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闷闷地点了点头,想到楼逸不喜欢别人只点头或者摇头,又补充道:“我会的。”
    回到寝殿后,太医按例来给洛音凡诊脉,洛音凡神思不属,脑海里回想的一直都是楼允今日见到她时,冷漠的面孔。
    虽然以往楼允仍旧冰冷,但是却从未像今日那样,目光都未曾过多地放在她的身上,反而更多地注意到的是站在她身后的柳银雪。
    楼允看柳银雪的眼神,让洛音凡非常地不喜。
    她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危机感,好像那个说绝对不会变心的男子,已经离她原来越远了,她抓紧了衣摆,暗暗咬了咬唇。
    “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把脉的刘太医琢磨着洛音凡的脉象,温声问。
    洛音凡面容温和,状似伤感:“今日去祭拜王叔,想到以前温和慈善的长辈已经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墓碑,难免有些伤感,遂而有点心神不属。”
    “娘娘良善,但您切莫忘了下官曾经说过的话,下官如今还在想办法保住您腹中的龙孙,若是娘娘郁结于心,伤到身体,只怕下官最终也只能无能为力。”
    洛音凡苦笑:“多谢刘太医提醒。”
    送走了刘太医,楼逸反身,望着洛音凡的表情再次沉了下来:“在想楼允?”
    洛音凡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摇头道:“没有。”
    楼逸冷嗤一声:“你想也没有用,他已经是柳银雪的丈夫,如今指不定就躺在柳银雪的床上,你去想他,倒不如多多求神拜佛,保佑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且是个儿子。”
    洛音凡觉得很难堪。
    当年楼允在摘星楼习得一身武功,便隔三差五往他们院子里跑,每次都是偷偷地来,偷偷地走,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件事到底还是被老王爷发现了。
    老王爷一气之下险些打残楼允的腿,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也绝对不少,楼逸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便一直认为她与楼允有私情。
    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为此,即便得知楼允身中剧毒就快死了,洛音凡也没敢去看楼允一眼。
    她道:“太子,我和楼允没有任何私情,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楼逸冷笑,他俯身,拧住洛音凡的下巴:“没有私情你会在皇祖母寿诞的时候和楼允前后出去?没有私情你会主动对柳银雪示好?没有私情你会去参加赏春宴?”
    “没有私情,你会挺着大肚子在明知孩子还不稳的时候竟然背着我去祁王府?”楼逸的手指捏得洛音凡下巴生疼:“幸好孩子没事,否则本宫要你的命。”
    “我去祭拜王叔,全是为了你的名声,我去赏春宴,是为了通过贵女帮你笼络权臣,皇祖母寿宴上的确是我先出去的,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楼允也出去了,我对柳银雪示好是因为什么?太子,你刚刚还让我多跟柳银雪往来,你忘了?”
    “你总能为自己找到理由,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更看重的是什么,和你心中最重要的权利一比,不管是楼允还是祁允,都不值一提。”
    洛音凡恍然间瞪圆了眼睛。
    楼逸忽然哈哈大笑,他拍了拍洛音凡的发顶,声音又温和下来:“我跟你玩笑呢,看把你吓的,我知道你的心思从来都在本宫身上,岂会被他人所左右?”
    洛音凡讷讷道:“太子殿下明白就好。”
    楼逸道:“从今日起,你就好生在东宫养胎,哪里也不要去了,你别忘了刘太医说过什么,若是这个孩子真的保不住,你太子妃的位置,只怕也难长久。”
    楼逸走后,洛音凡恍然觉得浑身瘫软无力。
    下午,左相夫人马祖容亲自来东宫探望洛音凡,左相夫人四十有余,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丰腴又富态,但一看就很精明。
    她握住洛音凡的手,先是问了些她的日常起居,才说起昨日洛音凡去祁王府祭拜老王爷的事情来:“怎么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你走了我才知道你去了祁王府。”
    “本就专程是为了去祭拜王叔的,再通知爹娘,岂不是闹得兴师动众的,那就显得太没有诚意了。”洛音凡解释道。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我也只是想见见你,其实你怀着身孕,是不必亲自去祁王府祭拜的,你去祁王府可遇见祁王了?”
