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她所嫁非人,丈夫又醉又赌,闺女病死了,还要发卖妻子。
    她几经辗转来到汤家,接手了奶猫一样的汤幼宁,成为她的奶娘。
    把小婴儿一点一点带大,十八年了,还不曾分开这么久过。
    人一回来,秦婆子顿时顾不上灶台,有一箩筐的话想问。
    看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心里揪着那根弦才松下来。
    两人凑在一起叙话,一问一答,说说在行宫过得如何。
    玉i乳i豆腐羹也吃了,秦婆子让湘巧服侍汤幼宁先去歇息,自己则找了湘宜问问其它的。
    前不久,陈管家突然给涿禾院挪位置,还养了一头牛,告诉秦婆子说汤姨娘等着吃乳制糕点,让她提前先把手艺熟悉熟悉。
    秦婆子受宠若惊,一时间想了许多!
    不外乎小娘子跟王爷水到渠成,开始受宠了……
    谁知这会儿一问湘宜,竟然什么都没发生。
    甚至在行宫里,他们连同屋过夜都不曾,只在驿站睡过一张床,这期间似乎还不太愉快。
    秦婆子整个人纳闷了,犯愁了。
    怎会如此?
    湘宜同样不解,小声道:“按理说,以娘子的容姿体态,谁能把持得住,可偏偏王爷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她想的不是汤幼宁不够好,而是王爷他……莫不是……?
    有些话,湘宜不敢说,妄议主子,是仆役的大忌。
    但是秦婆子已经意会到了。
    实则京城中,这样的传言不是没有,大家畏惧于摄政王,没敢拿到明面上说罢了。
    否则,一个位高权重的男子,什么美人都唾手可得,他为何至今不娶妻呢?
    这样的难免会招来一些闲言碎语。
    秦婆子思虑许多,最终长叹一口气:“或许,这也是娘子的福分。”
    倘若王爷真的不行,往后不论他娶了谁,就不存在什么争宠或者子嗣的利益矛盾,主母与妾室还能更融洽一些。
    摄政王府,就是汤幼宁的好归宿。
    湘宜得知了秦婆子的想法,不由生出几分触动,“婆婆当真是为娘子顾虑长远……”
    秦婆子摆摆手道:“再长远,也没人能陪她走一辈子。”
    她只希望,她的下半生能少些坎坷,安顺无虞。
    *******
    雪鸬园的主子回来了,免不了一番热闹。
    不说秦婆子做出好些糕点,就是大厨房那边也有不少孝敬,现在整个王府中,汤姨娘是独一份的荣宠。
    其它姨娘眼巴巴盼着,可算是结束了避暑之行,这会儿哪还坐得住。
    其中凌筎的感受最深,汤幼宁不在,她都不爱往涿禾院去。
    后来索性整个院子都被搬空了,她彻底失去了邻居。
    现在两人住得不近,凌筎叫小丫鬟连珠时刻注意着,人回来后,当天晚上就打着灯笼过来了。
    雪鸬园的堂屋宽敞,一进门便能看见那个透明的琉璃鱼缸,一直是湘巧在打理它,水质干净,鱼儿精神。
    凌筎难掩羡慕:“汤姨娘如今住得可真气派!”
    这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滋味吧?
    她瞅见了十澜,得知有分配了个丫鬟给她,简直合不拢嘴了。
    身为妾室,三个丫鬟一个婆子,全是贴身伺候的。
    住到雪鸬园后,还安排了两人做洒扫粗活,以及饲养那头牛的下人……
    再着眼打量汤幼宁,本就明媚娇艳的小美人,去一趟行宫回来,气色似乎更好了。
    想必是过得很滋润?
    凌筎捏着帕子,心里颇有点酸溜溜的,却也没法子。
    后院里头的姨娘,哪个不酸呢,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捻酸的同时,也生出了期盼,王爷回来后,下一个被宠幸的人是谁呢?
    凌筎拿这话问了汤幼宁,“你说,王爷会喜欢娄姨娘么?”
    娄宜姿被禁足一个月,早就期满放出来了。
    她得知了汤幼宁突然被王爷看中,还带着去行宫避暑,好一阵扼腕,觉得自己一步踏错,叫人夺了先机。
    眼下多半是在跃跃欲试,争取一鸣惊人?
