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感到莫名其妙,只有比较熟识苏庆则的文征尘心里明白,这家伙一贯神经兮兮,有时心机很深,有时突然又会脑子短路,属于间隙性抽风型人格,不能用正常思维去对待他。
    见此状,文征尘故意岔开话题,笑着对况且道:“对了,征明让我带信了,他今天一定会来,叫你别急着离开,他很想会一会你,他对你也是闻名已久了。”
    “是啊,若论失踪、被绑架什么的,没人比况且兄更有名了,整个苏州城没有人不知道。”苏庆则嘻嘻笑道。
    “小苏,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沈周实在是压不住火了,直接喷出来了。
    沈放冷笑道:“我说苏兄,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凉着了?怎么一阵一阵的抽风啊。”
    苏庆则一脸大言不惭的样子,装萌道:“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你说咱们这儿干坐着多没意思,我是想给大家找点乐子。”
    “你的锅就那么点大,还想开涮别人,只怕刚开了锅盖就先烫到你自己了。”文征尘不屑道。
    “我就着凉了,我的锅就不大,怎么了?我就开个玩笑,人家况且兄都没说什么,你们想干什么,直说好了!”苏庆则见大家都冲着他来了,脸面上有点挂不住,索性发起飙来。
    最近况且名头太盛,引发了他的羡慕嫉妒恨。他本想激怒况且,借机大闹一场,杀杀况且的风头。
    在他眼里,况且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狗屎运,好事全赶上了。先是从七杀手里安然逃脱,中山王府亲自派出人马监护,然后又发明了一个狗屁的羊肉新吃法,周文宾开这家涮羊肉坊,居然拜他所赐。
    再不杀杀况且的威风,怎么得了?苏州士林难道就没人了吗?
    另外,萧妮儿那样的美人居然落入况且的魔爪,简直是婶可忍叔不可忍,如同割了他的肉似的。这小子何德何能啊,居然左手石榴、右手萧妮儿,天下难道是他况家的?
    苏庆则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心里又着急,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这么横七竖八的开撕了。
    这一段时间,况且经历了很多,老练了许多,性格也沉稳了很多,他不急不慌,微笑着看着对方,甚至还向别人示意让苏庆则讲话。
    然后,况且笑道:“没什么,其实我看大家都误会苏兄了。苏兄这不是有意挤对我,而是潜伏期的病情发作了。”
    “你说谁病情发作?!我没病,你才有病呢!”苏庆则总算找到突破口了,猛然站起来,那意思是要决一雌雄。
    “喂,站起来那小子是谁啊,手发痒了,我陪你练练?”忽然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
    苏庆则转头望去,立马萎了身子坐回椅子里,头压的低低的,恨不得缩进两腿之间。说话人正是周鼎成,他正在陪着两个客人说话,听见这边有动静就开腔了。
    周鼎成见苏庆则不作声了,没再追问,这也就是周文宾的开业典礼,换个地方,周鼎成不会轻易放过他。苏家还真没在他眼里,苏家子弟打了也是白打,活该。
    况且可还没打算放过他,仔细看看他的眼睛,然后又看看他脸色,关切问道:“苏兄,你脑袋是不是受过伤,估摸是很久以前的事,应该是小时候吧?”
    苏庆则一怔,脱口道:“是啊,我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摔下来过,脑袋这儿受了伤,还有疤呢。”他说着摸摸后脑勺傻乎乎的应到。
    况且笑道:“这就对了,我还奇怪呢,苏兄怎么有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脑袋有伤没彻底好,脑部经脉扭曲了,症状就是脑神经忽冷忽热,注意,不是脑子,是脑神经忽冷忽热,所以你自己感觉不到,言行像抽风似的怪异无常。”
    沈周是老实人,讶异道:“原来如此啊,况兄不愧是名医之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有时也奇怪,小苏怎么总是高一脚底一脚的,原来是潜伏期的病情发作了。”
    况且笑道:“其实如果留神也不难看出,苏兄可能是大意了吧。这种病症不会头昏疼痛,所以一般人不会在意。不过苏兄,你这可是病啊,得治啊,趁现在还好治,若是拖得久了,以后可能会变成脑瘤,那时候就是华佗再世也没治了。”
    苏庆则还真被吓着了,心里发毛道:“我……我这真的是病、吗?”
    况且正色道:“当然,这种事我会胡说吗,你以后但凡想发怒,想害人时千万克制自己,要告诫自己这是病症发作,赶紧去找医生诊治。”
    “真会得脑瘤?”苏庆则差点哭出来。
    况且并非完全吓唬他,苏庆则的确脑部经脉有问题,旧伤没有彻底治愈也是实际情况。不过,他的小人之心跟这种病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虞正南和苏庆则走的近些,知道他小时候受过伤,不无担心地问道:“况兄,你既然能一眼看出来,也就能治吧?”
