐山和李曼。
    新人第一年来拜年,家里的长辈都要给红包,楼允和柳银雪跪下磕了头,行了拜年礼,柳太傅、老太太和柳岐山、李曼都一人给了他们一个红包。
    楼允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红包了,一时觉得新鲜,一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好像那红包上有一朵花儿似的。
    柳府的人除了不知情况的老太太,其余几个主子看楼允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楼允倒不觉得委屈,他就是觉得尴尬。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这里的人都是不欢迎他的,原本他们已经接纳了他,却被他亲手给搅浑了,他只能想着慢慢补偿。
    他们最宝贝的就是柳银雪,不接受他也是因为柳银雪嫁给他后受苦了,只要往后他对柳银雪掏心掏肺地好,他们就会逐渐再次接纳他的。
    老太太笑眯眯道:“收了红红火火的红包,你们新的一年也好好好的啊,不过你们成亲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动静啊?什么时候能给我这个老太婆生个重孙啊?”
    柳银雪闹了个大红脸,低下头去,闷不吭声。
    楼允脸皮厚些,恭敬地回答道:“祖母放心,我和银雪一定会努力的,就是不知道祖母是喜欢男孩多一些,还是喜欢女孩多一些。”
    “都喜欢,我们家没有皇位要继承,不在意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我们银雪生的,都是好孩子,哈哈哈。”老太太似乎想到了抱重孙的美妙滋味,忍不住笑开了怀。
    柳银雪:“……”
    柳岐山笑不出来,李曼笑不出来,柳太傅更笑不出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老太太见大家都不笑,有些莫名其妙,问李曼道:“怎么你们不觉得高兴吗?”
    李曼怕老太太多心,当即露出笑容:“这不是还没怀孩子吗?等怀了孩子再高兴也不迟,您说是吧?”
    “说得有理,”老太太的笑容敛了敛,“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情,不着急。”
    他们说话间,柳银生和柳银霜急匆匆跑进来,柳银生跑到楼允的面前,朝楼允伸出手:“姐夫,我红包呢?”
    楼允早就准备好了,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包递到柳银生的手上,又拿了一个递给柳银霜。
    相比柳银生,柳银霜就要含蓄多了,她望了眼楼允,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朝楼允道谢道:“多谢姐夫。”
    楼允笑望了眼柳银雪:“妹妹比你懂礼多了。”
    柳银雪懒得理会他,坐到老太太身边陪老太太说话,在老太太院里吃了午膳,柳银生非要楼允教他武艺,楼允自然只能答应,柳银霜回房睡觉去了,柳太傅和柳岐山去了外院。
    老太太就和柳银雪说起知心话来:“我瞧着,楼允如今和以前是大不同了,以前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对你的情谊,可是今日,他那眼里,全是你。”
    柳银雪听着,心却沉了下去。
    “怎么?他喜欢你,你不高兴?”老太太奇怪道,“我早便发现你对楼允态度不如从前,忽冷忽热的,你告诉祖母,这是为什么?你到底怎么想的?”
    柳银雪苦笑:“祖母,楼允这人,太偏激。”
    “他想要的,他就会豁出性命去得到,他不想要的,要么弄死,要么丢开,他喜欢我,我知道,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得起他的喜欢。”柳银雪长叹口气。
    她被伤得太重了,情爱这种东西,她再不敢碰。
    这种东西,能杀人,也能成就人,她尝了一次,被伤得痛彻心扉,已经足够了,她有自己的打算,比起留在楼允身边,她更想自由自在。
    “只要他对你好,你便能一直好下去,有什么承受得起承受不起的?”老太太不赞同道,“那孩子重情,他喜欢你,只要你不伤害他,他就能一直对你好,你到底在忧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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