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楚清棠才从隐身上慢条斯理地下来,那厢就有马车徐徐驶来,闻声隐便真跟做了情夫一样地飞速遁走了。
    楚清棠细细打量着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衣着素袄,并无珠玉配饰,气度却是不凡。
    楚清棠刚想开口搭话,那人却像是没看见她似的,径直走进了府。
    ……
    楚清棠在内心搜肠刮肚,实在是记不起到底何时开罪了这人,不可能啊,她开罪谁也不可能开罪美男啊?
    “清棠!”林喻樟已迎至院中,把楚清棠拉着坐下。
    “林姐姐!
    二人许久不见,这一见便亲亲热热地贴在一起,嘘寒问暖了一番,楚清棠才开口问道:“对了,我在你府门口遇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是哪家大人?”
    “你说的许是家公请来给烨哥儿开蒙的夫子,时与钦。”
    “好特别的姓氏。”人也特别,对她特别不客气。
    “时家你不知道吗?”
    楚清棠摇了摇脑袋。
    “时家世代忠骨,立誓子子孙孙侍奉皇帝,朝中三届太傅皆出自时家。”
    林喻樟又压低了声音,“听闻时家家风严格。凡男子科举未中者不得娶妻,终身不得纳妾狎妓。“
    “倒是不错的家训。”楚清棠心想。
    “说说吧,你这惯不爱出门的,怎么今儿想着来见我了?
    “想姐姐了。”楚清棠靠在林喻樟肩膀上撒娇。
    “少来。你这一个丫鬟护卫都没带的,是离家出走?”
    楚清棠假意抹泪,“唉,好给新人腾位置啊。”
    林喻樟怔了怔,“真的?”随后又讥讽一笑,“我还当他是个例外呢,却原来不过也是个普通的男人罢了。”
    林喻樟又推了推楚清棠,“现在当务之急啊,是要提防着别让那外面的女人怀了孩子,那可就麻烦了。”
    “你这话说晚了,已经怀了。”楚清棠把双手支在下巴上,接着又说,“不过呢他又把那女人及肚子里的孩子给杀了。你说说这个人,迁怒就迁怒吧,还要自诩深情地说是为了我,硬生生把这杀孽强加到我头上。”
    “你家侯爷这是瞎折腾什么呢?”饶是林喻樟也看不懂了。
    “就是,还不如赵闻贤,渣得明白坦荡。”
    “你这听起来可不像好话。”
    “行啦,我今儿来跟你说这事就是想告诉你不是只有你夫君睡丫鬟,让你心态平衡些。我先回府了,不然一会儿你公公婆婆回府再撞上我,又是一堆麻烦。我现在经过这一遭啊,可谓是大彻大悟,我人生信条都升华了,四个大字:懒得麻烦!”
    楚清棠怕林喻樟又传授给她些什么降服姬妾小妙招、宅斗一百零八计(婚后篇)的,便寻了由头就跑,全然不顾林喻樟在背后让她用了午膳再走。
    还斗什么斗啊,算计来算计去就为了一根脏黄瓜,值得么?她一想起顾岁景那张亲过别人的嘴也拿来亲过自己就恶心得想吐。
    这么想着,楚清棠还真的吐了。楚清棠蹲在地上,身后人用浑厚的手掌一下一下地帮她抚着背。
    “隐,你怎么还在?”
    “侯爷有吩咐,我必须时刻保证夫人平安,不得有半点闪失。”
    “隐,你知道他出轨……就是有了别的女人的事么?”
    “侯爷的生活我无权过问。”
    “那就是知道咯。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跟着顾岁景,你都被他养歪了,跟我离了心了。”
    楚清棠嘟囔着,而隐只是一如他的名字那样低着头不说话,隐身黑暗间。
    恍惚间,楚清棠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龙鸣山上。
    成婚后某日,她与顾岁景出门游玩,偶遇一骨瘦嶙峋,脸上被血迹与泥巴糊得看不清五官的小男孩。
    小男孩站都站不稳,却学了匪徒的样子对他们说:“站住!把你们的粮食交出来,我可以不杀你们。”话毕还龇了龇牙。
    楚清棠看男孩龇牙咧嘴的样子,一下就笑出了声,摁住顾岁景的剑,给男孩递了两个饼去。
    等男孩囫囵吞了饼,楚清棠就问他:“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当初为什么要说那话呢?因为他赤着脚踩在黄土上的样子实在是太孤独了,一副下一秒就会与尘土同归一体的样子。
    可为什么他现在还是这么孤独呢?还是有种深深的与世界的背离感?
    “我这次不骗你,我胃好痛,你抱着我走吧。”楚清棠又摊开手来。
    这次隐做心理建设的时间仿佛短了些,单膝下跪,把楚清棠稳稳地抱在怀里。
    楚清棠转过头来注视着隐的眼,发丝随着隐的步伐一下一下地掠过隐的喉结。
    “隐,你现在的武功是不是很高强了?”
    “还行。”
    “隐,你每天跟着顾岁景具体都在做些什么啊?”
    “杀人。”
    “隐,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嗯。“
    “隐,我当初说好不会离开你却转头又让你跟着顾岁景做事,你,你会怨我吗?”
    “……不。”
    隐把头往一边转了转,不知是受不了眼神交换时跳出来的火苗,还是受不了喉咙处的不停歇的痒意,还是愈发钻入人心的问题。
    “你若想报仇,为何不找我来帮你?”
    这下隐彻底停了脚步。
    “别跟着顾岁景了,他只把你当作杀人的工具。他承诺帮你报仇,但你觉得这承诺有几分真,几分假?”
    “吾誓死为侯爷效劳。”隐把楚清棠放下,一个闪身又离开了,或许,也没有离开,只是又与他的黑夜隐于一体去了。
    楚清棠在心里暗骂隐真是个死心眼,真不知道顾岁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真就让他忠诚到这地步,一点儿叛变的可能都没有吗?
    是的,楚清棠是一定要对付顾岁景的。当了几年贤妻,楚清棠差点还真忘了自己记仇,且爱好报仇。
    顾岁景此人城府极深,占有欲极强。当初让隐跟着顾岁景,也是实在受不了每每她跟隐待在一起时,顾岁景射来的眼刀阵阵。
    要是让顾岁景知道了,自己与他最疼爱的亲弟弟厮混,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会不会夺了她的命。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最信任的暗卫也收入囊中,里应外合,一举将他击垮。
    对付渣男,让他流泪痛哭、悔恨终身算什么惩罚?
    当然是要夺了他的权、卸了他的势、必要时让他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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