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杜衡起身, 秦小满连忙抢过筲箕:“我去, 我去送!”
    他把筲箕圈在自己的臂弯处:“正好跟我二叔说一声我们要办事儿,让他帮忙选个好日子。”
    杜衡想说这事儿他去商量就行,别人家里哥儿只用安心待嫁, 都不必操心这些事情。
    不过见着秦小满一溜烟儿跑去了屋里, 把给他买的围脖又给圈在了脖子上, 他又把话收了回去。
    “好吧,那你早点去了回来,我洗点菜烧好水,你回来就把馄饨下锅。”
    “好!”
    秦小满带着筲箕兴冲冲跑去了秦熊家里。
    过了初七乡野人家就不怎么出门走亲戚了,家里有喜事的要准备操持,没有的预备着要开始劳碌春耕的事情,今天他二叔一家也走完亲戚回来,为此家里一般都有人。
    “二叔!”
    秦小满还没到院子就喊了一声,这当儿秦熊家里热闹,正忙着烧饭。
    秦小竹打了一盆热水正端给他哥洗手,听到秦小满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又来了。”
    正在洗手的老二秦岸瞪了秦小竹一眼:“怎么说话的。”
    秦小竹不高兴的撅起嘴:“我说他一句都说不得了,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二哥的亲弟弟呢。”
    秦岸抬手想要拍秦小竹一下,被秦小竹躲开了去:“娘,你看二哥啊,他又想打我!”
    屋里正在忙着做饭的李晚菊啥都没看见便在屋里嚷道:“老二,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总欺负竹哥儿。”
    秦小竹冲着秦岸做了个鬼脸,正巧秦小满跑了进来。
    “二哥也在家啊。”
    秦岸和颜悦色道:“才下地回来,满哥儿到屋里去坐吧,烧饭了,正好过来把饭吃了回去。”
    秦小满把手里的筲箕递给秦岸:“今天我相公做了馄饨,特地送过来给你们尝尝。”
    秦岸看着筲箕里一个个排放整齐的白面馄饨,包的好看不说,竟是比城里的馄饨起码大两倍,个中好滋味但凡是在城里的面摊儿上吃过一碗的都晓得是如何。
    农家人看着这样的吃食哪里有不眼嘴都馋的,就是秦小竹有一家人疼着,攒得有私房钱偶时上城里去面摊儿上才能吃上一碗。
    七八文钱一碗还没几个,哪次去不是连汤水都喝个干净。
    秦岸虽然也觉得这一口吃食很不错,可是也晓得白面和肉馅儿都不是寻常地里就有的东西,连忙推了回去:“送这么多过来作何,你跟杜衡吃就是。”
    秦小满最是烦恼送东西推来推去的,这点子上他便觉得还是遇见他二婶儿好,嘴巴虽是臭,但向来不搞些虚礼,拿来什么直接就接过去了。
    “我跑这一趟就是为了送过来,又拿回去像什么话。家里还有呢!我跟杜衡又吃不完,这东西放不得。”
    秦小满一把给塞到了秦岸手里。
    秦岸挺不好意的收了下来,叫了一声旁头看着的秦小竹过来给端进去。
    “那可就谢谢你跟杜衡了。”
    秦小竹接过筲箕,心里美滋滋的,生怕他二哥又给推了回去,面上却还摆着一副谁稀罕这点子吃食的神色。
    他见着秦小满脖子上圈着的兔毛围脖,耀武扬威的,要不是那条是灰色的,他都要以为秦小满把自己那条给拿走了。
    “有样学一样的,看见我买了围脖眼热就去跟着买。”
    秦小满笑眯眯的摸着自己围脖的毛:“这可是我相公给我买的!”
    “谁稀罕。”秦小竹挑了个白眼,气鼓鼓的端着筲箕进了灶房:“给,小满拿过来的。”
    “呀,你爹又给他送肉去了!”
    “谁晓得爹的。”
    听到灶房说话的声音,秦岸的脸色不太好看:“小满,你坐,娘和竹哥儿就那脾气,嘴巴不好听。”
    秦小满炫耀到了自己的围脖,心里美着呢,哪里还会把这家常便饭的难听话听进去:“大哥哥跟二叔呢,咋不见他们?”
    “爹回来又出去了一趟,还没回来,大哥有事情忙呢。”秦岸说着露出个荡漾的笑容:“前阵子家里托了媒人,给大哥说中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两边相看了也满意。大哥这不是有的忙了嘛。”
    秦小满当即就会意了,连忙问道:“大嫂子长得好不好,谁家的姑娘啊?”
    “姓孙,听说很周道的一个姑娘。”
    “周道好啊,大哥跟个闷葫芦一样,就得要能说会道的才好。”
    秦岸点头:“爹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娘不是特别满意,但那头要的礼钱不算多,娘也就答应了。”
    “二哥呢?”秦小满记得先前他二叔说两个哥哥都托了媒人说:“有没有相中的?”
    秦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还没有音信儿咧,再等等看。”
    “不着急,二哥年纪又不大。”
    “嗯。”
    说着家里的事情,秦小满一拍脑袋,差点忘记自己的要紧事了,看着他二叔迟迟不回来,闻着这头做饭的香味儿,他已经想回家吃馄饨了。
    “对了,我跟杜衡商量好了准备也摆个酒席,二叔还没回家,等他回来了二哥帮我说一声呗。”秦小满径直道:“我饿了,想回家吃饭去。”
    “好啊!爹还总念叨这事儿呢,你们的事情办了他肯定就放心了。”
    秦小满把事情说完就又折返回家去。
    “我回来了!”