    况且摇头:“不能,我只是在家父行医时在一旁观摩过,从没给人治过病。苏兄还是赶紧找城里名医好好瞧瞧。”
    况且还没在苏州行过医,也没这打算,更不会在苏庆则这种人身上破例。
    苏庆则此时如同被晴天霹雳劈中了,哪里还坐得住,急忙站起来惶恐道:“你们坐着吧,我得赶紧找大夫瞧病去。”
    虞正南皱眉道:“何必这么急,喝完酒再去也来得及。”
    况且急忙正色道:“吃饭可以,喝酒就免了。苏兄这病以后有两忌,一忌酒,二忌色。”
    “什么,酒色都得忌啊?”苏庆则真要哭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是这样,忌这两样,病情会发展的慢些,如果不忌酒色,病情就会发展的很快。”况且很认真地道。
    “忌,我一定忌。正南,我回去就把新纳的小妾给你送去吧,不然天天看着上火啊。况兄,谢谢啊。”
    况且忍住笑,这就是把人坑了,人家还要谢谢他。他倒也不是完全坑他,告诫苏庆则的这两样也是好意,一个人戒掉酒色总能活的长久些,至于日子是否枯燥乏味就难说了。
    他忍住笑,很同情地道:“这有什么,咱们是同门嘛,应该的。”
    “那个,刚才我不是有意得罪你,是这病……”苏庆则有意道歉,还有些不好意思。
    “嗯,这不是苏兄的本意,我知道,都是让这病闹的。”
    苏庆则见他理解了,如释重负,待了一会儿,还是坐不住,急急忙忙走了。离开前连跟文宾打声招呼都没来得及,走出店外更是差点一跤跌倒,还是他的两个家人过来扶他上了马车,直奔城里一家老名医那里诊病去了。
    况且看看附近几张桌子,有的认识,却也不大熟识,有的则根本不认识。文征尘领着他每张桌子都转了转,一介绍,原来大部分都是练达宁门下的,也是他的同门。
    况且入练师门墙时间不长,同门之间少有聚集活动,因此大多数人他并不认识,只熟悉经常在练达宁身边的那几位。周文宾则不同,他交友广泛,长袖善舞,多财善贾,这个涮肉坊他来开就对了。
    “小苏真是病的不轻,你应该好好整治他一下。”走到两个桌子中间,文征尘一语双关,脸上神情颇为有趣。
    “哎,征尘兄,那样的人不值得认真,跟他认真就输了。”况且笑道。
    “不愧是老夫子高徒,我可没你涵养功夫高,换做是我,早就揍他一顿了。这小子不知吃错了哪门子药,好像你欠他三百两似的。”
    “我无意修理他,是考虑练师的面子,再说今天场合不对,他可以毫无顾忌,我却不能让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扰了文宾的兴致。”
    况且根本没把苏庆则放在眼里,此刻他心里倒是横亘着另一件事。
    小君一直没出现。中山王府的人撤走了他没出现,陈府的人撤走了,他还是没出现。今天,到现在还是没见到他的影子。
    难道这家伙真的回南京了?不可能。他太了解小君的性格了,没把记忆缺失的事弄清楚,他是不会走的。那么,他到底藏在哪里呢?
    况且左顾右盼,却见客人陆续到来。门外的司仪一声声唱着客人的名字,况且听瞪着眼睛听,除了几个曾经找他父亲治病的外,其他人基本都不认识。
    文征尘看他一脸茫然,就一一给他介绍,况且默默记在心里,听到后来,他才觉察到,苏州城的富翁名流一多半都到场了。
    周府管家,也就是这家涮羊肉坊的掌柜在门外迎接,文宾和丝丝在大厅里跟这些客人寒暄,周父则在二楼的另一边跟前来的同辈品茶聊天。今天,周父只是为儿子招待客人,不是主角。
    来捧场的基本都是周家在商界的老相识、老朋友,所以礼单都只是收下,没有唱读,更没有按照送礼厚薄区别对待的陋俗。
    文杰则是一来就钻进三楼女人堆里了,他可从来不把自己当大人,迅速跟一群丫环打成一片。客人里那些徐娘半老的贵妇也都喜欢他,这个拉过去摸摸头,那个捏捏脸的,问这问那,好不亲热,更有的直接把他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头上脸上摩挲一阵才肯放手。
    “文杰这孩子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一位豪爽的贵妇由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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