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万良张罗人送来的水到了。
    楚蔽转而进里间沐浴,咸毓则是终于能将桌上的吃食吃进肚子里了。
    等到楚蔽披着一间寝衣出来时,咸毓已经坐在一旁软榻上打嗝了。
    楚蔽在她身旁欣然坐下,随手便拿起了小几上的茶杯,喝起了茶来。
    咸毓挣扎着坐直身子,说道:“这是我喝的茶。”
    她用来助消化的茶。
    楚蔽却只是单手拂过杯盖,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像是在说她为何又暴饮暴食了。
    咸毓索性自暴自弃,等他刚放下茶杯,便立即伸手抢了回来。
    剩下半杯还是归她。
    然后咸毓又瘫回了软榻上。
    她吃饱了之后容易犯困。但是楚蔽才刚回来,咸毓觉得如果自己这时候倒头就睡也太不是时候了。
    所以她便是一副瞧着有些精神萎靡的模样,默默地瘫在软榻上。
    楚蔽见她就此沉默了下来,难免便有些想多了。
    因为往常她纵然再心大,也会随口问一句他昨日的去向。
    而眼下她为何变得沉默,想必还是娘家中的糟心事。
    楚蔽当然已经知晓经家的事了。
    早年,经郡守与自己的娘子伉俪情深,膝下只有独女一个,也算是一段佳话了。然前些年不知这家中出了何事,导致了经郡守如今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的娘子回娘家住了,女儿再去岁也也送进了宫里。
    想必这些家事,也就他们家人之间知晓。如今要不是咸毓凑巧出宫与经郡守相聚一场,他们父女两或许也不会有再次坐下来说话的机会了。
    可那经郡守不仅把握不住这回难得的机会,而且还又有了新的糟心事。
    也或许是因一众亲眷瞧着他在女儿进宫之后彻底孤身一人了,终于硬塞进来一个过继的儿子。便是蓝景。
    ……这事如果咸毓一直在宫中并未出京,那也鞭长莫及了。但如今父女之间新旧矛盾都接踵而至,闹得方才有些不欢而散了,也在所难免。
    ……
    咸毓不知道自己一时的犯困,被楚蔽怀疑成了她此时因家中糟心事而有些落寞。
    等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楚蔽似乎在打量她时,她才顶着瞌睡朦胧的眼,问道:“怎了?”
    她刚一开口,跟着就是一个无声的哈欠。
    咸毓闭着嘴,忍住了不雅的动作,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花。
    楚蔽一僵,忽然伸手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咸毓迷迷糊糊地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他这是怎了?
    难道是昨天出去了一天,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但咸毓也懒得问了。因为她现在的精神力气恐怕也不够转得动脑细胞了。
    就在咸毓考虑着要不要索性邀请他一切歇一会儿时,楚蔽又忽然开口了。
    “家中之事,你不必放在心里。”
    咸毓疑惑地抬起头,顺势点了点头。
    她的确没有放在心里。因为她又不是真的经美人。
    所以刚才在经郡守面前,她也不能自作主张地做什么决定。当时也是个难题了,幸亏他回来的及时,好让她和经郡守之间不必拖延回答下去。
    楚蔽见她仍然是沉默的样子,便皱了皱眉,接着冷声说道:“你若不喜那人,便将他赶出去罢了。”
    他自然是站在她这边。
    家里忽然来了一个继弟,换谁都有可能难以接受。
    在楚蔽看来,便是那个经郡守没本事抵得住风言风语,才放开了让人塞进门的口子。如今事态闹成了进退两难了,倒是好意思来让自己的女儿担主意了。
    楚蔽说得冷淡。
    咸毓险些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蓝景。
    可咸毓她也做不出来赶蓝景出门的立场。
    所以现在这问题,别说是横在经郡守面前的难事了,还是横在她面前的难题。
    而她根本不会做这道题目,并且一点儿都不想做。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难题。因为她也瞧得出来,经郡守本人也犯难许久了。
    楚蔽见她还是不说话,便将她拉近了一些,他继续沉声道:“若他过继了儿子,日后他便有了自己的香火,他若事事都为那继子着想,你我便也不让他好看。”
    咸毓一脸懵逼。怎么就到了讨论争家产的地步了?
    但她也能感同身受经美人的立场,那个女孩会愿意自己父母找了个过继的弟弟继承家里的一切?
