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的话没头没尾,霍皖衣也兴致缺缺:“考虑你什么。”
    莫枳道:“我认为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霍皖衣道:“是么。”
    莫枳瞪大眼睛:“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还见到过比我更好的?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有钱,还不仗势欺人,我简直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好不好!”
    霍皖衣道:“你说的这么多话里,除了有钱,一句也不对。”
    莫枳:……
    “再者说,”霍皖衣幽深的眼睛望向窗外,良久,霍皖衣低声道,“我已见过世上最好的人。”
    莫枳是在地上醒来的。
    他们商量好,一人睡一夜地板,保全彼此的清白。
    虽然名声上可能已经糟透了,但至少莫枳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他本来是打算和美人同床共枕的。
    盖着棉被纯睡觉的那种。
    只是他刚刚解开衣带,霍皖衣的匕首就铮然出鞘,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莫枳举起双手:“我睡地上。”
    他识时务者为俊杰。
    莫枳又道:“但是只是我睡地上太不公平了,明天你也睡地上,我去睡床。”
    “毕竟我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我还从没有这样睡过觉。”
    ——他腰酸背痛睡了一晚。
    醒过来时,见到霍皖衣的第一眼,他说的是:“我以后出门,绝对要让家里的护卫扛一张床。”
    霍皖衣道:“……莫公子的觉悟,实在独特。”
    临近亭午,莫枳推开门,大摇大摆走出房间。
    守在门外的两人立刻伸手拦路。
    莫枳道:“本公子饿了,要吃盛京最贵的酒楼里最好的饭菜。”
    两位蒙面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道:“头领说了,只要是莫公子的要求,我等都必须满足。”
    莫枳点点头,满意道:“你们头领是谁?这么为本公子着想,本公子要好好奖赏他。”
    蒙面人不答,转而从腰间取下半截短哨,隔着面巾吹响。
    哨声骤然而出。
    尖锐似鸟鸣破空。
    “这个好玩儿,”莫枳微笑,“做工倒也精巧,虽说看着简单,材质却也还算上乘……是出自哪儿呢,让我想想。”
    ——“啊……”他恍然大悟一般,“是在勤泠一家新开的工坊做的,我认识这个手法。”
    隔着面巾,看不见这两位蒙面人究竟是个什么神情。
    但莫枳万分笃定。
    他从他们的眼中,看见了几分被预料到的动摇。
    于是莫枳又笑了起来。
    他道:“坪洲刺史为什么会在勤泠的工坊定制东西?看来你们的主人不是坪洲刺史,也不是坪洲人,是勤泠的人,且是个很有胆识的人。明知我的身份,却还敢对我动手,能在盛京地界追捕我,证明他的势力不小,他很可能也在盛京。”
    “我开始很期待见到你们的主人了,”莫枳含笑感慨,“希望他是个美人。”
    丰盛美味的饭菜到底还是被端上了桌。
    以莫枳的做派,他只会吃最好的,委屈自己这种事,他实在是不擅长。
    哪怕今日关押他的人对他冷言冷语,他也敢将主意打到最值钱的酒楼。
    莫枳坐在桌前仔细品尝美食。
    他不忘评价:“盛京的口味倒是比勤泠稍淡一些。”
    然后吃了另一盘菜。
    莫枳:……
    “这盘比较淡,这盘又这么咸,”莫枳对一旁站着的蒙面人发问,“你们确定是去的最好的那家酒楼?”
    蒙面人冷声回答:“是。”
    莫枳转而问霍皖衣:“你们盛京就是这个口味?”
    霍皖衣不答,只道:“你倒是很清闲。”
    莫枳问:“什么意思?”
    霍皖衣反问:“你就不怕没人来救我们?”
    莫枳一惊,冲蒙面人的方向努了努嘴:“他还在呢,光天化日,你怎么就这么说出口了。”
    然而他只得到霍皖衣一声冷笑:“难道他们不知道?”
    莫枳哽住。
    莫枳道:“他们肯定知道。”
    霍皖衣道:“那就开门见山说罢,不一定会有人来救我。”
    “为什么?”
    莫枳痛心疾首,“你这么一个大美人,谁会舍得不救你?”
    霍皖衣淡淡道:“被我杀过一次的人。”
    莫枳:“啊?”
    霍皖衣道:“从鬼门关回来找我索命的人。”
    莫枳:……
    天光大盛,明亮清澈,然而莫枳却抖了两抖。
    莫枳冲着一旁的蒙面人道:“能不能帮我把窗户关了……好冷。”
    他又向霍皖衣求饶:“你别说这种事,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怕鬼的。”
    霍皖衣挑眉:“人说不做亏心事,莫怕鬼敲门。怎么,难道你和我一样也做了亏心事?”
    莫枳摇头。
    “但是我爹说了,”他又道,“像我们这种商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件亏心事的。”
    “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们……”
    莫枳羞涩一笑:“那我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同生共死……黄泉路上好作伴。”
    霍皖衣道:“我还不打算死在这里。”
    莫枳道:“……放心,他们不会对我们出手,别看这些人明面上在为坪洲刺史做事,实际上还是有自己的主人。现下看来,他们的主人倒是更想和我合作。”
    “哦?”霍皖衣放低声音,“何以见得?”
    莫枳道:“我长得帅。”
    霍皖衣轻轻“嗯?”了声。
    莫枳又道:“我长得帅,他肯定很羡慕我,要不就是嫉妒我,再不然他也是个断袖,想在本公子身上找点追求人的刺激。否则怎么能从勤泠追到盛京……害得我连回家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可想而知,此人对本公子情根深种,执念异常深刻。”
    霍皖衣未语。
    一旁的蒙面人却忍不住了:“莫公子,做人还是要点儿脸吧。”
    莫枳大惊。
    莫枳转头看向这人,怒道:“你一个把脸都蒙起来的人,还好意思让我要点儿脸?!”
    ……
    书房窗外摆放着一枝即将枯败的花。
    谢紫殷抚着玉质的臂搁,正靠在椅背上阖眼小憩。
    直到解愁急匆匆踏入房中。
    解愁躬身,双手捧着一封信笺,低头轻声道:“……相爷,山上来了一封急信。”
    作者有话说:
    莫少:这个奇人说的就是我吧。  :是的。
    莫少:我是不是特别讨人喜欢。  :对呢。
    莫少:哈哈那他们完蛋了。
    莫少:我是个大骗子!(欢呼)(大喊)(扭来扭去)  :……
    第30章 棋局
    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断尾求生,弃子存局,一步步行来,更似是无解之局。
    ——已经过了五日。
    想要的神兵未曾天降,不想要的事情倒是一桩接着一桩。
    譬如……
    原本的同处一室,变成了分居两方。
    莫枳对此据理力争、大声抗议。
    但毫无成效。
    以至于如今他面对这看似无解,实则自己一败涂地的棋局,长吁短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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