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百年来的变革,张天益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小时候有人谆谆教诲,告诉他一定要记得张家;但同样也有些人直嚷嚷着,他不属于张家。
    后来张家成为了耀帝国的七大家族之一,张天益还是不知道张家与他有甚么关係。
    他也不介意,未曾介意。
    对于张天益来说,他的童年在逃亡中度过,那些追杀他与家人的,可能是张家的对头,但张家却不见得为了他们做过什么。
    后来张天益跟父母逃到了一个偏僻的渔村,当地的主要道路建设在沿海地带,每当涨潮的时候,道路就会被淹没在水中。
    比起张家,张天益反而更记得那个总是在夕阳西下时,拿着某种笛子在涨潮前的道路上吹奏歌曲的年轻女孩;她总是身穿粉色的工作服,似乎是在附近港口挣钱的女工。
    她总是站在道路的中央,吹奏着一首又一首的歌,直到阳光不再、或是海水淹过她的脚踝。
    她的笛声很好听,听说是要吹奏给出航后再没有回来的父亲听的。不过这也只是张天益听说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去跟那位女孩说过话。
    张天益永远记得他第一次和女孩相遇的情景;当时他被父亲强逼着练拳,练到再也无法继续的时候,他便逃离了家,恰好来到海边,看到女孩在吹奏美妙的音乐。
    往后,每当张天益练拳之馀,就一定会想办法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回到这条路上,听着女孩吹奏轻柔的乐章。
    再后来,张天益为了生计,被迫从事一些拳头也派得上用场的工作后,就更想念这条路以及女孩了。因为只有默默地躺在女孩的身后,吹着海风,张天益才觉得自己的心能够勉强放松,小歇片刻。
    对于张天益来说,这条被海水漫过的道路,就是他的避风港,是他心灵的港湾,每当他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回来这里。
    又过了好几年,女孩不在了。
    张天益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女孩,只是他根本不知道从何找起。他从女孩还真的是个女孩的时候就在听她演奏,但直到女孩已经不再是一个女孩,他仍然未曾与女孩有交集,突然要找女孩,张天益也不知从何找起。
    可是即使不再有人吹奏抚平心灵的镇魂曲,张天益依然在每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之后,回到故乡的这条道路旁,坐在海堤上看着逐渐西下的夕阳。
    有时候张天益不禁会想,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究竟还对什么有所留念?他无亲无故,也没有家族、没有朋友;他过去赚的钱已经够支撑他的生活一百年,但他还是持续的练拳、持续地接下下一个任务,然后回到这条道路上,踩着海水,看着日落。
    只要坐在这里吹风,张天益就不介意任何人来打扰他;或者说,打扰他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在乎。
    ※
    吕莠很清楚,张天益早就知道自己来了,但是吕莠还是刻意在足够靠近张天益的时候发出了声音,并接着说:「这里的风景很美。」
    「有时候下过雨,天刚放晴的时候,阳光从那里透出来,会更美。」张天益面无表情的指着天空,有些茫然的回应吕莠。
    吕莠跟张天益确实相识,只是不熟,或者说,没有交集;但是当杀手联盟的高层挑战一发出,张天益就一直都是吕莠的人选之一。直到传出赐死仙狐加入挑战的消息,吕莠就决定要找张天益了。
    后来吕莠开始广邀各路好手代表东方龙出战,纯粹是因为最初吕莠找不到张天益,这才作罢;可是当吕莠打探到这条被海水润湿的道路时,还是选择过来碰碰运气。
    「我有个不情之请,儘管我们不算是朋友。」吕莠开口说。
    「我去。」张天益地回答确实让吕莠有些惊讶。张天益转过头,眼神中透出一种独特的迷茫:「反正我坐在这里,生命仍然没有归途,不是吗?我去了,至少我有一个地方可以回来。」
    吕莠观察着张天益,接着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的眼神很像在等一个人。」
    张天益的脑海中闪过几个身影,最终停在穿着工作服、衬着夕阳、踏着海水、吹着音符的女孩。张天益缓缓开口:「也许吧?只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她还在不在。」
    吕莠不是很理解张天益的意思,但多少可以猜到端倪。不过这话,吕莠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好转口说:「其实你的实力大可直接代表东方龙的。」
    「我有听到风声,你找了不少好手齐聚;我也可以去碰碰运气,如果你希望我去的话。」张天益不介意吕莠的话题转变,顺应着吕莠的话,回了一句:「也许你会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
    「确实有些人挺厉害的,但大部分都不是我的对手。」吕莠说完这句话,突然发现这么说似乎有点缺失重点,便补了一句:「当然也就不是你的对手。」
    这句话可能多少有些恭维的含意,儘管吕莠不知道张天益在不在意别人的恭维,况且也是某部分的实话;在吕莠的心中,张天益确实是可以和自己拚高下的。
    「所以什么时候?我该去哪里?」张天益问。他其实不在乎他要去做甚么,或是要面对谁;过了大半辈子,他其实只在乎自己要回到哪里。
    回到这条被水淹过的路上吗?张天益也不知道。
    ※
    黄种人族男子,身高一百九十五公分、体重一百公斤。
    他身穿样式简朴的素色薄棉衣、搭配着同样简单的棉裤。脚上踩着一双不算是布鞋的平底软鞋,头上顶着一顶破旧的手工斗笠。
    他脸上的鬍渣没有刮乾净,脸上的留着岁月的风霜痕跡;他眼神中充满着迷茫,但两眼的深处却闪着一种神采飞扬的光芒。
    他赤手空拳,因为他一直都这样。从他小时候的逃难、到他长大后的杀人,他都是赤手空拳。他出生的时候手上没有东西,他离开的时候手上就不会有其他东西。
    他的生命一片空白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是张天益。
    「六臂神拳」张天益,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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