    她不是经美人本人,所以还能对经郡守平心静气。不然就是涵养太好了。
    楚蔽实则也对这档子事也有些不适,因为他无需面对这般唯独两人争锋相对的情形,毕竟皇家的子嗣可就多了去了,而他们要争的乃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皇位。
    但他话已经说出口了,之后自然说到做到。
    他怕她心软。就算心有不甘,也选择便宜了蓝景那厮。
    咸毓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想蓝景在楚蔽口中变成了一个生疏的“继子”二字。
    先前他们三个人在侍君馆时,竟然是最简单的时光了,现在却有一道道尴尬的身份横在了互相之间,反倒有些物是人非了。虽然她和蓝景之间仍旧是先前的融洽关系。
    咸毓可以将蓝景当做是自己的义弟。他们本来还互相约定着过年相聚呢。
    但如今,她也没资格真当蓝景的继姐;而且她和楚蔽已经被宫里派出来的良公公寻着了,之后生死未卜,与蓝景也再难相聚了。
    一想到这里,咸毓也有些难过了。
    她抬眸看向楚蔽,想问他昨天又陪着良公公应付了什么事。
    他毕竟是个皇子,良公公也收受了他的贿赂,那么良公公应该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他的吧?
    咸毓想问,又没问出口。
    这幅样子看在楚蔽眼中,瞧着也像是有口难开的样子了。
    他垂眸思索了起来。
    ……
    两人之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咸毓不知不觉中,竟然睡了过去。
    等到她打了一会儿盹醒来之后,看到楚蔽已经不在一旁了。
    咸毓爬了起来,下意识朝敞开着的门口走了过去。
    接着入眼的便是门口不远处的良公公,以及良公公身旁的楚蔽。
    两个人凑在一起像是在小声说话,当发现她站在门槛内时,皆是抬头望了过来。
    “良公公。”这回咸毓唤得比万良早。
    而且也是因为在屋外头,万良也不能直接出身喊她“经美人”。
    但当万良看到经美人拿着一副万分警惕的眼神看向他时,也是哭笑不得。
    他在经美人眼中就是一个奉命抓捕他们两人的御前宫人。
    就算他并未表明任何严苛的态度过,经美人也依旧没回都是又紧张又警惕的样子。
    万良苦恼。
    都说了,他是自己人。又不是会吃了陛下的洪水猛兽。
    万良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难道陛下方才回来后,也未同经美人说自己昨日去了何处吗?
    咸毓的确对良公公有着难以消减的警惕心。虽然不知良公公为何肯放任他们两人在经郡守名下的院子里暂住下来、而不是立即将他们两捉拿归案,但咸毓还是警惕着良公公这几日总是将楚蔽单独叫出去的状况。
    要不是没回楚蔽都是毫发无伤的回来,咸毓都要担心是不是良公公在对楚蔽进行严刑拷打了。
    就算知道不该往太糟的局面着想,那也是因为咸毓觉得如今她和楚蔽被抓到的局面已经是很糟糕了。
    于是此刻咸毓也不敢松懈,她认真打量着良公公的面色。
    这个良公公见到她时,还是会一如既往露出一抹和善的浅笑。
    但咸毓记得刚才她看见两人在门口时的那一刻,良公公分明是眉间紧蹙的面色……
    可咸毓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同楚蔽一桶抵抗得了良公公。
    她只能眼巴巴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他们两人刚才在商谈什么呢?
    这倒是看得万良都有些心慌了。
    分明他并非是什么洪水猛兽,但经美人回回如此看待他,他也抵挡不住呐。再看下去,他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洪水猛兽了。
    也罢。万良索性退了一步,让一旁的陛下这便回屋算了。
    当面色淡然的楚蔽刚跨进门内,咸毓立刻拴上了房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楚蔽道:“良公公他为何……”
    楚蔽在桌旁坐下,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说道:“你无需多虑。”
    说着,他示意她过去喝茶。
    咸毓走了过去,拿着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看似在解渴,实则更像是缓解心中的担心。
    楚蔽瞧得出她这般多余的担心,但如今还有所隐瞒也是他的错。
    他忽然沉声说道:“你大可以放心,只要你还想住在这儿,你我便一直住在这儿。”
    “真的吗?”咸毓不可置信地问道。
    他到底是同良公公交涉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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