    洛音凡点了点头。
    “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洛音凡摇头:“没有,他甚至都没有多看我。”
    马祖容闻言,望着洛音凡的目光就闪了闪,她试探道:“可能他真的对你收心了吧,我听说了一些传言,好像他为了哄被他气回娘家的柳银雪,主动将西山别院划到了柳银雪的名下,还买了一个摊主所有的糖葫芦哄她开心。”
    洛音凡指尖一颤:“有这些事?”
    西山别院乃是楼允娘亲的陪嫁,楼允对他娘的东西向来都很珍视,他会舍得将西山别院送给柳银雪?
    他舍得将西山别院送给柳银雪,代表什么?
    洛音凡不敢想象。
    “我们两家人挨得近,他们府里人人相传的事情,我们难免也会听到一些风声,我还特地找人去打听了,的确是真的,若是楼允真的对你收了心,对你而言也是好事,他往后就不会再缠着你了,更不会给你找麻烦,你应该高兴才是。”
    洛音凡沉凝的神色让马祖容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当初老王爷拉下脸来我们府上,私下跟你爹说你和楼允的婚事,是你亲口说你不愿意的,你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你有远大的志向和抱负,我们也一直希望你能撑起我们左相府的半边天,如今你已位入东宫,又身怀龙孙,那些不该想的人,可千万不能再想了。”
    洛音凡张口辩白:“我没想。”
    “你没想听到楼允对柳银雪好,你会失魂落魄的?”马祖容紧紧握住洛音凡的手,“女儿啊,你现在身份不同了,是一步都不能踏错的啊,你若是错了,我们整个左相府就要跟着遭殃,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再苦再累,你也得咬牙硬着头皮走下去。”
    “等你当上了皇后,你所恨之人,你所厌恶之人,全都得匍匐在你的脚下,你切莫因为旁人那丁点的爱护而忘记了你的初衷。”
    第 53 章
    洛音凡脸色发白, 原来她的感觉没有错,以前那个心心念念都是她的男子,已经逐渐离她远去了,他身边有了新人,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新人。
    “娘,您说的, 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的,”洛音凡低声道,“您别再说了。”
    马祖容了解她这个女儿, 洛音凡虽然有时候善心多了点,但是却是个明明白白朝着自己的目标去走的女子, 有远大的前程摆在她的面前, 她不会让自己出错的。
    她来,也不过是提醒她, 提醒她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马祖容不知道,女人一旦生了嫉妒之心, 就会丧失理智。
    在她离开后, 洛音凡叫来身边的一个宫女,命宫女明日一早,在太子去上朝后,将一封书信偷偷送到祁王府上。
    柳银雪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感觉棉被被人掀了起来, 然后被窝里灌进一股冷风,她打了个颤,从朦胧的睡梦中清醒过来。
    下一刻,男子修长的身板就钻进了她的被窝。
    柳银雪吃了一惊:“你怎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楼允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夫人不来我的房里,我只有纡尊降贵地亲自来找夫人了,一个人睡觉多没意思,还是为夫陪你吧。”
    柳银雪哭笑不得:“我不需要你陪!”
    “不,你需要。”楼允很坚持。
    柳银雪懒得理会他,这人她是赶不走的,便闭上眼睛继续睡自己的,楼允一只手抬起她的脑袋,一只手穿过她的颈脖,将她揽在怀里抱着。
    柳银雪身娇体软的,抱起来就是舒服。
    但是很快,两个人感觉都不大好了。
    现在是七月天,白日里柳银雪已经在穿单薄的纱裙,晚上虽然不比白天热,却还是算不得多凉爽,两个人抱在一起睡,楼允和柳银雪很快就热了起来。
    楼允一脚将盖在身上的被子踢开,手臂却固执地搂着柳银雪,长腿也固执地搭在柳银雪的腿上,但是对柳银雪而言,楼允简直就是一个小火炉。
    她额头上冒出了一圈细汗。
    柳银雪去推楼允:“你不热吗?你让开点啊!”