    杜衡听见声音从灶房探出脑袋:“快进来。”
    “嗳!”
    新鲜包好的馄饨下锅很快就在滚水里浮了起来,杜衡把洗干净的嫩菜叶子丢进去,打了两碗料汤,把煮熟的馄饨捞进汤碗里。
    皮儿不碎,馅儿没漏,圆滚滚的一大碗。
    秦小满洗了手匆匆在腰间擦了擦,端着馄饨进了堂屋,今儿吃好的,愣是要在桌子上吃。
    鲜肉剁的碎,馅儿里放了虾粉提鲜,酱泥去腥,花椒粉增味,又切了一大把自家种的小葱,另还打了鸡蛋。
    肉馅儿很香又紧实,虽然没有高汤,可用辣酱调了料汁,一口一个馄饨,肉馅儿又鲜又大,能吃的很满足。
    桌子上秦小满都没多嘴,一直在吃馄饨,也属实有些饿着了。
    他们这头馄饨进了嘴,秦熊家里的馄饨也上了桌。
    “这杜衡的手真是巧,什么都做的来。”
    秦熊回家来见着今儿家里吃馄饨,还以为是自己婆娘做的,结果还没开口褒奖反倒是被骂了一句又送肉给满哥儿,两口子在灶房里便掐了一通架。
    面肉香的馄饨在锅里煮香了,两口子默契的停住了嘴,一家人围上了桌子。
    李晚菊觉得秦熊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骂她还不如个男人会捣鼓吃食,不过看着一大盆子的馄饨,好吃食在面前也没再呛回去。
    先给秦熊舀了一碗馄饨,接着又给秦小竹装了一碗,跟没有回来的老大留了一碗,最后再给老二分。
    虽是没有按照每人平均的个数来分,有的多两个,有的少两个,但是馄饨大,怎么都是满满一大碗。
    这番别人送来的好吃食,也没人嫌少。
    秦小竹迫不及待的夹起馄饨就往嘴里塞,鲜肉碎开肉香更细腻,又有各种料子,味道简直比面摊子上的还好。
    虽是不想承认,可吃食进嘴的一刻他还是不禁羡慕起秦小满来。
    歪打正着的,竟然还捡到个会做饭的相公,相貌又好,可是便宜他了。
    “小满说他要跟杜衡办事儿了,叫爹帮忙选个好日子。”
    秦岸作为家里的老二,时常是被排到最后,拿到自己的那碗馄饨,连忙把小满的话说了,埋着头就囫囵开始吃。
    方才馄饨下锅的时候他就想吃了。
    “你说的是真的?”
    秦熊看着自己儿子点头,乐呵一笑:“这两口子可算是想明白了,二月初七就是好日子,早些办了也不耽搁事儿。”
    李晚菊闻言冷嗤了一声:“自己儿子的亲事也不见你这么上心。”
    “你这婆娘到底会不会说话,小满他爹不在了,我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他的人生大事自然要我们多费心一些。”
    秦岸也应承了一句:“是啊。”
    “还是老二明事理些。”
    李晚菊道:“你要怎么帮他操持我不管,但是休想在从我那儿拿钱去贴补旁人。老大也要成亲了,又是礼钱又是办席面儿的,可再拿不出多的钱来。往下还有老二的亲事,竹哥儿年纪也是不小了,嫁妆也得备一份厚的,否则叫人看扁了去。”
    “你就把那点子钱看的更眼珠子一样,说的就像老子以后挣不了钱了一样。”
    一顿饭吃的枪响。
    晚风瑟瑟,夜里,杜衡回了屋子。
    油灯下他坐在窗台前,展开了一封信。
    今日他上县城买好东西,想起三日前魏逢的话。
    自一开始他虽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走,买好了家里用的东西,他还是去了一趟舅舅所说的客栈。
    前去的时辰有些迟了,他到客栈的时候魏逢一行人已经离开,杜衡没能再见到他舅舅一面。
    他打听了一下,魏逢果然不是独来落霞县寻他的,商队经行此处驻扎,想来是收到了信件顺道打听了他的消息。
    客栈老板似是魏逢的旧相识,见着他来,交给了他一些东西。
    一封魏逢留下的信,以及还有二十两银子。
    信杜衡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
    魏逢气他不肯随他到徽州要留在穷乡僻壤之地,信里也没说几句,无非是让他好自为之。
    不过到底是大户人家,还是给他留了点银钱,让他留在这偏隅下也别荒废了自己,放点钱在身上自己用也好,往后继续读书也罢,自行安排。
    怕他做上门女婿被管的厉害了,夫郎又是个远近闻名凶悍的,钱留的也不多,生怕被搜刮了去便宜旁人不说,到时候再横生枝节。
    杜衡当然晓得凭借魏家的财力这点子钱实在算不得什么,又或者魏逢只是顺道来找他,但他也已经十分感恩,自己也只是冒名顶着旁人的身体,又受了他亲人的照顾恩惠,是不可多得的幸事。
    倘若有来日,魏家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也记此次的恩情。
    杜衡把信读了一遍重新收好放回抽屉,要不是有他舅舅留下的这点钱,他也不会那么快的跟哥儿许诺。
    这些钱于他舅舅而言不过一顿花酒钱,但对于这般小地方成个家已是绰绰有余丰足的很了,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杜衡是这么打算的,等日子定下来了,他就去城里牵一头牛回来做聘礼,外带采办些简单的家用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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