    汤幼宁傍晚时小憩了半个时辰,这会儿正对盒子里‘被冷落一个月’的小玩意们爱不释手。
    她抽空抬起头:“我也不知道。”
    “瞧你这心大的样儿,”凌筎挑眉道:“就半点不担心王爷宠爱其他人么?”
    宠爱?这个词对汤幼宁而言太陌生了。
    她的小指头抚摸着木雕小圆鸟,慢吞吞道:“王爷的事又不归我管。”
    “你确实是管不着,谁管得住男人要对谁好呢。”凌筎轻叹口气,话头一转,又道:“不过娄姨娘虽美,身段却不如你。”
    她说着,眼神在汤幼宁圆鼓鼓的身前扫了一圈。
    忽然冒出一个猜想:“难不成王爷喜欢丰腴美人?”
    “啊?”
    话题跳跃太快,汤幼宁都跟不上她的思维。
    凌筎低头看看清瘦平坦的自己,多少有几分郁闷,“你该不会偷偷用了什么秘方吧?”
    听闻有些大户人家,手里头捏着不少养身方子,传女不传男。
    汤幼宁摇头,瞅着她道:“凌姨娘说话太难懂了。”
    “你这——”凌筎不敢叫她小傻子了,记仇得很呢,依然反应不机灵,王爷就喜欢这样的么?
    不过看她这般天真无忧,倒是怪可爱的,与她讲话也没有任何负担。
    凌筎在其它人面前,话语可没有这么密,开口留三分,哪有面对汤幼宁轻松自在。
    也不怪她傻人有傻福,长得讨喜,福气自来。
    凌筎坐下喝了两杯茶,说说后院的人和事,没有待太久,便提出告辞。
    临走时提醒汤幼宁,其它姨娘若是过来,别什么都往外说。
    尤其是一些私密话。
    汤幼宁听了不由嘀咕:“到底哪来的那么多私密话?”
    凌筎顿住了步伐,又折返回来,轻哼一声道:“比如说你喝药了没,王爷是怎么弄你的……”
    她没生病为何要喝药,这又算哪门子私密话?
    汤幼宁觉得跟凌姨娘说不到一处,还是送客的好。
    凌筎瞅着她这茫然的神色,惊讶道:“你果真没喝药?”
    王爷不让她喝避子汤,是准备允许她生下子嗣么?
    果真是命好啊!庶长子,摄政王府的头一份!
    有这个倚仗,这辈子无忧了!
    凌筎羡慕到难受,如同自虐一般同她探听:“王爷一晚上弄你几回?你是不是快要怀孕了?”
    什么怀孕?汤幼宁一手撑着小脸蛋,“凌姨娘,你还不走么。”
    “跟王爷睡了,怀孕是迟早的事,你也该想想了。”凌筎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她这句话,把汤幼宁给吓到了:“睡了就会怀孕么?”
    她在驿站跟薄时衍睡了两晚上!
    “我不想再听了。”凌筎一手扶额,决定回去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她好嫉妒呜呜……
    她走了,留下汤幼宁抱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陷入沉思。
    孩子,要怎么养来着?
    ******
    薄时衍回京之后很忙,朝廷堆积的一些事情要处理,南边瘟疫等待善后,还有暗地里的流言——
    毫无疑问是卓氏一党,小皇帝跟他们离心,许多事情难以占据优势。
    想要破局,光是吹枕头风还不够,当然是离间计最好用。
    一旦陛下对摄政王起了防备之心,在朝中,他所能倚仗的,还有谁呢?
    话虽如此,薄时衍还是留了个心眼,命人继续暗中彻查,以防有第三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黄麻村的疫情没有拖多久,处理极为顺利,江立棠第一时间严防死守,恰好遇着了鼎鼎有名的神医。
    在朝廷支援的医药抵达后,有神医坐镇,不仅疫病得治,甚至还意外发现了一种免疫的植株。
    江立棠上了折子,说神医对此反复试验,确保无误,可大面积种植,杜绝此种瘟疫再次流行。
    他推荐的植株覆盖面积,就在受灾区域,让百姓们以此为生,比起单一的农耕,多了一项营收。
    这般结果,无疑是多方称赞,百姓少受苦,朝廷少受累,好事一桩!
    户部尚书一听,后续不用逼他拿银子了,简直老泪纵横。
    章宸帝少年老成,连连叹息,自己的帝王生涯又侥幸度过一劫。
    正好省下的这笔银子,交由礼部与鸿鹄寺共同主持接待古梁国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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