    额头冒烟的楼允固执地不想放开怀里的软香,异常坚定地说道:“我不热,毒郎中说我体质偏寒,我很难感觉到热。”
    柳银雪颇有点咬牙切齿:“你不热你踢被子?”
    楼允:“我是帮你踢的,感觉你热,我帮你降温。”
    “知道我热,你还不把我放开?”柳银雪继续推他,奈何紧紧贴在她后背的楼允的胸膛简直就像一堵坚实的墙壁,她怎么推对方都纹丝不动。
    “我特地跑过来抱着你睡的,我放开你,那我跑过来的意义呢?被子已经被我踢开了,等会儿就凉快了,你安分点,让我抱着睡,别动来动去的。”
    “可是我要热死了!”
    “我给你扇风。”楼允伸手拿过床边小几上的蒲扇,一手搂着柳银雪,一手扬扇轻轻给她扇风,他动作十分轻柔,柳银雪甚至不太能听到蒲扇煽动的声响。
    她觉得今天的楼允实在反常。
    楼允是温柔体贴且细致的人吗?
    他可能会主动跟她示好,但是如此贴心的照顾却根本不是她曾经敢想的,就算是现在,柳银雪都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老王爷去世那么久,内院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她已经歇了好几日,这些日子,他们每日少说也要见上一面,怎么前几日不见他体谅自己的辛苦,不见他半夜三更跑来爬床,今日却殷勤地如此不正常?
    柳银雪心思机敏,机敏之余未免有点多疑,她不由地联想到今日洛音凡的到访,她与楼允于拐角处不期然地迎面相遇。
    当时楼允的表情很沉,目光很深,谁也看不懂那双黑眸中到底卷着怎样的旋涡。
    柳银雪此时一阵分析,就忍不住想,那时楼允在想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楼允今晚的反常是不是和洛音凡今日的突然出现有解不开的关系?
    这种想法犹如一盆冷水突然从柳银雪的头顶浇下来,将她的羞怯和难为情瞬间冲走了大半,她忽然就觉得,也不是那么热了,反而还有点发冷。
    “楼允,你怎么突然改了性子,对我好起来?”柳银雪压着心底的怀疑,不阴不阳地问。
    楼允揉了揉她黑如缎带的长发:“我对你好难道不是好事?”
    “好是好,就是你这突如其来的好,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我怕我消化不良,最后还得全部给吐出来。”柳银雪从他手里夺了扑扇,自己给自己扇风。
    “你是突然转性了吗?”她翘着好看的眉毛问他。
    楼允扯了扯削薄的唇:“柳银雪,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柳银雪瘪了嘴。
    “我对你不好,你说我不是个人,我对你好你说你消化不良,你要求怎么那么多?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楼允的声音变得阴测测起来,“你想如何?”
    柳银雪从他怀里爬出去,盘腿坐在床上,低眉看他:“你以前怎么对我的?你突然示好,我当然觉得奇怪,有句话你没听过吗?反常必有鬼!”
    楼允斜斜地躺着,指尖勾起柳银雪的一缕长发,勾在手里把玩儿。
    他声音低低的,有些微的暗哑:“那你要试着习惯。”
    “习惯什么?”柳银雪下意识地反问。
    “习惯我对你好。”他说。
    柳银雪怔住。
    有那么一刹那,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斜躺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他有无与伦比的俊美的五官,鼻梁很高,眼阔很深,那双黑眸格外深邃,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有点孩子气。
    他会因为不忍心拒绝她祖母的好意,而吃掉令他难以忍受的蜜汁麻球。
    他会因为别人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而将对方丢进池塘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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